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没有到达过春天(修改稿1)

我的家很大。三十多平米的大客厅,却毫无内置摆饰,唯有空荡荡的木制地板。卧室与书房看上去倒有了些装饰,只是位置极为刁钻。要沿着客厅的一面斜着的墙往里走,在一条细细的走廊上,是通往各个房间的门。

要从外边来看,我住在一层洋房里,灰色的外漆,欧式的窗户,深绿色的琉璃房顶与阳台。按外人想,这兴许也算是一家富人。

家里的生活条件也确实不算差。虽说不够千金挥霍,至少不愁生活。

我的父亲是研究天体运动的,他常常指着天上的星星,为我讲述着它们几亿光年中的故事。我的母亲则对外国历史文学更为了解。希腊神话,各国革命,全在她的知识体系内。

我有时会指着父亲书上的天体学名,问他是什么。相对于对知识的崇拜更多的是好奇。父亲则会把我抱到他的腿上,讲述每一个名称背后的意义。睡觉之前,母亲总是会为我讲那有趣的遥远神话,雅典娜、赫拉、阿耳忒弥斯……这些名字背后的故事好似无穷无尽,令人沉沦其中。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算不上奢华也谈得上美满。

我并非没有到达过春天。

我已习惯了春天。

说来说去这些也已是过往。七岁那年,我父母就出国了。没说离开多久,也没说去到哪里,只安排我住在这处宅子里,偶尔婶婶会来照顾我。

这样讲来,也很难再把这间屋子称作是我家了——毕竟我只是常常住在这里,住在走廊旁三间卧室中的一间。

客观上说,这里本来就不完全是我“家”,它还有一个更大的作用——我们的教室。

 

每天清早十点左右,我的数学孙老师会来到这里。她穿着中性,留着短发。语气总是平静的、客观的,甚至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与此同时,到来的还有我的同学们,大约不到十个人。我们于客厅中央席地而坐,孙老师坐在我们面前,拿着白板笔在白板上擦了写、写了擦,不断的讲着。她的声音很小,不像是讲,我们也仿佛只是在聊天。只有那肯定的语气体现着知识的魅力。

下午是我们的语文课,依旧是我们这些人,依旧是空荡荡的房间和那块小白板。语文吴老师的风格与数学老师完全不同。灰色大衣在她身上有一种严重的不协调感,头发齐耳,微微带着点自来卷。在我的印象里,自来卷往往代表着活泼。吴老师的讲堂可能比孙老师活跃些,但声音也压低的更为刻意,她那讲课的激情仿佛被什么事务所压抑,只能运用语气和肢体感染我们。每当我们答对时,她总会露出甜甜的笑容,意味赞扬。

相比于其他人听课时如小鹿般清澈又强烈的求知欲,我可能有些不同。相较于广阔宇宙与极致的美,那些含蓄的文学很难激起我全部的兴趣,刻板的公式更是如此。但这都不影响,在这个年代,知识已经是能得到的最“有趣”的东西了。即使存留的也只是部分,也弥足珍贵。我认真的听着每一节课,提升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也许有一天能靠着这些知识去寻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在隐秘中追求着自己的兴趣,继续宁静的生活。

这就足够了。

一天又一天平平淡淡的过着,一尘不染的地板,席地而坐的我们,轻轻的讲课声,永远也不会放晴的天气。

这都没有什么关系,至少屋子有了人气儿,每天有人陪伴,也不算太无聊。更何况有那些精彩的知识,虽不总是我感兴趣的,也是可作为生活中为数不多的精彩的。

 

“我想吃巧克力冰棍”今天上午没有课,是休息时间。婶婶像往常一样来到这里,帮我打理一些家务。路上行人来来往往,那么的普通。我趴在窗户上,看着街对面的小卖铺有些任性的嘟囔着。街上都是穿着绿色衣服的军人,平常我都不敢出门,更别提买东西了。吃腻了清水冰块的我终于忍受不下去了,小时候尝过的那些零食我已经有四五年没碰过了!婶婶正从厨房里甩着手走出来。她的家乡在江南,是位十分温柔贤惠的人。听我这么说,她立刻表态:“那我下去帮你买啊”“别别!”我赶忙拉住她:“我就是说一说,没有那么想吃的。楼下都是士兵,你还是别下去了。”“没事,买根冰棍而已,能出什么事情。我快去快回被发现的几率还小点。”我舔了舔嘴,看着道路另一旁的断头台,张了张嘴,却又无力说出下一句话。

我不敢去想,更不敢去说。

婶婶下去了。

她拎着一小袋子冰棍出来了。

她被士兵拦住了。

“我给家里孩子买冰棍啊,她就住这楼上……”我看见她手指向我的位置——我在窗户边胆战心惊的往下看着:“……一根巧克力冰棍算什么啊,我们也有自己的巧克力冰棍啊……同志,你不能这么算啊,家里孩子想吃冰棍,我下来给她买两根而已……”

我没敢从窗户往下看去。

我更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害怕。我怕他们突然闯进来,怕他们把我带走,怕他们把我带到一个见不到太阳的地方,怕我永远被困在那里。

