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放疏狂

*梦境交互:指两个人进入同一个梦境,就像共同编辑的腾讯文档。

**清明梦:指在做梦时保持清醒状态。

 

 

 

 

 

所有的叶是这一片,所有的花是这一朵,繁多是个谎言;

因为一切果实并无差异,所有的树木无非一棵,整片大地是一朵花。

——聂鲁达《统一》

 

 

 

 

 

“天哪!终于能跟你说上话了!我被挤到火车站,现在乱得都不用票随便坐火车,有拿枪的人到处没收手机,我机灵我没给他们。

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但是打不通。

山路特别陡,火车就翻到了湖里;

坠落时间还挺长的,跌入湖里之前,我看到了好多躺在地上的尸体,一堆人都在钓鱼,就坐在湖边的一圈尸体上;

然后给你的电话终于打通了。”

 

“喂?是舒旷吗?我能信任你吗?”我的语气担忧而谨慎。

 

你不会死了吧……

 

电话断线的声音“嘟——嘟——”,手机仍被举在耳边没有放下,攥着手机的手缺血发白,好像真的很用力一样。

 

对,诸位,这是一场逃难。

 

 

大概几小时或几十分钟前,动乱发生了,所有人都开始向所有地方逃窜,死的人不计其数,没人知道为什么。

 

我在自然博物馆,这里没有活着的人,只有死掉的标本。

随意迈两步,鞋跟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声音分明,抖落了我浑身的焦急,紧张被转化为同样由肾上腺素鼓动的兴奋。无论劫难的根源是什么,我都不是会被追杀的对象,我只是无数趁乱逃跑的人中的一个。

 

我才反应过来:好像不用再表演紧张了。

 

你问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我向来就把人际关系处得很——淡——啦~

 

没有仇人、也没有密友,自工作后和父母也已经分居快十年了,没人会记得我这个和善的边缘人物,也就不会有任何形式的明争暗斗。

 

笑爬上了我的嘴角,真就他人即地狱呗,什么i人天堂啊,只要身边没有其他人就是安全的。

为什么要去交通枢纽那样的地方呢?看他人挺老实找他谈恋爱真是瞎了眼,亏我还特意为他报课捡起了小时候学的小提琴,压根没有性价比,不过现在反正他死掉了呢,省事儿。

 

不得不说,我享受这场空前绝后的躲猫猫,而且是十分享受。甚至可以说,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爽过。凹出来的完美人设有点惯性,现在才刹住车;白切黑的角色终于迎来了撕下面具的那一刻。

是小说发生反转的节点,以我为主角的小说。

 

接下来干点什么?什么都行。即使是趁乱试试杀人好像也不会出什么事呢?这可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过无论如何先保护好自己、休息一下,让自己先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庄严、肃穆,自然博物馆同时是动物的祠堂和坟墓。

玻璃展柜巨大,里面是十几米高的犀牛标本,还有他栖息地中的树木、湖泊、其他的鸟类。

是生命定格的瞬间留下的三维影像,就像他仍旧活着,只是被困在时间里了一样;每一寸皮肤肌肉都舒展、完美、生来就是为了展示而存在。

 

灯光从顶部投射向下、尽情在空间的限制中奔跑三乘十的负八次方秒,撞到玻璃后又头铁地继续向前,直到扎进我的视网膜。一整个博物馆都是围绕这一个展柜生长出来的,像困住睡美人的藤蔓城堡,只不过换成了木本植物,高大空洞、开门通风。

 

夜晚使得展柜内部与外部的对比度进一步提升,黑暗像海绵,贪婪地吞吃异己。

转转悠悠,风吹起我的发丝,我甚至轻盈地想吹口哨。

脉搏里全部血液转化为兴奋剂,浓度高到足以致幻,我在寻找可能存在的零食摊子或自动贩卖机残骸。

 

 

“靳、放、女士、根据您的善恶事迹评判、您的综合评价为、B减、剩余存活时间为、十五点五、小时。”

突兀出现的电子音礼貌的就和任何AI一样,一逗一顿一板一眼,冰冷而客观。

“倒计时、将在本条播报结束后、即刻开启、倒计时结束后、您的生命、将终止。”

声音回荡在黑白的木质结构间,像机场的寻人启事。

“本条播报为、单人通报、除本人外的任何人、均不知晓您的剩余时间、祝您、生活愉快。”

 

他说……什么?

我第一次从机械朗读中听出了幸灾乐祸阴阳怪气的嘲讽。

 

最后一句礼貌用语结束的瞬间,整个博物馆开始变化,无尽的黑暗向内收拢、原本强有力的顶光几乎要被完全吞没。这过程极尽美感,我移不开眼,纵使惶惑盘踞心头。

不对,不是被黑暗吞没,是被黑白吞没。

一切叠上了原始照片的滤镜。

 

不行,不行,再这样耗费时间我也会被吞掉的。其他的人呢?舒旷说他看到的那么多的尸体,他们也是因为善恶评分低而被杀死的吗……?

