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十一(没写完)

十一十一,
第十一个孩子叫十一。

01
昏暗的电梯终于开了门。
女孩穿了一件有些起球的棉卫衣,两条辫子被胡乱地扎起来,几丝头发和汗糊在脸上。
对着电梯外有些过于陌生的环境扣着手上的倒刺,
过了好些时候她从急停的电梯里踏出去。

混乱的灯光里涌来扑面而来的人味。
“今天不要干马天尼了,长岛冰茶怎么样?”风流的女人声音,吐出的尼古丁薄薄地弥漫在低层空气。
到处都是拖着华丽裙子的女人和衣冠楚楚的男人,孩子侧着身子从大人的腿后边挤过去。

“正合我意……”女人的眼沟弯起来,纤细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后颈。
着亮片长裙的女人,捏着高脚杯,晃着亮晶晶的液体。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半回头瞥见了努力不碰到自己,眉头紧锁,擦着人群而过的女孩。
半张女子面庞,及腰的长发遮住了她的眉骨和颧骨,深色红唇一张一合,是吞烟吐雾的妖冶。
她食指和中指中的烟蒂被丢到地上,用高跟鞋尖踩灭了最后一丝冒着的火星。

忽然她转身面向孩子,
眼睛里浮着浓浓的顽劣,右手还撑在吧台上。

喂,你要什么?

看起来只有十四出头的女孩一愣,疑惑地转身像是在说
你在跟我说话吗?

“对,就是你,喝什么?”

 

 

02
我叫十一,是一名黑色线人,这是我参与“岩石”的第1天,也是我第二十七次参与任务。

14岁的年龄可以说是做为线人的一大优势之一。

任务预期持续三个月左右,做为初期部分的唯一黑线,我所要做的就是接近,物证由红线负责。
由于进电梯之前会被收走一切通讯工具,全身搜查。
李队安排红线的任务开始大概比我早十天,与红线确认身份是我目前的首要任务。
经验丰富了以后,我不想在错误的判断上浪费太多时间。

 

03
女人见孩子半天没反应,光定定的愣着,扭头冲柜台,“阿九,柠檬水。”
一身酒气的女人手心向孩子勾了一下,似乎略微不耐烦地,孩子这才爬上女人旁边的凳子。女人接过柠檬水,从手旁边的小架子上取了一小勺糖撒进去,用玻璃吸管搅动着水和冰块,声音脆脆地碰壁,气泡从淡蓝色的饮料地下冒上来。

十一才终于敢把脑袋抬起来看向女人,“谢,谢谢……”,眼睛又不住往别处瞟,紧张的从耳朵根红到了脖子。“不过我没有钱,还是不要了。”她又用手指将玻璃杯推向女人。

“我可没说要你的钱。”她嗤笑一声,手指尖玩弄着自己的长长的发尾。
女孩才接过柠檬水,双手小心翼翼地托着,把高脚杯举到与自己实现平齐的地方注视着杯底,喉头滚动。

女人还想要说什么,十一也看出了她的疑惑,“我……第一次喝到这么好看的饮料。”说完羞得勾了勾嘴角,眼睛里一丝愉悦。

 

04
十一轻轻眨着眼。
像捧到宝贝一样,用自己琥珀色的瞳孔看着女人。

“谢谢!”

女人动了动嘴唇好像还要说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
她拎起自己的黄色鱼尾裙和身边男女往嘈杂的舞池去了。

 

 

05
自打我被生在公共厕所的那一刻,我就注定离不开这了。
因为所有人都说出生在这的孩子没法摆脱这命。

 

 

06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我是没有父母的,当然我也不在乎。
或许在我出生后的第七八天,赵叔在女厕所角落里捡到了我这个快要饿死的弃婴。
然后赵叔就把我养大了,只是给我点吃的,跟我说话也很少,但他是个好人。
五岁以前,我以为世界只有一个十平米房间那么大,虽然赵叔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不回来让我饿得只能扣墙皮吃。偶尔会想赵叔,把头闷在被子里偷偷掉眼泪,脸埋进湿湿的被子里。
五岁以后,赵叔就告诉我可以去外面看看了,我的一生,到现在为止都是这个在某个楼顶层的大酒吧中度过的。那时候,除了赵叔和我的母亲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

他给我立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规矩,虽然我没有遵守过几条。
还好他一直说的只有两条,不遵守是要被打断腿的。一,不要在外人面前摘下面具;二,永远不要乘坐电梯,电梯是危险的。

戴面具我倒是一出来就明白了,加上赵叔一共就六个服务员,除了他剩下人都戴着面具。
可能是什么自保的方法吧,至于赵叔,他可能是地位比较高,高的需要别人记住自己的脸了吧。
他一开始给我的毛茸茸小狐狸面具我在酒吧里时就一直戴着了。

但刚出来那会我进了一次电梯,结果他一下就从人群堆里冲出来把我整个人都揪了起来,晚上狠狠打了我一顿,打的我满背都是鼓起来的小条条包。
那是他第一次为了我中断和别人说话,
也是第一次打我,于是我再也没有靠近过那个电梯。

 

 

07
于是从那天起这个酒吧就变成了我的乐园,一直到十岁我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吊顶的酒瓶是我玩过家家的玩具,吧台和舞厅都是我玩捉迷藏的绝佳去处,顺人手表项链也早就轻车熟路。
运气好的话,在收拾蹂躏亲昵后的床榻下时能捡到被丢弃的,漂亮的高跟鞋。
看着各种各样的人从电梯里进进出出,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我的世界永远是流动的。
基本上没有什么玩伴,除了吧台的阿九和小五,但他们永远是忙的不可开交,忙完了回房间倒头就睡。
可惜的是小时候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毒品交易场所,
也分不清什么毒品和冰糖。
当有男人女人热情似火地给我递过来一大把糖果的时候我总是会欣然接受,那是让我真正感觉活着的良药。后来,我越发发现自己离不开它们,那些五彩缤纷的糖果是每天最让我兴奋的物质。我总是渴望着它们每次能再多给我一点,再多一点。
后来我就学会去偷了,这对我来说可算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08
所以与其是说黑色线人,我实际上是个实实在在的毒瘾患者。

开始吸毒那年,我5岁。
知道自己吸毒那年,我11岁。

在第一回见到全副武装、举着枪支电棒的警队我就觉得有趣了。
还蹲在吧台背后拆卸金属表的我偷看着他们把赵叔押走,但我还是没出声。
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做坏事的我很惊愕,我所喜欢的糖果是这样的一个邪恶、恐怖、肮脏的物品吗?
我腿蹲的发麻,啃着手指皮,蚂蚁在我脑皮上爬呀爬。
瞳孔无法聚焦,把肺提起来更加费劲,氧气涌不进我的嗓子眼。
赵叔被棍子捅得双腿一软,
然后被拷上手铐,
被押进电梯。
于是赵叔就再也没回来过。
所以我从来没有认为缉毒警察是什么好东西,除了他们充当英雄的样子,还让我变成孤儿,正好又为我憎恨他们新添上一条理由。
他们后来又来过很多次

 

 

09
当黑色线人只不过是为了能让自己永远有理由呆在这吸毒罢了。
好歹这样才算是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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