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灵

夏天,欧洲的旅游城市注定不会安静,街道上人流车辆络绎不绝,三十多度的艳阳下,到处都是人山人海,司机烦闷地按着喇叭,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我们挤在美术馆的人潮里,摩肩接踵,只为瞧一瞧名画真容。里十层外十层的人推推搡搡,几乎喘不过气来,我艰难地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头,看也来不及看地对远处的画按了几下屏幕,再迅速钻缝离开人群。

就当是打卡成功了。

 

我们的住处就在美术馆旁边,当天晚上回到酒店,躺在床上,我很快便睡着了……

我又来到了白天的展馆。

夜晚的大厅空无一人,长长的走廊两旁是无数迷宫般的展厅,与白日的喧嚣恍若隔世。月色正亮,从窗户外漏进来,弥漫在满屋的朦胧夜色里,又映到橡木地板上,凝出一层白白的霜色,像舞动的精灵。接着,它爬上楼梯,映出精美大理石扶手的影子,在深蓝色的房间里勾勒着梦幻般的阴影。我想看一看立在楼梯两旁的雕塑。

但他们不在那。

我的头脑一片空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使劲揉了揉眼睛,但大理石底座依然空空如也。

惊惧和震悚逐渐蔓上脊髓,心下惊惧又疑惑,藏品被收走了?失窃了?我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急迫地向上,走上平台,想看看楼梯口的那幅画

结果,画里的人物也不见了,剩下空荡荡的深色背景,似乎要和墙融为一体。

 

 

我在二楼的第三个房间看到了人。

不,准确地说,他不是真人,而是楼梯口那幅画的画中人。

那是一个盛装的国王,浓密的棕色胡须爬满了他的脸颊。他的长袍曳地,上面绣上了某种家族的金色徽章。

“您好。”我先开了口。

“哦,你好,”国王显得很高兴,“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

“可白天这里不都是人吗?”

“白天……”国王嘟囔着,“那些家伙很讨厌……”接着,陷入了某种看上去很艰难的思考。

“您是怎么来到这的?”我又问。

他回过神来,似乎很努力地想了想:“不知道”

“不过,在我的家乡托斯卡纳,那有许多葡萄酒庄……”谈起家乡,他突然容光焕发,像是在介绍一件稀世珍宝。

“不不不”我连忙打断,“抱歉,我指的是,您是怎么走出那幅画的。”

他再也没说话,似乎又陷入了沉思。无奈之下,我只得悄悄进入下一个展厅。

 

 

“哈!快来,拿起你的剑,我要和你决斗!”一见到我来,那个高大的身影喊着。那是一个骑士,挎着一匹栗色的马,身上的战甲在月光下发出金属的光泽。可是,当他看到我后,立马泄了气:“一个姑娘……”

“您在这里做什么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等和我决斗的人”他干脆地回答。

“您等到过吗?”

他沉默了,在原地怔了好久,自嘲般笑了笑。

“你走吧。”过了一会,他说。接着,又补充道:“在这里,你会看到许多和我一样的人。”

 

 

我又来到一个更大的房间,里面挤满了人。

他们还是平时我在画上看到的样子,但是打扮有所不同:皮肤黝黑的农夫不在田间拾麦穗,而是坐在角落,呆呆地看着地板;身穿白裙的少女本该沐浴在阳光下,此刻却在火炉旁,想着什么,慢慢踱步;黑衣牧师坐在软椅上,手捧一本厚厚的大书,黯然神伤;巴库斯的头冠凌乱不堪,而他本人正对着空空的酒杯唉声叹气。整个房间一片死寂,忧伤像永不停息的海潮,在房间里弥漫。

“你的酒呢?”我问酒神巴库斯。

“没了。”

“啊?”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一直存在,就算是酒神酒杯里的酒。”他告诉我。

“哦,对了,离画家远点。”这局不着调的话着实使我疑惑。

“什么?”

