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观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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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之上：远山狂想先锋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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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又有一个攻击性能力者因为能力过度使用导致失衡而自我毁灭。
俞辰捷和郑林楷在末世前具备一定的专业素质，所以在固定的几个日子，日常巡查后他们还要去一趟实验室维护实验设备。
当时俞辰捷刚好去报送资料，路上路过隔离室，无意撞见了那个人生命的最后一刻。
常服几乎被血浸透，隔离室里不见一点完好的人体组织，偏偏那还是个人形，就像是用刀把人的血肉一点一点割开，但又保留着相互粘连的部分。
俞辰捷垂下了眼，不愿再看这幅血腥的场面，转身离去，绕了一大圈去资料室，心中并不想承认这大概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宿命，所有能力者的宿命。
远山管这种情况叫“极度失衡”，也就是生死线外的流浪组织所称的“过载”。
通俗一点说，就是能力者过度使用自身能力而造成的一种无法逆转的损伤，如果只是普通的失衡倒还好说，要是一不留神发展到极度失衡……
以远山目前的科技水平，回天无力。
当然，已知全部的治愈能力者都不会失衡，或者出现失衡的表现，在其他辅助类能力者和攻击类能力者中，后者的失衡最为危险和痛苦。
那不仅仅是直面死亡的万丈深渊，更是想要自我了断却无能为力的源于生存本能的折磨。
郑林楷在报送资料回来时看见了另一条路上低着头走路的俞辰捷，顺便就等了他一会，然后一把把他的肩膀搂了过来：“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可不像你。”
“没事，”俞辰捷挤出个笑，“撞见了失衡而已，有点不舒服。”
郑林楷一挑眉，搭着他的肩膀继续往前走去：“这是没办法的事啊，自从第一个人感染病毒起，我们就注定了要为此抗衡一辈子，没被感染已经很幸运了，如果他们，那些鬼，已经不算人了的话，那失衡大概也是一种自然法则了。”
B区的通道无论重要与否，都是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有着几倍空间观感的白色，同时也把空气染的清冷了点，远没有A区随和。
远山是以科技研究水平著称的人类基地，因此它的收容能力并不强，所以想加入必须有着事到如今还有用的一技之长或者能力。
没有觉醒能力的也算在内，跟着特殊的实验室等一干科研项目一起算作B区，在整个远山的最中央。外围是战备区，轮班制监察外界情况，被称为A区，时刻准备用命来抗衡鬼的袭击从而换取实验资料被转移的时间。
俞辰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浑身发冷，自己在脑子里把郑林楷方才说的话又嚼了几遍，察觉出了一点不对。
“你刚才说，‘他们’……已经不算是人了吗？”
郑林楷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犹豫了一下，才用有些插科打诨的语气缓缓说到：“这就是你每天研究的心理问题？他们那应该，不算了吧。”
这是常识，这是常识。郑林楷反复在心理告诫自己，抬手压住自己莫名变乱的心跳，就算是保留着人的外形，没有了意识和情感，怎么还能算做是人。
俞辰捷微微抬了一下嘴角，嗯了一声，之后就没再说话。
今天没什么云，入夜之后天空中的星星清晰可见，王易木披着毯子趴在宿舍三层装了钢化玻璃的一个小窗口往外看，惆怅的打了个哈欠。
