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集市

/其实是来蹭课的,但同明说我得发那就写一篇发一下吧,正好不想写数学作业。

 

2024年3月11日

布勒在眼前的时候想到我的头发肯定乱了。眼睛被压得很紧,居然真的漆黑一片,连斑驳跳跃的色彩块都看不见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在脑海里看见我和同明紧贴的身影,在一片亮晶晶的黑暗里走,踏在如同反光水面的虚空上。旁边有声音掠过,黑暗里就出现一辆车、一块石头,或者几个人。这里的景色让我感到非常熟悉,后来才想起来曾在很多地方见过:邪恶力量里有、怪奇物语里也有。

我站在圆形的石墩上,张开双臂。这就像一个开始,越过以后就进了入口。入口以后是什么,是一片海盗集市。荒岛上刚刚下过小雨,鼻子里全是湿漉漉的潮气。海浪声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海风吹过来。

下午,所以没那么多人,集市冷冷清清。我只觉得经过了一个又一个摊位,比树排列的整齐,时不时又有个缺口。我发现我会想象它们的颜色:大多是简单的木架拼起来的,顶上伸出去一片布棚,堪堪遮住台面和坐着抽烟的商人。多数棚面是橙色的,有些褪色了,就变成融进土里的黄。脚下的路硬邦邦的,不像下过雨的泥土。

车水声变大了。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健身器材,开始我拥抱它、转它的滚轮,后来同明拉着我正确地坐了上去,拿背滚。我往后使劲靠,离开之后很久才后知后觉地疑惑,为什么没有沾上满身的雨水。

躺着的时候感到我是一具尸体。仰头明明看不到东西,还是觉得视角变了。跳下去以后我模仿僵尸向前直直伸手,摸到同明柔软干燥的羽绒服,像真正的鸟类的羽毛一样微微蓬起了。我猜我自己闻起来就像灰尘、雨水和海。

扒到金属杆,摸了一手的雨。我想:为什么雨水全像蝙蝠一样吊在栏杆下面?我放弃了思考这个问题。踩着凸起的坡道往上走,上去了又踩着台阶下来,感到自己轻飘飘的,又能如此轻易地摔死。看不见以后,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们开始说英语。同明有她自己独特的腔调和咬字,我猜我自己也有。我告诉她,I’m a zombie。现在想,僵尸海盗船长的设定也蛮有趣。

我们走到花园里。我猜那是个花园,因为我上次来过这儿。入口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同明手一挥把我丢进去了,让我follow her voice,自己找路走出来。我想我一定是那个困在笼子里的,她就在笼子外面抱着手看着我。我转身转手都是金属栅栏,只好等她伸来一只手放我出来。我在笼子里一个劲地拿英语对她说,英语课上从没见我们这么积极地说。周围有人走过去,她觉得不好意思,不断小声嘘我。我只好反复重复同一句话,直到终于不被制止地说完。我蒙着眼睛,我倒是什么都不怕了,我可以大声说话。

时间顺序总是乱的,不过我们越过一道坎,也不知是山还是太过高大的马路牙子。翻过去就落在了一片沙里,我了然,知道是到海滩了。同明却告诉我这是moon,我们争了半天也没结果,只好我说beach她说moon。沙子硬邦邦的,踩着像表层细软的土。我想象中同明说的moon是圆奶酪那样的,吃得只剩一个弯了,表面坑坑洼洼的全是孔洞。我们就像扁平的动漫人物一样站在上面——好像也行。

只不过我打心底知道那是海滩——四四方方,被包起来、藏起来的海滩。

头顶的棚顶摸起来是厚塑料的,很熟悉。只抓的满手灰和铁锈,像地下私藏酒窖的入口。刚进去的时候头磕一下,之后伸直了胳膊也摸不到了。 我又登了高,两个大陶罐上架着一大片倾斜木板,摸着也都是灰(可能真是什么古老酒窖扔出来的旧罐子吧)。站高了明明也看不出来视野变高,却还是一下子觉得一览众山小。我又起兴,大声喊I’m the Lion King。同明就问那她是什么,我想都不想就说她是那只猴子,这样一来她得举着我。举这个字眼英文怎么说我想了半天,猴子的名字也忘了,全当她是monkey。要说上窜下跳的明明是我,我还使劲跺了跺脚底下,吓得同明赶紧提醒我那不稳。我是一点没觉得在意,瞎了反而更大条了。摔就摔吧,该摔总会摔的。

花园里一群小孩在玩呢。同明告诉我那都是moon people,我说moon people为什么说中文,她说其实我们都是moon people,到这我就想玩那个自古以来的梗,英文水平不够没说出来。说着说着小孩哥突然大声问候起谁的奶奶。我没忍住笑,同明也不好意思地笑,走出老远了我才敢出声,说moon小孩怎么不太文明。

应该还在花园里,路过的人凑上来问这是什么学校活动吗,好几天了总是看到。同明是那个解释的人,我就负责当个瞎子哑巴,必要的时候就冲不知道哪的方向咧嘴笑——只有嘴是露出来的。幸好是学校活动,不知道还以为是治眼疾。哪有这么治眼疾的?查度数的时候戴着沉死的试配镜在楼梯里走来走去上上下下,好像也是这样遛着的劲。治眼疾也挺好,我就是治眼疾的僵尸海盗船长,被向导牵下船上冷清清的海盗集市遛弯,拿异国他乡的语言交流起航线和天气。同明后来和我说,路人姐转头就指着我们跟隔壁小孩说她们治眼疾呢。

走在路上时不时碰上几个一块治眼疾的病友,擦过时一下子辨认出是同类,拧着袖子拍着手,不知道是谁但能用力地打人衣服。

最后抓到的是两条围巾,用力拽了拽,也没管手上是灰是锈,只觉得手感特好。傻乎乎地被编排着玩拍手游戏,不知道手放哪儿,也打不到别人的手,只有自己被打,再听着周围一圈笑。

醒来时感到旅程结束了,但同明还说着英文,于是又感到回程这一小段路何尝不算旅程的一部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去集市里走一圈。也忘了我的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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