我蜷缩在角落,恐惧麻痹了我的思维,我也完全不像思考。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理,我不知道要不要和同学老师说、该怎么说,我不知道接下来的生活有什么变化,我又何去何从。

是啊,一根巧克力冰棍算什么啊。

 

那根未完结的冰棍像是一个序曲。宁静被打破,怀疑与搜寻接踵而至。如一串珠子被间断了保护着它们的线,一下子都劈里啪啦的砸到地上,看不清自己的未来。

吴老师下午来上课了,上到一半就听到楼道里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心跳加速,恐惧席卷而来。我害怕再见到下午的场景,也害怕再也见不到这些人。我急急忙忙的起身,快的有点头晕。慌乱失措下带着所有人溜进了细细走廊中最深处的屋子。

一切变故来的太快,快的我思维有些恍惚,过了好久眼前还是一片黑色。

也许是因为我不敢睁开眼。

我怕一睁开眼看见的是一件件包围我们的绿色军衣,再向上是那些人冰冷中带着兴奋的眼睛。

听声音,他们好似破门而入,四处搜寻着。

幸运的是,他们没发现我们。

 

有惊无险。

 

我再也没有勇气隐瞒,终于开口讲述了今天的故事。半夜,我们派一名同学偷偷溜出去,告诉孙老师这里出事了,让她别来上课。结果同学没过多久又偷偷回来,带回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孙老师明天仍执意要来。”

 

我怕了,却无能为力。

我恨我自己,我上午为什么要说处那样的话呢?为什么,为什么呢?

能宁静平安的生活下去已是不易,为什么偏偏要追求那些美好虚荣呢?它们有重要吗?重要到值得去把宁静的灰色死水再度搅活,蔓延进黑色,驱赶走温情。

可惜已经暗流涌动的水面再难平静。

我身处黑色之中,无助又绝望,不想醒来。不想面对无望的明天,不想面对我因一己私欲亲手打破的平静生活。

 

孙老师是围着深灰色围巾上来的,她面色疲惫,想来昨天也忙了一晚上。

不过只要人没事,就是好事。

这也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对着孙老师有这种想法了。

——是我害了她。

我不敢想昨天,不敢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我自责,我怯懦。我尽力的垂下头,躲避视线。

课堂与往常无异。以孙老师的脾性,再紧张的情绪都能被她掩藏的滴水不漏。但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今天她讲课的语气好似没有先前那么笃定,更为的低沉平和。简单来说,情绪更趋于平静了。走之前,她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似往常一样的嘱咐:“走了,记得好好复习复习。”

这一转头,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没有时间给我愧疚了。

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无论孙老师被抓与否,是否找到了合理的证据。他们总能找到理由,再次冲进这间房子。

我们不到十个同学在这间屋子里进行了最后的告别。没有人大声说什么,也许是因为悲伤,因为恐惧,或者仅仅是对世事的悲哀与无言以对。大家只是轻轻的相互拥抱着,仿佛这一隅的拥抱就能给予对方未来全部的温暖与平安。

“会好的。”也许是不忍于这过于沉重的情形,不知是谁在这无边的沉默中吐露出这三个字。

我身旁的同学猛的抬起头直视着发声者,暗淡的眼神中闪过几丝微小到难以捕捉的光亮。虽然转瞬即逝,但足以证明这句话的内涵。我垂下眼睛,竟在这样的灰蒙中微微勾起了嘴角。

——会好的。

 

既然决定要离开,家里那一柜子的书定是带不走了。可也正因目的是销声匿迹的逃走,反而不用担心它们被军队发现,不管怎样,我这个罪名肯定是落定了。

我走进母亲的卧室,那里将近一面墙都摆满了书。它们的有一部分曾经作为睡前故事陪我度过日日夜夜,那些美妙的语句从母亲嘴里念出,化为最甜蜜的安抚。如今,我不得不放弃这些母亲心心念念的书了。我由书籍挑了两本最熟悉的,匆匆打包进我的手提箱里——那里面只有几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衣服以及家里寥寥几块银元——不管我有多么不情愿,离开的最终期限已经到了。

我从家里一间卧室的后窗悄悄翻了出去。之前从来没有爬过外墙的我被这面三楼的距离吓的手脚发麻。正当我被恐惧打的犹豫不决之时,隔壁楼里传来了响亮的命令声:“对,他就住这里……别让他跑了,楼提间也不能放过……”本就冰凉的肢体瞬间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也许是主观意愿使然,我从贯穿全楼的管道里滑了下去。

 

 

穿过石头路铺成的大家小巷,疾步行走着。我不敢直视街上任何一个人的眼睛,害怕仅仅是一瞥就有人怒吼着冲上前,引得所有人围拢过来,给我挂上牌子,把发臭了的鸡蛋与肉狠狠的砸到我的身上。更怕一抬起头,就撞见人血在天空中泼洒。

