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7年1 月 22 日:炎乌双方在派出调查团后将切城事件定性为“感染者引发的重大人为危害”,切尔诺伯格-龙门事件结束。
1113年1月5日凌晨,重建后切尔诺伯格核心城郊外,近荒原的贫民区。
霜叶坐在长吧台一侧,疲倦的抬手给自己点了一杯盛骏堡骡子。酒保很识时务,瞥了眼霜叶靠在身边的双斧,动作愈发规矩,眼神只盯着自己脚下一寸。他上完酒,迅速的溜走。霜叶因长时间握斧而发僵的手虚握住沁凉的铜马克杯,动作间指缝沾上了铜臭,混合土腥与血味构成了这间酒吧里的一切。
烦躁的沃尔珀小幅度的甩甩尾巴,低头抿了一口酒。啧,舌头一沾就知道是假的。她当然也不指望在贫民区能喝到货真价实的骡子酒,不过好在够烈。
暗夜中,受城内乌萨斯老爷们雇佣的专职清道夫自会光顾每个边边角角,扫荡城边缘灰色的鼠群。乌萨斯,萨卡兹,扎拉克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种族的感染者沦落至此,唯一被政府认可的合法工作是像牲口一样被拉去国土中部未开拓的苦寒之地服比农奴还低贱的苦役。或者去感染者矿场,一条贱命苟延残喘的悬系在工头恶劣娱乐抽签桶中的一支小木条上,在抽到黑签的那天生命线戛然而止。因此,能否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很考验每只小老鼠的运气。于是幸存者竭尽所能用感官欢愉来麻痹神经。
荒野边缘的老鼠们有的是方法给自己找乐子,比如酗酒。用兜里仅有的几个子喝的烂醉,换来麻痹神经的欢愉对朝不保夕的短视者来说自然是物超所值的巨划算买卖。于是这间酒吧无疑让荒原上与城郊的底层贱民和感染者们趋之若鹜。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日落后酒吧及其周边地区乱的像霜叶在雪怪小队第一次煮菜的坩埚。
她算这酒吧常客,过分冰冷的气场自带隔绝人群的效果。原先她常坐的卡座已经连续很久都是一个人占一整张四人桌——现在酒吧里已经没有熟面孔敢坐在她旁边了。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就把座位换到了长吧台左沿,右侧空着一个永远没人的高脚皮凳,乍看上去,像她在等谁似的。
霜叶从来不享受孤独,但活在这篇大地上总要沾点苦中作乐的意味。就算实在做不到,也得去习惯,否则就只好去死。
乌萨斯帝国边境城的入城审查很严,但想混进城里对前佣兵以及现罗德岛雇员来说不算难事,庞大的帝国机器难免有疏漏,而那些缺口的位置她自是了然于心。她只是在城郊与荒野的交界线上等人。而切城里——至少现在——没有她要找的人。她一直在等,等一个足够有趣的人从荒原里出现。
然而今日注定与以往不同,一个穿着破旧暗灰色斗篷的人沉默着站到她身边。边缘镶着白色滚毛边的兜帽下露出软的灰色卡特斯垂耳,霜叶迟疑的眨了眨眼,低语道:“叶莲娜……?”喑哑干涩的声音转瞬便随着呼出的白气一同消散在阴湿酒吧里。一如切城的四月时落在明丽绿叶上的六角形小冰晶。
那只清瘦的身形伸手摘下兜帽,深灰色耳朵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消失,霜叶看到了那双掩在额前黑色碎发下翠绿的虹膜。
“南徙。”霜叶平静的说,悄悄咽下那一丝由幻想的甘甜转变成的苦涩,“下次请不要随意窥探别人的记忆。”
前吟游诗人乐呵呵的一屁股坐在她边上的高脚凳上,扬起手向调酒师指一下霜叶的杯子:“我也要这个。”而后理解者看向霜叶:“我听见你又想她了。”
霜叶妥协道:“是这样,但是也请你别悄摸溜过来,至少下次在变形前和我打个招呼。”
南徙瞪大了啤酒瓶底色的眼睛,他坚定的说:“我在休假!”这真是个无比正当的理由,只可惜重点不太对。
霜叶放弃了和头脑古怪的精灵辩解,她不着痕迹的嘲讽回去:“真巧,我也在休假。”
精灵的眼睛瞪得更圆,他现在看起来像一只雨季时蹲在睡莲叶上的青蛙。南徙失笑,他不可置信的问:“谁会休假来这种鬼地方?”
霜叶又抿了一口酒,真难喝,她想。她不紧不慢的说:“你。”——理解者一向能言善辩的舌头打了个死结。
眼看着精灵急的要跳起来,霜叶补充:“当然,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