那些星星会有别的生命吗，或者和人类相似的文明呢？
他们也会经历这种灾难吗，如果是的话，到底是尚未经历，还是已经经历过了呢？
王易木作为一个理工男，也是从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够在闲暇时间看着星星想这种问题。
恍惚间，王易木的余光里依稀看到远方有一簇光亮猛地闪了一下，他立刻转头把视线追了过去，当然，隔着四个巴掌大的小窗户根本看不清什么，但微弱的光亮确实映亮了一小边天。
生死线外是有一道阻拦装置的，虽然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至少能炸开巨大的声响和火光让他们能够及时的作出反应。
但是此时的光只有那么小小的一片，微弱的简直可以被自己当成是眼花。
“不对……”那不是阻拦装置造成的，王易木突然想起几天前A4小队遇到的那个火焰能力者。
王易木冲向门口，毯子滑落在地，门把手被猛地拉开，他一步也没停直奔宋一骜的休息室。
“那是能力者！”王易木急促的喘了口气，“远山东南方向生死线外可能会出现大量鬼的袭击！”
为了方便集合，一个小队的成员大都住的临近，侯仕程早早睡了过去，并不安稳的神经被骤然亮起的灯一刺激，睁开眼惊醒过来。
俞辰捷刚用紧急权限推开他的门，一脸严肃的看着坐起来了的侯仕程，冲他微微一点头：“正好醒了，也不用我叫了，快跟我来。”
宋一骜余光瞥到郑林楷和陈皓禹夹杂在人群里的身影，按着紧急通讯器道：“是，A4小队外勤人员目前已经到侯，具备立刻出发的能力。”
半秒钟之后，宋一骜抬头环视了他们一圈，目光在王易木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又分散在各个地方。
“远山已经确定，东南部生死线外存在无法估计数量的鬼，A4小队将作为‘狂想’，率先前往目标地带探测对方势力。”
侯仕程愣了愣，“狂想”这两个字他只听宋一骜说过一次，还是在某次日常巡查线路异常难清理的时候。
“‘狂想’啊，他们已经不单单只是一群能力者了。”
“他们是更早实现自己的意义，也是更早离开这个世界的人。”
现在他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了。
“狂想”是远山先锋队的代称，当然，说的好听，基本上是被远山当成摔炮和敢死队用的，有去无回。
“狂想”会为了更多人的生存，用最小的代价换来足够所有人活下去的情报信息。
“我们可能会死，我们可能一个都活不下来，”宋一骜拉开军备箱，又往自己空着的肩带上多塞了几条弹夹，“所以准备好了吗？”
郑林楷第一个拉开门走了出去：“没准备好也得撤了，时间可不等人，那个火焰能力者现在大概率正在被围困。”
俞辰捷紧紧跟在其他人身后出门，还不忘调侃：“有时候我是真觉得奇怪啊，宋队你和林楷到底谁是队长。”
侯仕程的步子慢了下来，却又再次加速跟上了在所有停下来注视着他们的人群中飞速冲向越野路战车的A4小队。
他实在是没有那个勇气，再回头看王易木一眼。
而王易木，看着他们的背影下意识的就想要跟上去，刚迈出一步就缓过了神，咬着牙靠在了门边。
到底还要多久这个该死的能力才能真正的属于我。
攻击、辅助，什么都好。
我也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不想再待在这个建筑里就连一步都走不出去了。
Fin.
荒芜之上：不过是一群消耗品
——
陆战车装了减速器，即使是以最快速度冲向东南方向，在车内也听不到什么噪音。
在车内的几人看来，这段路程相当难熬。
“我们……”侯仕程的声音很小，却像是已经鼓足了勇气，“会活下去的。”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俞辰捷嘴角上还挂着个脆弱的笑容了：“当然啊，这还用说。”
宋一骜左打方向盘令越野车避开了一个残破的障碍物，轻声说道：“一会皓禹还是主要负责记录信息，不过这一次，记录的越详细越好，小侯，保护好你们两个就行，其他的交给我们。”