 

摁亮手机屏幕,本来应该加粗加大亮在正中的时间糊成一团,无法辨认。不是的,肯定不是的,我的生命……怎么可能?!

完蛋了……我的脑袋转成了拨浪鼓想抉择一个出逃的方向。第几次重复扫视同样的角度,我突然看到:石拱门里放出了微弱的火光。与飞蛾相同的本能上身,我向光亮飞跑,甚至好像长出了翅膀。

 

 

是中世纪的童话里吗?原来这里还真有睡美人的城堡。拱门内是石头磊起的圆柱形高塔,内部的螺旋阶梯无穷无尽,我从白色荷叶边袖口中露出的双手端着烛台:一手扶着烛台把手、一手扶着蜡烛本体,一直向上走着,腿部肌肉全部被替换成了液压材料。

 

不对,不对,不能这么慢!我可正在逃亡的路上。

 

脚步加快,好像也就几秒,我又绕过十几层的回转,终于看到了厚得像能防弹的玻璃窗。透过窗户,我听到了儿童唱诗班。

呢喃之声渐弱,模糊了雪夜中将死之人的呻吟与教堂中朦胧赞歌的边界,像是劫后余生的感慨,却又疑是罹难过后的唏嘘。

看真切了,不是毛玻璃,是碎雪。

 

我被促使停下了脚步。

 

 

台阶上方几级出现了一个小女孩,我被吓得石化当场——极端的恐惧从来不会显山露水。

不是因为她像幽灵,我知道她不是幽灵。她比我小二十多岁的样子,身量未足、形容尚小,装束同我一般无二,是素白色的纱裙,荷叶边袖子盖住了手。

她没有拿烛台,站姿放松、双手垂在体侧,我看不清她的脸。

她慢慢翻转手腕、上抬小臂,给我展示她的手心。

 

手心是连成片的朵朵红梅,是无法形成淤青的皮下出血。

 

这是白血病,我太清楚了。

五年前我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着急要钱,就在社交媒体开了个账号,发文说家里女儿得了白血病、治疗费用凑不齐,特意写得文采飞扬,浓墨重彩在艰难和不幸,末尾附了收款码;到卷了30万以后我见好就收,说女儿痊愈了,感谢各位支持,然后顺理成章注销账号。

一场完美的骗局。

事实是,我从没有过性生活,却靠着这30万稳稳当当从学生过渡到了社畜,成为了一名坐办公室的。这大抵就是金钱带给人的底气,我自信了不少,靠包装自己找到了社交圈中收入最丰厚的工作。

 

石化我的是这个小女孩的形象:与我虚构的女儿一模一样。

 

不可能……这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明明办的天衣无缝,怎么可能被发现?

 

闪电劈了石头、响起一道惊雷,我突然想起我在注销账号前看到的一条私信,简短如斯,只有六个字:

 

“我能信任你吗?”

 

我按照早已在应对其他私信时用过百遍的公式车轱辘话推进她为我捐钱,回复后,我点进了那个人的主页,看她动态的照片发现是一名已步入中年的母亲,生活在县城,照片经常是做的饭菜、种的花果,看得人想归隐山林。

那日我收到了5573元。

 

不对,我为什么会记得这个?

 

那小女孩读了我的心一样,开口说话:

 

“我能信任你吗?”

 

恐惧是吃人的流沙,此刻,想象力都投了敌;小女孩看不清的五官变成了黑色的漩涡,地转偏向力决定旋转方向,她的整个身体开始以此为中心坍缩。

流沙向下的力将我牢牢拽住,石墙石阶都开始为被漩涡吞没热身,积极主动碰撞彼此,发出叮铃当啷的本该悦耳的响。

 

既如此,我善恶总评剩余寿命必然是受这个所影响了……但我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所有钱财都是被自愿赠送给我的,我不应当因此受到审判!

……吧

我开始动摇了,我不确定。我好像有点后悔。

毕竟我即将因为这个而失去生命了。

 

真是损阴德啊。

 

回过神,手上端着的烛台被耳间的唱诗班歌声托举漂浮到了半空,双手自由,没有手机,我有怀表,我需要知道时间。

逃难范围广大,世界都要停转,那时间这条禁锢世界的绳索也理应松懈。对!理应松懈!如果时间仍然静止,那我就不会死亡!

