初次再见

在菜市场的边角,一个肉铺在明晃晃的生鲜灯下发出“啪啪”的声音,是老板在切肉,顾客要了三斤猪前腿肉,大概是要包饺子了。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坐在肉铺后的小板凳上,裹着淡粉色的棉袄,在自己的作文本上用钝钝的铅笔写写画画,脚下的水泥地上还有些血水的痕迹。

肉铺的旁边是一个卖鱼的,腥气的味道从保鲜的冰块上散发出来,包裹着棉被的玻璃鱼缸里游着女孩手臂长的大鱼,它们有些已经开始“慵懒的”翻起了肚皮。她知道它们大概是要死了,于是希望人们能早些买走它们,不要浪费了这么大的鱼。

腊月的寒风穿堂而入,带着蔬菜上泥土的芳香、驱散了一点腥味,女孩打了个寒颤,在心中埋怨着北风,她已经习惯了腥味,但显然还没习惯冷风。她拎着小板凳坐到了一个更靠近暖气的地方,像往日一样在人们的交谈和鱼缸增氧机的嗡嗡声中睡了。

 

她又回到了这里。

只身站立于无尽的黑色大理石砖铺成的走廊里,光线从不知何处的地方反射向四周后射入她的视网膜,这里的墙壁和天花板同地板一样也是黑色大理石铺成的,有一个半人高、长宽均为三米的黑色大理石在我左侧,一眼泉水从顶部缝隙中流出来,使整个立方体被水盖满。水流无声无息,淌到地面上后就渗入砖缝消失的一干二净了。这就是这里的全部了,黑色、坚硬和水。

她的恐惧能力同她思考能力一同消失了,“因为这本就没什么让人害怕的”她想。接着她被一股类似于直觉的力量推动着向前走,但这样太慢了,于是她跑了起来,接着一瞬间,快到她都没发觉,她便站在一座花园内的喷泉后了。她脑内用来联系前后文的那根弦被剪断了,于是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了,“这里有点太热了,不是吗?”她抱怨道,“为什么要让我的毛这么长!”。泉水倒映出的影子告诉她,她变成了一只白色的狗,毛很长的那种。太阳晒得她身上痒痒的,她想用已经变成爪子的手挠一挠,却将自己抓出一条血印,又痛又痒使她心烦意乱,不管不顾地跳入水中。冰冰凉的水使身上舒服了许多,阳光变得温柔,如果不是一旁的血腥味,水池里的确是个放松的好地方。

等等,哪里的血腥味?这让她警觉起来,她立刻从水池中蹦了出来,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态,但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当狗,姿势多少有些别扭。接着,一只粗壮的水蛇从池中钻了出来,它是一条无可置疑的水蛇,但他有着一嘴不亚于犬科的牙,牙间还残留着一些神经还在收缩着、还在渗血的肉。她看向水池,一只白色长毛犬被开膛破肚后躺倒在水中,裸露的心脏还在颤抖,那是她!

“不,那不是我”她快速的反应过来“我是一个人,泉水的影子这样告诉我”,水中的倒映此时确实是一个人形,但并没有给她带来实质上的转危为安,她有没有死去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要怎样逃离。她突然灵光一现”如果蛇,它在光滑的大理石上肯定爬不动”,于是她向远点奔去。

总有些愿望是不能心想事成的,但那些愿望里肯定不包括回到黑色走廊。又是一瞬间,她回到了原点,蛇不见了,这让她有些洋洋自得。然而她不能闲下来,所以她被一个骑士一样的存在拖到了一个法官面前。这是她第一次出庭,而且还是作为被告人,而原告是那条水蛇。

判决是冗长的,结果是已知的,她将成为土地的养料。这板上钉钉的命运终于唤醒了她名为恐惧的情感,这很自然。“多么荒唐啊”,她心中思索,在逃离命运的一瞬间,她又想到,“话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当人呢”。

 

 

仍然是嗡嗡的增氧机和一个又一个来买肉馅的客人,什么都没发生,熟睡让女孩体温更高了些,使寒风更冷了些。她又一次忘记了梦,只是像平时那样伸了个懒腰并因寒冷颤了颤,不过她忽视了自己垫在腿上的作文本和笔,笔咕噜噜滚向了鱼缸,她忙起身去捡。

捡起笔时她不自然地从棉被与鱼缸的缝隙间看向了鱼,看到那双眼白极大的眼球如此沉默地凝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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