陈皓禹握紧了手中的收录器，无声的点了点头。
他隔着车窗看向了不久前还在遥远的地平线，现在已经逐渐逼近的那一片亮光，轻声的抽了下鼻子。
郑林楷条件发射般的从副驾上回过头，看向了陈皓禹。
“……”
那是无声的安慰和承诺。
别怕，有我。
“怎么办啊好烦呐，”俞辰捷往后一靠，力气大到他后知后觉的觉得后背发麻，“王易木……易木他不会又要一个人了吧。”
平时总是被默契回避的话题，这次终于没有理由再闭上嘴了。
远山的小队编号并不是一成不变，无限延伸的，当一支小队队长死亡或全军覆没的时候，会有新的队长带领他的队员顶替原本小队的编号，之前小队遗留下来的成员将自动加入这支新的小队。
“下一个A4小队，还能有我这么好说话的人吗，啧，真气不过。”
俞辰捷盯着前车窗，抬手一挥，挡着既定路线的障碍物就像被什么推了一下一样，往外移动了两米，给陆战车留下了足够的空间通过。
这是他的能力，誓念。
用意念控制各种器具对目标进行杀伤性精确打击，阻止目标前进。
宋一骜刚准备打方向盘的动作愣了下，猛踩油门冲过了那个两米的空隙，低声说道：“能力都给我留着一会再用，什么时候不需要动用能力，你们都知道的。”
俞辰捷嗯了一声，把胳膊往侯仕程肩膀上一搭，对方少见的没有躲开，一直低着头。
他发丝有点长了，垂下头都挡眼睛，回远山之后得剪一下。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郑林楷闷声开口：“我说你们几个，也别这么没士气吧。”
“A4小队，可是唯一满勤，体术、速战、耐力、攻防、战术的全胜纪录都不记得了吗？”
“下一个第一，”郑林楷直视前方，“做第一个全员生还下来的狂想。”
宋一骜轻声笑了一下：“我觉得没问题，回去之后绝对够吹几个月牛了。”
“这次，别再让易木变成一个人了。”
——
东南方向生死线外。
“咳咳。”丁若虚一脚提散墙角堆放着的木箱，拖延了足够的时间让这一批追着他而来的鬼全部凑到了一起向他扑来。
这个距离没问题！
他咬死了牙，眸中火光一闪，面前数十米内的移动生物及物体全部炸开，几个靠前的鬼爆炸后迸发开的粘稠血液溅了丁若虚一身。
他只来得及抬起手臂挡住上半张脸，瞳孔的反射里涌上了愤怒的情绪。
“这几位鬼兄……这可是我最后一套干净衣服，我很生气啊！”
面前的一片残骸中还闪着几撮小火苗，丁若虚抱着肩膀对着面前的残骸看了片刻，随即踩着墙角的木箱翻身上了房顶，熟练的打开一个储水的箱子。
里面零零散散的放着几瓶矿泉水，他随便拎了一瓶出来，拧开盖子就往手上倒，缓慢的清理着自己身上的血迹。
之前遇见数量惊人的一群鬼来袭击，简直跟凭空出现似的，这会儿却又没剩几只了，天知道都跑到哪里躲着去了。
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天亮，现在移动太危险了，还是先待在这里比较好。
冷静下来了的丁若虚，也就是宋一骜等人口中的那个火焰能力者无所谓的看了看右侧胳膊在躲避过程中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铁器划开的口子，甩了甩还沾着水，有些发麻的手。
“呵……终于要死了吗？”
不知道从哪传来的嘶吼声一下就刺激到了他的耳膜，他左手撑地起身，拼命的辨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应该是在我的左前方。
所以我现在应该往右后方跑，才能最大限度的躲避鬼的袭击。
听声音绝对不是落单的几十只鬼，有可能上百……或者甚至是上千。
“可是……”
右侧手臂传来的疼痛感跟平时的钝伤完全不一样，麻木的感觉几乎蔓延到了肩膀。
去了的话，运气好碰上一个带着治愈能力的人，或许能祛除感染，不去的话，几个小时之后，我就会变成鬼了。
远山那么大的基地，丁若虚当然知道，可是不想加入那个地方也是真的。
不用细想都知道，加入了的人肯定会被轻而易举的放弃，并且还是以保护更多人的名义。
这意味着什么呢？
存在利益最大化能力的实际上只有远山最核心的几个人，他们会利用各种有利因素减小自己陷入危险的可能。
虽然远山的规模足够大，大到能让一些人在加入之后感到安心，但说实在的，那些能力足够的人，简直就是在被他们当成消耗品用。