 

右手伸进左手去够袖中藏的口袋,怀表上开着锈迹做的花,自然得就像原本就该在那儿、永远在那儿,没人会想象它仍旧光滑时是什么样的、放在哪里、反射着什么样的光,又会被怎样的一双手带着怎样的感情翻开、又合上。

 

无论是什么感情,肯定都不会是现在我的感情。这叫心虚吗?我只知道手抖得像糠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进入过这样的状态了。

怀表的指针转得飞速。为什么?为什么?!这是加快了我的时间流速吗?凭什么!!再抬头,我已置身汪洋之中。

 

 

抹香鲸群立在海洋的中央睡眠,像一把林立耸立的惊叹号,一片蔚蓝无尽、我看不到抹香鲸的尾巴:巨大、一个视角都框不下。

我的双腮鼓起,充满空气,但谁都知道这对潜水是没有用的,咽下胃的气体怎能供给呼吸?

头发像水草一样飘起,怀表躺在我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被水分子包围、金属元素输了非金属元素,指针像濒死的青蛙抽搐一般顺时针又逆时针转;金属链条的表带向上飘起,指引水流的方向。

 

冷静……了吗?冷静不了。

 

应当是白天的,应当是白天。但我向上也看不到本应该存在的、蓝色向白色的渐变,就像阳光被搅匀、平均分散在了整片海水,重力也是一样——这意味着我找不到空气的方向。

我没有氧气罐。

 

一个潜水员在不远处的抹香鲸之间穿梭游荡,我张嘴大声喊叫,他没有理会我,怀表还是静静的飘着。但我可以肯定他听到了我,我肯定。

 

他的角色,我扮演过,我记得。这就是我那场酣畅淋漓的捐钱骗局的灵感来源,我在公益网站上看到过一名重症病房的白血病小女孩,她才是真正需要捐款的那个。个人信息、联系电话、住院医院、主治医生在海报上一应俱全,但是太过真诚反而没人来访,我走开了,我没有留下足迹。

抛开钱财不提,我甚至都没有转发,连细读都只是为了更好地包装自己。

刚才在石头台阶上立着的白血病小女孩没有面孔,我不知道,她是我虚构的那个女儿、还是这名可怜的小女孩。

 

一颗钉子嵌入了我的心脏,何等酷刑,好像是名为愧疚来着。好久违的体验。

我逐渐理解。伴生愧疚席卷我的是什么呢?无力感、空洞、虚无。废话呢,我都要溺死了,那可不。

 

但是这次溺亡与肺部无关,停留在了耳鼻咽喉的浅层,我没有呛水。

 

 

缺氧的疼痛作用点在大脑,强迫我闭上双眼,痛感来源悄悄从酸涩变为冰冷;双脚踏上了绵软的白砂糖,我到了雪山。

脑干贪婪地运作呼吸系统,比冰箱冷冻层温度更低的空气进进出出,其间灌满水的回南天结束了,迎来冬季。

远山耸立,规整的一排“人”字形,整齐得不自然。

 

我看到了舒旷。

依据近大远小的透视规则,他只有黄豆大小;他已经站在了山峰的另一侧,向着再下一个山峰走,留给我的是背影。

 

你,你不是死了吗?

 

我还看到了父母。

他们更远,只有芝麻大小,在与舒旷不同的方向上走着,相互搀扶,留给我的也是背影。

 

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你们没有理由抛弃我!你们看到我明明那么完美、明明什么都合你们的意!我明明那么努力……

 

抬头,玻璃体被阳光捅了个对穿。如果他们硬要离开,我也没有对策,这次我不敢肯定他们是否听到了我的声音,嵌进心脏的钉子生长、前后延展,整个胸腔也被捅了个对穿,刚刚因为呼吸重获新生的肺开始淌血。

我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恳求,因为我想,恳求也没有用。

即使是把血如泉涌的心脏剖出来端给他们,最可能的结果也是被扔到雪地里,和我现在的每一寸皮肤一样经受寒冷的磨难。

 

过了好久,日照金山。抬起手腕,登山专用的防寒手表质感像极了实心塑料块;现在整个表盘糊起来看不到时间,好像真的变成了实心塑料块。

我连同所有的雪片被镀上了金边,触感上对寒冷的接收过载,转化为了隔着纱被灼烧的钝痛;玻璃体适应了穿孔,心脏还没有。

这允许我看到了路牌,只有一个方向:“靳放的路”,指向与舒旷和父母都不一样。

孤独而挺立。

顺其看去,是悬崖。

我快要晕倒了。

 

果然吗,他们也知道了那些事儿,终于……败露了吗?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一直知道;但即使是走路时格外小心、在湿鞋前就远离岸边也不可以吗?

脚底的雪被我的体温融化了一摊,从毛茸茸的质感变成了单体更大的平滑冰晶,回应我:即使是这样,脚底也会有湿润的土,也会败露。

……

为什么?

 

为什么费心费力的是我、削尖了脑袋迎合别人的是我、捧起他人酸了手的人是我,而“抛弃”的选择权仍旧在所有其他人的手里?