“离画家远点,一旦你被固定在画框里,就再也出不来了。”

“颜料和画笔有种特别的力量,它将时间定格,让酒神的酒杯永不干涸,让你永远光鲜亮丽,在世人面前永远绽放笑颜。”

 

 

 

 

我下了楼,发现来时的庭院里多了一个女子,像一个幽灵,无声无息。我从未见过如此端庄优雅的人,薄如蝉翼的纱巾之下,浓密的棕红色卷发垂到腰际,她的体态很美,身披华丽长裙,手里端着银制烛台,丝毫不逊于展馆里的那些古希腊雕塑。烛光照亮她的脸颊和额头,亮洁如玉,在月色里发出圣洁的光。

不敢靠近,我只能停在离她几米的地方,静静看着她。

她也一定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只不过没有转头,或者说,厌倦了转头。也许她被挂在墙上,过去多少年岁,看过多少张人脸,激动的、好奇的、冷漠的,她见过在她面前装懂艺术高谈阔论的中年人,抱着哭闹的婴儿一脸不耐的女人,对她指指点点做鬼脸的小孩……形形色色,神态各异,也许她在几百年来见透了众生百态,内心早已是一潭死水,已经不再有什么期待的了。

于是,我们两个静静驻在庭院里,沉默无言。一切似乎早已定格,唯有闪烁的烛火和减短的蜡烛显示着时间的痕迹。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就在我快要耐不住上前时。

咣当一声,她故意打翻了烛台,蜡油洒到地面上,火苗蔓延开来。

她还是没说话,紧紧盯着舞蹈的火舌,过了一会,她抬起头,静静地看向我惊讶的脸,神色平常。

“你该回去了。”她说

 

 

再次醒来的时候,耳边是人们的叫喊和脚步声,熊熊烈火已经蔓延上了床边的木地板,浓烟滚滚,蒙蔽着我的视线。胡乱地抓起手机和一件外套,迅速爬下床,推开房门,走廊里的火焰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大部分人,像我一样穿着睡衣和拖鞋,惊恐地向外跑着;也有人,正在走廊里着急地张望,企图寻找自己走失的亲友;当然还有另一部分人,在那些紧闭的房门后,还没来得急逃脱就葬身于火海。

“火从哪里来?”

“听说是旁边的艺术馆。”

“可是那里半夜没人啊?”

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一个银色的烛台。

 

 

我逃出了酒店,站在街边的人行道上。

对面的教堂顶着夜晚的天,但那天空散发着诡异的,鲜亮的蓝,像一湾死去的湖泊,没有一丝云,几点星星闪烁其间。

旁边美术馆的火势正盛,还依稀能听到人们的呼救和消防车的呐喊。火声呜咽,像是有人在哭。

又或是,真的有人在哭。

 

 

自我反思:

我在构思的时候非常纠结,因为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破碎的梦境画面变得连贯而有逻辑,甚至一度把写好的东西推翻、删除、重想,最后才形成了这样一篇文章。在写作过程中,我删删改改,把原本梦境的大半都删除,并对梦境的地点进行了虚化,这样修改完后,只有最后火灾后从床上爬起并来到楼下的部分还是原梦境的内容,其余的所有,都是我自己的凭空臆想和添加。

因此,我也发现了整个故事一些场景的衔接和氛围的塑造过于简略,以至于我想创造出的夜晚似幻非幻的感觉并不明确,同时故事的完整度也不够成熟,我把大段的内容交给了同画中人在一起的场景和对话,但是开头从楼下发现展品消失到楼上发现第一个画中人的期间,还有许多内容可写。至于文章里的主人公,我并没有对她进行细致的描绘,如果真的要说,她在梦里是一个的聆听者和旁观者,对未知有一定好奇心,但在现实里,她仿佛没有什么情感,沉默地看着一切的发生,似乎与周围格格不入。换一种说法,她应该是那种平日不爱打交道,呆在一旁从不说话,冷眼看着一切发生,但内心世界很丰富,想象力很丰满的人。当然,由于主人公的笔墨不足,我没有太体现出她的性格,这可能也是我需要修改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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