消耗品，用的差不多了，就扔。
最可气的是，这好像还是为了大义。
比如这次来的几个人，肯定都被灌输过什么“你们是整个远山的英雄”这类的鬼话吧。
最多不超过十个人，丁若虚慢慢的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希望我的运气够好。
——
A4小队。
陈皓禹和侯仕程自从遇上了鬼后，手里的笔就没停过，时不时还能收到几条来自远山的消息。
侯仕程把他保护在一个背后是绝对死角的地方，这样他就只需要注意前方的目标，多少可以省些力气。
接近两分钟没有任何鬼的出现，侯仕程身子一歪，撑住了一旁的支撑物。
陈皓禹接收者来自分散开的其他队友传来的消息，远处隐约的枪声一下一下的加速着他的心跳。
左前方本来摆着几排颠三倒四的货架，这会莫名的开始相互碰撞，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陈皓禹当即就觉得不对，立刻回头看向了自己身后的障碍物死角，果不其然，已经开始有鬼试图从那个障碍物上方越过来了。
也许是紧张使然，他和侯仕程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
几个货架在鬼冲出来时几乎擦着陈皓禹回头的那一瞬扫掉了那一波足以致命的袭击。
“没事吧你们俩？”
俞辰捷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从腰上挂着的袋子里又掏出了两个小铁片抛向空中，操纵着让它们浮在自己的身体两侧，移动过于大了的物体对他来说还是比较吃力，尤其是在已经经历了一段时间苦战后的现在。
侯仕程努力把自己撑了起来：“这就是誓念啊。”
陈皓禹右手握成拳抵在了嘴角，忙里偷闲的笑了笑：“你的浸染也很强啊。”
“别提了……”侯仕程勉强的往一旁的支撑体上一靠，保持着这个姿势，至少不会因为浸染副作用带来的晕眩感栽倒，那就太难看了。
每个能力都有自己的名字，有些是自己福至心灵，有些则是远山依照能力的性质在测试的时候赋予，主要也是为了记录方便，其次在跟别人交流能力该如何运用的更好时，也能有个代称。
侯仕程的能力是浸染。
主要通过大范围破坏鬼的大脑来使目标失去行动能力，但同时也会让发动者受到给一定程度上的精神波动，这是当时检测能力时就知道的信息。
受到精神波动的表现形式为，极度晕眩，暂时性失明或失聪。
Fin.
荒芜之上：结束了？
——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鬼的数量有些诡异的越来越少。
“远山怎么说？” 俞辰捷借着刚刚被自己砸出去的货架爬上了障碍屋顶，经他控制下飞速移动的锋利铁片穿透了余下几只鬼的头颅。
陈皓禹揉了揉眉心，几乎是接着俞辰捷的话开口：“还能怎么说，进一步探查并持续汇报信息，原话。”
俞辰捷在上去了之后才发现这个地方实在略有些高，只能像片涮火锅时贴在锅边的菜叶一样缓缓的撑着自己踩上地面，然后嫌弃的甩了半天被铁架硌的不住疼的手。
“奇怪呀，怎么没什么鬼了，挺久没出现一只了。”侯仕程短暂的闭上了眼睛，周围的环境里也确实没有什么异样的声音。
陈皓禹好像被提醒了，目光沿着记忆，看向了远处一片刚刚还在发出枪声的区域。
“坏了……”
俞辰捷如梦初醒，“靠！宋队和林楷那边不会被围攻了吧，就带了那么几个弹夹够干嘛的，快快快赶紧的去帮忙！”
被记挂着的郑林楷措手不及的打了一个喷嚏，就连尘封的运用都恍惚了一瞬。
宋一骜那边的缺口立刻扩大了好几倍，好在郑林楷及时补救又添上了一个绝对重力领域。
尘封，能够压制鬼行动能力的珍贵能力。
发动能力时视线焦点停顿三秒，该点的重力立刻达到最大限度。
如果说攻击性能力产生的概率仅有0.04%，那么能够压制鬼群体行动的辅助能力，目前的远山基地里还真就只有他一个。
他一个人，就能给队友争取毫无压力的实施歼灭甚至还不用担心时间问题的保护。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他在能力发动期间不能进行除了转身以外任何物理位置上的移动，同样也不能被任何外力打断这个过程，否则就会遭到极大的反噬，一段时间内不能使用能力，甚至会陷入没有任何预兆的深度昏迷状态。