我为此截肢了多少自我、隐去了多少事实、在一路上有意无意伤到了多少有关无关的陌生人,为什么我还是不能掌控?!我的付出如此之多。

 

蹲下了、或是跪下了,我感受到膝盖处的裤子被雪水濡湿了两个圆形,这是唯一的触觉变化;其他已经麻木了,我感受不到冷也感受不到热。

手撑住了地面,掌心粘起一层薄薄的雪片——

 

 

变成了扑克牌牌面。

我坐上了赌桌,长方形、底色暗绿,就像台球桌。我是东家,坐在短边一侧。聚光灯照在我身上,对面的对手隐在暗处,我变成了犀牛。视线聚焦在我身上,就像我正在被展览,挂牌:无尽的紧张。

 

赌桌上已被打出的牌都是经历:家道中落、父母离异、精神创伤、心理疾病,取代了红桃、黑桃、方片、梅花。赌局紧张,对方已经几度临近翻盘又被我侥幸压下。

赌注是所有像我一样阴暗的人终生追求的积极情绪,我拥有的只有两种:安全感、快乐,兑换成圆片片堆成高高一摞。

 

我手上开扇的牌全部都是小孩的画作,蜡笔涂鸦的数字、蜡笔涂鸦的花色,好像我找了个小孩共犯,一同谋划了这个世界上最拙劣的出老千。

这是她给我的报复吗?

 

赌场专用的倒计时器精确到毫秒,末位数字流逝快得像频闪。

 

“过。”我还是没藏住颤抖的声线。

 

还好目的达成了,聚光灯挪到了对面,他戴了帽子,我瞬间感觉不公平,凭什么我被观察得一清二楚,而他一直能隐藏自己。

 

不对,这是……舒旷?!

你亡者归来啊兄弟??

 

我不会认错,身形体量完全一致、锁骨上有一颗痣。帽沿的阴影不能盖住他的全脸,鼻子下方的嘴和下巴是暴露的。

我这才注意到,他本该放赌注的那一块区域是一张对折后立起的A4纸。他的赌注是蜡笔涂鸦,和我的扑克牌一样。

 

呼吸停滞,我惊恐:这场赌局根本不是为了赌博,只是为了针对我,我输了会被掳走所有赌注,而我赢了得不到任何。

 

他在笑。

简直就是被夺舍了,和他平时谦谦君子的样子存在于同一个硬币的对立两面,我完全无法想象一个幸灾乐祸的、阴阳怪气的,嘲讽我的舒旷。

我想起最开始提前通报我死讯的电子音。

 

他嘴唇开阖:“其实,我都知道。”

 

我的颤抖实体化了,扇面没办法再保持平整。博弈原来存在于我和对手之间、现在对面多了一个我自己——完全被恐惧控制的那部分,而他们在气势上已经赢了。每一张扑克都想逃出我的手,躺在桌面、大声喊出:这个人在用假牌赌博!

我死死攥紧牌面制止这场礼崩乐坏的逃脱,这次是真的很用力了。

 

“你知道什么?我的……”,牙齿是门坎,绊倒了舌头。

 

“不止,还有过往。”

 

法槌落下、脑袋扎进定音鼓,完蛋了。

被锁进保险柜的冰箱体积扩大,落灰是均匀又厚的芝麻酥夹心,反向的压缩机把坚不可摧的保险柜撑破成了碎落一地的铁片。

 

发出爆炸的巨响。

 

 

我以为我不会再想起来了。

 

冰箱里面是五十公斤。

我打开冰箱门,我知道我要面对什么,冰箱深处飞出一只沾了血的黄莺。假酒兑烟灰,混成烟灰缸里湿润的泥;空间狭小,五平米的厨房挤下灰色的灶台、灰色的水池、灰色的储物柜,其他的只有我和冰箱,窗外的烟花星点点即将燃尽。

简单解释:现在冰箱是展柜,犀牛被切块。

这里也没有活着的人。

谁能剔除她的不幸?

人头望着我,五官只有眼睛,虹膜没有颜色。

已经被黑白滤镜吞没了吗?太可怜了。

虽然刀在我的手上,但这份怜悯不假,比百分百的足金更纯。

 

父母来了。

 

厨房门外是长廊,我攥住刀柄飞跑,我需要逃跑,我需要把他们从冰箱旁边引开,冰箱不能被发现。这刀没有护手,刀刃根部刺破了我掌心的皮肤,血液混合汗液形成了润滑,刀往下坠,我只能再攥得更紧以弥补。

一个无尽的恶性循环。

飞扬的尘土让我几乎睁不开眼,有时我向前跑,有时我四处漂浮,或是向后跑,但我很害怕。他们要拿走我的刀。

 

一个骑着滑板车的小女孩与我相遇、擦肩而过,她的速度也很快,我什么都没看清。我不知道这是我虚构的女儿、还是那个真正得了白血病的小女孩。

亦或是……童年的我。

 

但无论如何,我和天真已经背道而驰了。我被卷入漩涡、重伤后在其中用绷带包裹自己、保护自己,只敢在最黑暗的无月的午夜拆开直视。最后我不敢再拆开了,因为棺材中被活埋的鲜活的人已经变成了木乃伊,到现在枯骨无存。

 

我还是被追上了,父母拿走了我的刀。我骗他们说我在和朋友玩贴人,跑丢了,他们问:

“我们能信任你吗?”

