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失去了我的视觉。

“再往前走一步,再来一步,好,就这。”这是我蒙住眼睛之后触碰到的第一个东西。我小心地试探,是一个比平地还要高出一节的东西。慢慢站上去,又往里挪动了一步—–松松软软的,是土。我抬手,向前探去。粗糙的质感告诉我,这是一棵树。这棵树下边很直,没什么旁枝,更没有叶子,只能知道它的皮有很大的裂缝。我跳下那个装着树的台子,被小伙伴拉着踩到了什么东西。是什么呢?脚感很软,很松散,一捻就碎了。我第一感觉是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后来她告诉我,那是从树上掉下来的那种黄色毛球。大概已经被别人踩过了吧,我并不觉得那是圆的。

向前走了很长一段路。失去了视觉,我变得格外紧张。也许是我过于担心了,我每走一步都感觉脚下要踩空,头要撞上什么东西。于是我的步伐变小了,速度也放慢了,我感觉走了很久很久。

“好,停,就是这,你自己感受一下吧。”我向前走,又向前走,抬起手来四处探索,却一无所获。我听到旁边有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你往右一点。”我愣了愣,发觉他是在和我说话后,就听话地往右走了一步。再抬手,我真的摸到了一个圆圆的球。我顺着往下摸去:有一个直直的杆,有点凉凉的,有一些细小的凹凸,应该是花纹;再往下有一个横杆,向左又有一个凸起的形状。我的心里大概有了猜测。我抬起脚试探,想验证我的猜测。不出意外地,我踩到了蹬自行车的健身器材上。可由于我蒙着眼睛,没什么方向感,就找不到另一只脚应该放在哪。也许是那个小孩看得心急,他说:“你再往这边一点!往前往前……”我根据他的提示找着,终于顺利地站在了器材上。我玩了两下准备下来,就听到我的小伙伴对我说:“你再玩两下试试。”我又蹬了蹬,猛然反应过来:“喂!你是不是在录像!”然后我就下来,和她一边拌嘴一边走开了。那个小男孩会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大概不会吧。最后也没来得及和他说声谢谢,等我摘下眼罩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也许是回家了吧。

“我带你走个高难度路线!”一听这话,我就来了兴趣。我一步步按照她给的提示走着。“左转,这里有个坡;好,再向右一点点……”突然,她说:“停,低头,转过去。”哦?低头?我低下头往前走一点点,不过还是不够低,我的头一下子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我立刻用手去感知:“哦,一棵树!一棵树枝横过来的树。”我走的慢,所以撞的很轻,并不疼。我又踩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有点软软的,还有点弹性,可是我搞不清楚它是什么形状。其实我很想猜橡胶做的香蕉皮,但是太奇怪了就没说。

我们又去其他地方了。走着走着,我听到旁边有几个老奶奶在聊天。“你看,他们现在都蒙着眼睛走。”“这是锻炼什么呢……”“诶你们家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怎么了?让我猜不过是什么你们家孩子多大了?上几年级了?也许是看见我们这群孩子的“怪异”的行为,让她们想起了自己的孙女吧。不过我赌她们猜不到我们在干什么。想着想着,我被要求停下来,蹲下。我蹲下,伸出手—–圆圆的,皮革质感的,外面有一层灰土。一个球!我又仔细摸了摸那上面的纹路:左边一条弯弯的,右边一条弯弯的,中间一条直的……我立刻猜出了篮球。那不是我们的球。我隐约听到有小孩在我摸完球之后把球抱走了,到一个什么地方,好多人一起拍球玩。

换了个方向走了一段,我感觉像是过了条马路。我忽然听到音乐声。那声音由远及近,还有一个人急促的呼吸声。一个男人在跑步。我试图分辨出他放的是什么歌,只是我从未听过,音质也并不清楚,我听不清歌词,只是那旋律让我感觉很像老歌。那应该是个中年人 吧。我的目的地是一个光滑的,冰凉的巨大球体。对,是那个圆头圆脑的石墩子。
作者阐述

这是一次很特别的体验。失去视觉让我获取信息十分困难。譬如说我站上去(中间有棵树)的那个石台子,我以为那是一个树墩;而那个软软的,被我想成香蕉皮的东西,其实是一个被丢掉的飞盘。似乎我要想知道是什么东西需要经过仔细的触摸,用大脑去构思它的形状,再和我已知的去做对比。这是一个麻烦而复杂的过程,但十分有意义。我对这些日常就能看见的事物有了新的认识。它们的手感、构造、材质……

其实在写之前我以为会没的写,不就是用手摸一摸吗,有什么可写的呢?但是真正体验完之后觉得很奇妙,不知不觉也写了不少。能把我感受得到记录下来,我觉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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