宋一骜弹夹里的子弹已经全部打光了，现在正拿着两把匕首飞快的在众多低伏着的鬼群之间移动，他的几声笑传了回来：“是不是皓禹想你了？”
郑林楷闻言也勾了勾嘴角，只要闭上眼睛，他的意识就能沿着最外围的重力有效范围“看”向更远的地方：“皓禹他们过来了，还有，队长你现在的两点钟方向马上就会涌过来大批的鬼，做好准备。”
宋一骜嗯了一声，飞快的为郑林楷清出了一个安全范围。
郑林楷解除当下领域，很快移动到了宋一骜身边，离那一批鬼更近一些的一个地方。
尘封的有效范围为发动能力时的视线焦点停留三秒后的周围十米，有效范围同样无法同时存在太多，并且每个只能维持五分钟左右。
所以一开始几个领域的运用就显得至关重要了，如果不好好排布随意施展，到了后面，很有可能记不住哪一块领域的时效性还剩多少。
鬼的攻击在瞬发之间，而尘封并没有歼灭效果，只能依靠队友近身给予致命一击，所以任何一部分领域的计算失误都有可能让队友受到生命威胁。
不过，谁让他是郑林楷啊。
怎么说奥数竞赛也是拿过金牌的人。
要是连他都对付不了这个能力，这世界上现存的人类大概也都对付不了了。
宋一骜甩了甩被鬼的骨头震到发麻的手腕，精力几乎全部集中在了远处如潮水一般涌来的鬼上。
“太多了。”
郑林楷抬手比向了另一个方向：“可能还不止。”
宋一骜点了点头，“先拖到辰捷他们过来，然后……然后就看远山采取行动的速度了。”
“来了。”
第一个领域降下，宋一骜几乎是在同时就冲了出去，转瞬间，猩红的血就洒了满地，是土色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刺眼。
长时间使用匕首需要腕力一直保持强度，一旦松懈就会很难从骨缝中把鬼的大脑绞碎。
宋一骜的能力“无损”带给了他身体力量的单方面增幅，所以相比俞辰捷誓念的可攻可守，侯仕程浸染的强攻击性，最适合配合郑林楷进行歼灭的人只有他。
无损，可以使被治疗者的恢复到24小时内的最佳状态，使用次数一天限三次。
当然，这个配合方式同样遵循了伤亡最小化的理念——
拥有治愈辅助能力“无损”的宋一骜，同样拥有在自身受到鬼致命攻击时的精确直觉。
“队长，先后退，那个领域的效果快结束了！”
陈皓禹试图通过收录器联系郑林楷他们未果，静静吐槽了一下远山的神奇科技：“不知道到底有个什么用，一旦打起来谁会担心自己的声音会不会吸引鬼啊。”
侯仕程心下隐隐不安，飞快的冲过了前面那个拐角，当即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皓禹加快两步追了上去，身上瞬间冒了一层冷汗，却一步都没停的伸出手，似乎想去够什么东西，朝他的方向直冲了过去。
“郑林楷！”
在郑林楷背后，压制着一批鬼的尘封领域似乎是失效了，眼看着就要扑上去掠夺他的生命。
俞辰捷出了一手黏糊糊的汗，没有时间给他思考，几乎是同时，他就操纵着几块铁片压着自己最远的控制范围穿透了几只鬼的头颅，他们一顿，竟没有要倒下去的预兆，移动趋势反而
隐隐像是要回头阻挡同为鬼的“同胞”。
那个瞬间实在太短，俞辰捷无法判断出更多东西：自己身后似乎也追上来了几只鬼，小侯应该在处理，完全看不清宋队在哪，陈皓禹的能力虽然跟誓念配合着撑住了没掉线，但是已经
来不及了。
就算那几只鬼被皓禹的礼节增幅过了，也不可能拦住数量几十倍的普通战力。
他几乎是下意识闭上眼睛，不敢去面对不久前还说着“要做第一个全员生还的狂想”的那个人，就快要离开了。
——
几天前。
“诶，那边有个超市，队长停一下吧。”
宋一骜应声踩了刹车，从前排回身，半条胳膊搭在座椅上，偏头看向身后的郑林楷。
那天副驾坐的是陈皓禹，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巴掌就拍断了宋一骜肩上的巡查视频录制。
侯仕程抓着俞辰捷的手帮他全自动的举了个手：“少录的那段他来解决。”
郑林楷笑着看了看车上都在看着他的人，第一个下了车，等着所有人都离开车上，再砰的一声关好车门。
“走吧，带你们去搜刮一圈垃圾食品。”
Fin.