 

聚光灯又落在我圆圆的后脑勺。我抬起了低着的脑袋,又重重点下去,谨慎地刻意避免着一切可能的眼神接触。

 

冰箱消失了,或说安全了,回到了保险柜里。

那是我第一个成功的骗局。

 

我躲到了书房的桌子底下,抱紧自己的双膝,本就阴暗的角落叠加上我自己投在自己身上的阴影,彻底黑暗。只有这样才能逃离聚光灯。

我该庆幸的,因为我第一次成功为自己保住了私人的东西。

但一部分的我其实是希望他们发现冰箱的,如果我不经意少清除了一处血迹或者他们带了嗅觉灵敏的小狗,他们都可以发现的。

他们本可以发现的。

但是我的本能就是跑开、引开他们,我没有法子制止自己。

现在没有机会了。

黑暗的近义词是什么?悲哀。那这次裹住我的毯子就是悲哀。他一点都不贴心,蒙住了我的脑袋。

 

我记得客厅里有一个挂钟的,但是我没力气去看了。

我放弃再去看了。

 

 

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

 

 

是啊,好像快要哭了呢。

我的姿势没变,抬头,我正前方的镜子告诉我,我正和我的双亲抱在一起,手肘搂着他们的脖子,他们背对镜子。

老样子,聚光灯在我的脑袋顶上,周遭黑暗。像剧场上演的舞台剧,台下视线顺从明暗对比齐齐聚焦在我,我看不清他们,但任何观众都可以清晰观察到我额角滑落的一滴汗珠。

我即将成为众矢之的。

我无疑在出演的剧目中扮演反派,但我的过往不是虚构的、不是编造的、不是空穴来风的。我多想大声喊出:这不是骗局!

我无法忍受千夫所指,千百万亿目光带来的痛楚远大于任何惩戒。

 

恐惧使我打了个寒噤,母亲安抚地拍着我的背,但我更无助了。

 

因为我无法诉说。

 

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走上歧途、现在也快要因此而丧命,就让我再骗最后一次吧,即使腹腔变成破壁机、即使心如刀绞。他们本来也不知道,那就一直不要知道好了,说出来也不会减少疼痛。这是一名行骗一生的人最后的哀歌。

 

以开端结尾,从双亲开始、从双亲结束。

 

镜子的边缘是复古的卷曲树叶,墙壁上米白的墙纸有珠光烫印的海浪花纹、重重叠叠,欧式落地钟摆在三点钟方向,但是钟摆静止在单摆运动最高点,不符合物理学规律,所以无法发出声响、无法计算速度、无从得知时间。

 

镜子反射的光刺眼、刺眼又不会改变角度,僵硬的死尸。

我再也闭不上眼睛了,因为我的眼睑已经被撕下,它们像双眼皮贴一样被遗弃、粘贴在镜子的边缘。无助、酸涩、苦楚。

以及长久的寂静。

空气分子都成为了隔音棉,每一寸原本蹦跳活跃的生命力都被吸干,分子热运动被终止。鼻尖微冷。夹着父母脖子的姿势维持起来并不舒适,手臂也开始抱怨酸痛。

 

 

夺眶而出的不是泪水,是血。

 

血流如注、像两挂瀑布,残留的血污在眼白处的晕染开,整颗眼球叠上暗红。

视线也是。

 

来吧,给我个痛快,如你所说的,终止我的生命吧——

 

 

倒地。

 

 

这里有风。

 

我正在死亡的过程中。就像舒旷可以在死亡的过程中给我打电话,从生到死的过渡段其实还挺长的。

 

旷野草地、一马平川,这里的空气湿漉漉的,有露水,这里的云很低很平。还是清晨,蚂蚱还没有开始聒噪的蹦跳,阳光斜斜扫在我的脸上。水平方向,一条蜿蜒的小溪在这里刻下自己的行踪,留下了牛轭湖一个潦草的脚印。

 

像是被遗弃在草原中心的、队伍末端的旅人,最终也遗弃了自己。

 

我的尸体倒在地上,触感柔软,手心向下,我摸到了铺成地毯的松针。

 

不对,我明明身置草原,最近的树大概在百公里外。

 

察觉到不对,但是这点反而让我莫名安心,我就着草地和泥土混合的清香缓慢重启大脑的理性区块——它已经被过载的情绪强制停机了太久。四肢还有些沉重,暂时还抬不起来;维持着与井底之蛙相同的视线看着天,像打翻的蓝莓酸奶。

或许死了就是这样吧,亡者世界与生者世界的背景设定人员不是同一批。或许人家就乐意在草原上铺松针呢?