群众起哄声接连不断,一波过去又是一波。我尽量不去听,不去看,可眼睛终归是不可能一直闭上的。熟悉的声音在嘈杂中仍然冷静:“是的,那是我的家,里面的书都是我的……”我原先混沌的眼睛被这沉稳的腔调点的清亮了许多,只是更不敢抬起头了。“你读那些书是对现在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你是想通过这些理论迷魂所有同志,让他们继续为别人当牛做马吗!?”“不,“孙老师的回答仍掷地有声:“正因为热爱,我才幸福。正因为我读这些书,我才知道怎样能让人民永远不成为他国的奴隶……”

我不忍心去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逃命一般向前跑着。一直走了很远很远。

 

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局下卖东西,箱子里的那几块纸币也就毫无用处。饥饿将我生生围困,可我还在一直往远处走着。或者说,我不敢停下来,怕一觉后抬起头后有人伫立在我昏睡的角落前,强迫我交出尊严与为数不多的自由。大概自由不是被允许发放吧,那怕是一星半点也不行。

我靠树上的青涩果子饱腹,虽说来源极其不稳定,也难有质量保证。但至少能勉勉强强维持生存,以供我接着往下走下去。

 

水是更难得的物品,每口水井都有固定分配的单位,我作为外来者自然没有能力分得这一杯羹。

 

总之要渴死了(周一再说了)

 

我没力气在提着我的手提箱了,把它放到了一个角落,出去找水,结果晕倒了。

是两个孩子救了我,虽说只是喂给了我一条河里的水。但这是我旅行路途以来所遇到的第一份温暖。

 

我没有再接着往下走了。即使只是我的幻想,这里给予了我心理的安慰和支持。我编造了一个悲惨身世,加入了这里最差的公社——清扫街道。

为数不多的好处就是我有清早那段时间是空闲的。我在被救活后找回了我的行李箱(不知道这个交代放到哪里了)。凌晨打扫完毕后,我便可以借着日光,偷偷躲在废弃的马厩里翻看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两本书——一本是希腊神话,另一本是法国革命史。

 

那两本书在时间的冲洗下和长途跋涉中以及有些老旧了,可泛黄的画面遮掩不掉神话插图中延伸到指尖的美感,也涂抹不了历史中人们追求自由的渴望。我静静的读着这些书,一天又一天,生活的十分的艰苦,公社里的供水很短暂,只够我简单的冲洗。

一天清晨我正准备回去睡觉,我见到了我曾经的同学。他的背比以前驼了很多,眼睛也不似之前那般清澈。他只是冲我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我有些茫然的回到马厩,把行李箱埋到了马厩的墙角下,把土踩实。在宁静中完成了对这些曾经追求的食物的告别。

我回到公社里大家共同休息的地方,第一次与我的手提箱分别。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

 

(一段时间后)

我看到了曾经救我的孩子被一群人围着,周围的人手里传阅着几张泛黄的彩色插图——那是我的书!群众盘问他他知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画的都是什么东西。他大方的承认:“我当然知道,这是一些我很喜欢的故事,是我想了解的知识”群众问他居心何在,他答:“你们觉得仅仅是这些图画就能影响什么吗?现在你们看了一眼之后你就觉得你要反叛国家了吗?”大家又问他书是哪得到的,我十分的紧张,害怕暴露。而他只是静静的说:“地下埋着的(有点怪,再改吧)。”

后来这个孩子没有在这片街区活动过,至少我没见过他。

 

这次的变动把我大脑中强烈要给忘记的书本又给拽了回来。我脑中回荡着孩子的话:这是一些我很喜欢的故事,是我想了解的知识

这是孩子对他喜爱的东西的追求。

 

激励了我,我开始重新读这些书。对法国革命史,有了深的理解。

 

 

 

 

 

 

 

我为什么还要拿起书呢?在无数个直面黑暗又暗自抵抗的夜晚白天,我常常向自己发问。

——也许是因为这样才能接近太阳。

 

阴天阴天阴天,为什么还是阴天呢?

那些宁静平淡的生活,熠熠发光的追求,难道不能换来一片晴天吗?

不用无云,至少清朗。

 

我不会这么去想。

若非我到达过春天。

 

 

 

 

 

作者阐述:

乱七八糟,写不动了。好吧前后逻辑不太顺,前后文里“我”追求的东西不是特别的一样,有点割裂。但是——写不下去了,好难改,感觉整篇都没救了。

自证:

  • 你有否理清原稿中最欠缺的是什么?

山精所说的人物在剧情的外部环境的变化下并没有做什么吧。

例如:写作时间/ 对人物意志的挖掘和确立/ 捋清楚主线 /用“动词”制造人物行动 / 恰当的讲述视角……

  • 你的修改主要致力于哪(几)个方面?

让主角做点什么。比如她害怕→逃走,喜欢知识→拿了两本书,看到孙老师→走更远,得到温暖→停留在这里,

遇到曾经的同学摇头→怀疑,不再读书,看到孩子/想到孙老师→拿起书

你认为效果怎么样?

一般般,感觉主角的主管能动性还是很差。

  • 从这次修改中,你学到了什么?

嗯……就是主角应该在外部环境的变化下做出自己的选择吧,虽然没体现出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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