但是要是真这样的话,那也太好了。这个地方才是真正的、没有活着的人。和自然博物馆完全不一样。

 

要是真这样的话,我就不用再想那些事情了。

冰箱、刀、镜子、血泪,都不必了。

小提琴也不必了。

 

这是真正的解脱啊。

 

 

舒旷出现在了我的视线范围内,他从较远的地方走来,蹲在我身边,低头看着我的脸。

 

“我能信任你吗?”他笑着问。这次和他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样,温柔得让人如沐春风,不是嘲讽。

 

我没有回答,嘴角也累了,它说它暂时没有力气做引体向上。

 

“我可以信任你。”他笑得更深、语气笃定,向我伸出一只手,要拉我起来。

 

我握住了。

 

 

脉搏相撞的一瞬间;

 

诊断结果为梦。

 

 

有风穿过窗帘的遮蔽阻挡,也是裹着初春大自然的草木香,吹进了房间;慷慨地邀请阳光也进来了,房间金黄,给空气中带来了沁人心脾的柠檬香。

昨晚睡觉……忘记关窗了。

 

 

 

 

 

 

 

 

 

 

作者阐述:

 

是的没错我又写了一篇自白日风格相似(指第一人称且有前后文很多对应/复现多次的线索)的文章……

希望大家没有觉得不知所云或者读不下去,很想写故事但笔力真的不够QAQ

紫米鞠躬致歉…!

已经预感到这篇的作者阐述也会很长了,,

(别走开!作者阐述后有舒旷视角轻松小番外)

 

那我们先从文章说起。

 

可能这俩名儿都比较中性,再写一下人物形象,靳放是女性,舒旷是男性(抱歉。不是txl小故事)

靳放大约三十出头,舒旷略小一些。

红楼看魔怔了,名字来源是取的苏轼《满庭芳·蜗角虚名》上阕:“且趁闲身未老,尽放(靳放)我、些子疏狂(舒旷)。”

 

灵感来源杂杂杂,但这个死亡倒计时的大前提来源于中考百日誓师的时候,初中校教导主任演讲开头第一句:

“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七分钟了,

你会做什么?”

虽然最后落脚点还是鸡汤,但是这句话烙我脑袋里了。

 

诸位,如果有了对文章的理解,无论是初步的还是完整的,请保留。如果乐意可以发评论区让我看看,也有助于我对我oc们更深刻的理解;

我写的这老些只是这篇文章众多解释中的一种可能。

 

提几个很重要的贯穿全文的意象:

 

1、各种各样的钟表

靳放从想看表、到欲望减轻、到放弃看表。时间带来的是紧迫感,但实际上他从始至终没有经历过时间流逝,毕竟是梦。

最后一幕草原的风和阳光,逃离了钟表,在用光照判定时间,代表放松。

2、聚光灯

聚光灯在赌场开始,代表较为清晰的童年记忆;也代表较为清晰的记忆都是众人注视的、有阴影的、不美好的。

靳放形象其实是很丰满的(或说我努力在试着塑造一个丰满的……)

就是因为害怕目光、害怕注视、害怕被谴责,于是学会了用谎言保护自己、尝到甜头后开始利用这个为自己谋利(非法集资诈骗),正在进一步往伤人这个方向过渡。会有自负的一面,但齐实质是自卑。可以说已经走上了不归路,但是还没走太远,没有那么不可救药,如果自己愿意还是可以扭回正轨。

3、犀牛

三次出现:自然博物馆、赌场聚光灯下、冰箱里(这个梦的解析后文细说)

在普遍的民间解梦中认为梦到犀牛代表幸福、吉兆、好事发生,

算是隐晦暗示其实是好结局(这个也后文细说)

4、“这里没有活着的人”

伴随犀牛出现,起到一个装饰、进一步解释&暗示的作用。

5、小女孩

白裙子代表天真纯净,是以下三个形象拼在一起:真病了的、虚构的女儿、和小时候的靳放。

6、“我可以信任你吗?”

这句话在这版成品里复现的次数没有我开始计划的那么多,没有完全贯穿全文,表达了一个童年伤害长大后会一直记着,仅此而已。

 

然后开始说暗线(舒旷)

(靳放)虚假的白切黑vs(舒旷)真正的白切黑()(名字也可以看出来哈)

 

如果看仔细了的话应该可以读出来赌场那个“幸灾乐祸、阴阳怪气”是开头自然博物馆电子音通报的描写复现,暗示舒旷就是幕后推手,应该还挺明显的……吧?

但是他不是纯反派。

 

原文里写得隐晦,但靳放视角其实是真心喜欢舒旷,舒旷也是真心喜欢靳放(对,虽然我都写成这样了但是他们其实真的是纯爱)

靳放是很重视舒旷的,所以最开始会有“完美人设的惯性”,在接电话的时候表现仍旧是很关切的。

但靳放相当于把所有美好的,尤其是美好的情绪情感,都划成谎言骗局虚假那个区域了,不相信真善美。这里关切的情绪是真的,但是她已经有了固定的思维模式,会重复说服自己:“这些是假的。”

她陷得很深,在众多属于自己的东西中只认可坏的一面,所有事情都在精心“经营”,内核是害怕真正的社交。

然后后来在雪山那一幕,舒旷和靳放父母在靳放潜意识里的重要程度一样。

 

容我解释为什么舒旷的骗局是为了靳放好。

 

这哥们从头到尾没死过,大概情况是俩人梦境交互(看看多亲密多互相信任),或说舒旷带着清醒意识进入了靳放的梦。

然后舒旷就非常腹黑开始设计暗算靳放(不是)

他肯定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靳放的所有,但是他生活经历结合他的清醒意识,他看到了博物馆靳放变脸(靳放好可怜现在变脸都只能在梦里了)知道靳放表现出来的一面是虚的、底下有东西。

有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希望更了解,叠加目的还是希望靳放可以走出一些悲伤、可以改好,反正改不好也不会真的死掉。

 

所以其实是舒旷的显意识和靳放的潜意识社交(博弈)

潜意识是很谨慎的,

所以需要情绪催动。

 

从第一幕舒旷搞出来的广播,吓唬靳放(这里“定格的时间”“完美”等描写其实已经在很隐晦地暗示靳放的生活只是在作秀、像犀牛一样是为了展览);

被吓到后,第二幕的小女孩是靳放潜意识的产物,舒旷得以了解靳放干过的缺德事儿,但是他知道,肯定不会止步于此;

于是在第三幕扮演潜水员漠然离开,靳放无助;

接着第四幕的雪山,舒旷有意识走远(先被看到)、引发靳放潜意识的不安定感带来的父母的形象(后被看到,也走开);

第五幕赌场现身(还特意带个帽子)进一步达到一个恐吓效果,看靳放反应随机应变,套出来潜意识儿时经历伤害,这才是舒旷真正想挖到的东西;

然后就在后面从冰箱到抱着流血泪的一段短暂隐去,藏匿在灰尘堆积的角落、在聚光灯外的黑暗寂静,观看靳放尘封许久的童年阴影,看出来靳放一路下来的情绪变化:怀疑、否认、反悔、愧疚、悲伤(希望我原文的描写里体现出来了一点点这美丽的情绪变化弧线),看出来靳放找回了失去很久的良知;

到最后草原一幕再出现,拉靳放出梦(所以谁看出来其实俩人已经同床睡觉了,最后握住手那里其实是梦里和现实中都握上手了,然后靳放显意识回到卧室,感受到没关窗户带来的风)。

 

冰箱那个梦很抽象,不是我做过的梦(但其他的都是),灵感来源:书《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歌儿《假酒兑烟灰》,有直接拿来用的片段描写和歌词。

几幕梦境从具象到抽象、梦境之间的转场从主动到被动、梦境之间的间隙从明确到模糊,都是靳放情绪越来越激动、越来越深入梦境、越来越深入潜意识的体现(希望我的笔力足够让诸位在阅读原文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一点)

 

简单解析一下:

保险箱表示是尘封很久的记忆了、是很深的童年创伤了、已经很久没有翻看过了,所以灰都厚成芝麻酥夹心了。

紧随其后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冰箱藏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喜欢写尸体,可能是因为我就是尸体吧)

谁的尸?自己的尸。

小时候的小靳放受到了伤害,怕被发现索性把开朗乐观的、愿意分享的小太阳自己碎尸了,藏尸冰箱,然后在父母面前成功隐瞒住了自己性格的巨变。

其实描写了,一部分小靳放也不想改变自己的,其实还是想开朗的。

她最后仍旧选择了隐藏自己这个看起来更安全的选项(其实会更缺安全感更内耗的……!),即使是因为害怕父母冷漠的不近人情的否定的回应,也终归是她自己的选择,靳放不是一个绝对的好人角色,是非对错,诸位可自己定夺。

舒旷也是,蔫坏,俩人很般配的(看看cp吧)

但是舒旷并不完整,就和自白日里的黯一样(我好对不起我的小oc们啊呜呜呜呜),已知确认的只有平日里“老实”“温柔”的形象、以及已知是个白切黑。他可能也有过与靳放相似的童年经历,所以能够看出来;也可能是有这方面的天赋,感应到了;又或者其实本质是单纯善良的人,对靳放爱得深沉,为了了解靳放、帮助靳放,扮演了一次吓人的角色等等;欢迎诸位随意脑补。

紫米喜欢纯爱~~

 

 

其实行文中很早就有有关梦境的暗示:

 

比如我删掉了所有比喻句里的喻词,把“好像”全改成了“是”;

比如无尽台阶端着烛台的液压系统腿;

比如潜水那一段在水下张嘴喊。

后面整个场景都更抽象的那些就更不用说了。

但是靳放她情绪激动啊,毕竟不是清明梦,确实看不出来,到草原放松了才看出来。

大家肯定也经历过那种就是,梦里就是会有很离谱的事儿,但是发觉不了,等醒了以后想起来才回味出来这地儿不对劲。

所以这些伏笔就是暗示观众的,告诉诸位这些个蹦来蹦去的场景(不是作者癫了,)是梦。

 

还是没做到不落窠臼,憋了这么久还是写了些陈芝麻烂谷子给诸位看,实在是对不住。

很多设定上,紫米拗不明白,有些没有解释的部分可能会有些怪,不要太过纠结,就像文言文里一些边缘字词的释义一样,怎样理解都ok、没有标准答案。

紫米真的不擅长写设定(大哭),紫米尽力而为的方向是传达情绪和感受,希望有做到一点。

 

特别鸣谢跳跳!老师您是第一位读完我初稿的!!

以及三拾和R,谢谢你们给我发出来的勇气……

 

 

还没完,再说说梦本身。

 

除了冰箱那里都是我做过的梦啊首先。

我有印象的梦都单体太短(只记得住片段),也没有过几天晚上连续做同一个梦,所以如果要写故事,不可能一个梦就完整,遂有了这个拼贴怪物。

 

我印象很深刻,不,最深刻的是血泪那一幕,因为我真的在哭。

情绪很重,真的。

题记中我引用了聂鲁达的诗,其中一句:“繁多是个谎言。”

 

私以为,梦境都是情绪。

 

诸位中的很多大概率都读了过杨绛老师的《我们仨》吧;

我是两年前读的,但印象仍旧深刻。

开始阅读的过程中我有许多莫名其妙:为什么钱钟书要被汽车载走?为什么他要在船上住着?他究竟要去什么地方?为什么杨绛要日日看望他?

逐渐,问题积累起来也就懒得再纠结,只缓缓的在心上定下了个“无趣”的标签。

描写的笔触细腻,起初展现了日常生活中的琐碎温馨,而后转为杨绛先生内心的担忧牵挂,施加温和却又不可抗拒的压抑。

杨绛老师的梦,是我永不会忘的。

都说日思夜想,魂牵梦萦,杨绛先生夜夜所梦,皆为家人,亲情的温暖可见一斑。

杨绛先生在梦里梦见与钟书走散,梦见与圆圆相见,最后梦到圆圆离去……

压抑不断积累,心口逐渐喘不过气。

当最后,深刻而明确的语句道出圆圆和钟书相继离开了杨绛先生,我才恍然反应过来,意识到事情发展的严重性,以及人力的渺小。

我们都无力回天。

我真正与杨绛先生共情,仿佛亲历了她心中最重要的两块被活活剖出的痛苦。

震惊在我的胸膛撕开一道巨大的豁口,随之灌入的,便是沉痛的,无边的,无力感。

泪如雨下。

 

写完这篇虚构+合成的梦都够紫米哭好几个来回了,第一次写单体这么大的小说,情节和人物都有重量,后劲儿真的好大。

 

忘记在哪里看到过一个理论,说记住的梦都是潜意识在帮你处理情绪;

显意识掌管理性逻辑、潜意识掌管感性直觉,理性是需要很多energy和ATP的;

睡觉负责让感性在理性充能的时候运行(什么人大和人大常委会的关系)。

 

还有过一个想法,觉得梦境就是我和其他宇宙的交汇点,我的生命可能不止存在于这一个宇宙。

谁能保证自己不是一个被注入假记忆的仿生人呢?

毕竟记忆不算证据。

 

睡眠是短暂的死亡、长逝是漫长的梦境。

小时候一直会想,闭上眼了以后能看到什么、死后会去哪里、会不会现实才是梦境;

别人告诉我:闭上眼还能看到的东西是幻觉、死后会去的地方是宇宙、现实变成梦境是在与世界解构。

感觉都不是好事儿呢。

 

无所谓,我会自己定义。

 

 

 

 

 

 

 

 

 

 

番外:

 

在书房的桌下缩成一团的时候,她小小声问:“你是死神吗?”

 

那会儿她还不知道我其实没死,还不知道其实从头到尾吓唬她的那个人就是我;她没有开口,但是我听到了。

 

我的回答是:“不,我只是很多活着的人中的一个。”

 

这个时刻、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正在活着、有很多人正在享受生命;如果“不拘于时”一下,把所有历史长河中活过的人也都囊括进来,那就更加不计其数了。

 

 

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

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我的意思是,不必让过去的一个时刻影响你终生;靳小姐,你的人生还有很长。

 

还有很多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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