荒芜之上：看来我运气不错
——
在几年前，病毒还尚未爆发，鬼还没出现，人类社会文化尚且完整的时候，俞辰捷曾疯狂沉迷过一款策略手游。
就是通过抽卡搭配不同卡组技能来通关的一种游戏。
那会这游戏简直是时下最火，帖子里的攻略楼能刷出好几十个热门。
俞辰捷对搭配卡组还是很有天分的，但问题在于他永远抽不到想要的卡。
高星级的基本跟他绝缘。
某次他大出血的买了一个收集率达到80%的账号，一个月后他就妥妥的冲进了全国前十的排行榜。
当然，半年之后他又掉下去了。
那可是收集率80%的账号，到了他手里之后愣是一张新卡都没再出过啊！
但此时此刻俞辰捷真的无比感谢自己这个墨菲定律的体质。
毕竟，反向预言大概也是一种实力？
俞辰捷突然听到了一声大喊。
“我的能力是无差别攻击，谁都别动！”
砰！——砰！——砰！——
巨大的爆炸声连响三次，鬼身上掉下来的碎肉块黏着血液崩飞了好远，周边的废墟无一幸免。
郑林楷在听到那个声音之后硬生生的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回头的自保本能，愣是一下都没动。后背的衣服绝对浸透了鬼的血液，还好远山的制服里带了隔离层。
丁若虚一头冷汗，谁能想到他刚找过来就能碰上这么大的事。
俞辰捷在爆炸结束之后直接踉跄着跪下了，陈皓禹倒是一步没停，围着郑林楷看了好些圈，确定他没事后才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个拽着身上衣服一脸嫌弃的人身上。
宋一骜应付不来没了尘封压制的那群鬼，幸好之前郑林楷提醒他时打了个时间差，这会已经转移回了其他人身边。
侯仕程的能力先前一直应对漏网的小猫两三只属实是有些浪费，这会趁着宋一骜措手不及，静静的抗在了所有人面前。
浸染本质上是一个单次使用目标不限的能力，但根据体质的不同，这个目标是会有一个极限值的。
数量的多少主要还是取决于使用者的精神状态，毕竟不管怎么说，它还是被划分进了精神类能力的范畴。
目标过多，跟集中使用超负荷所导致的失衡还是不一样的，后者最多就是暂时性的失聪失明，前者可是会收到精神攻击反弹的。
俗称脑震荡。
也是因为这个，宋一骜一直没有要求他做主要攻击力，万一战场上一不小心受到反噬脑子坏了再失个忆，那可太要命了。
退一万步说，俞辰捷也不干。
“小侯！”俞辰捷恨不得用能力把自己挪过去，可惜不行，于是只能连忙撑着自己爬起来就往那边跑。
一霎时，空中无数铁片迅速飞过，侯仕程一看他来了就知道没自己事了，只能不舍的迈着小碎步跑回陈皓禹那边。
郑林楷其他的尘封领域暂时还有时效，刚失效的那几个也填上了缺口，这会已经脱力靠在陈皓禹身上了。
丁若虚半边身子全是冷汗，麻的几乎没有知觉，还坚强的装作自己是个正常人自我介绍：“啧，上回你们谁叫我孤狼来着？我可没忘。初次见面，我是丁若虚，能力是无差别让运动生物及物体爆炸，我叫它盛焰。”
宋一骜习惯性的给他摆出了个职业假笑，毫不犹豫的拆穿到：“知足吧这位孤狼，幸好是伤口沾了血而不是被鬼直接咬了一口，不然以你现在的状态推算，都不一定能撑到自己找过来或者我们发现你。”
“看来我运气还不错。”
丁若虚的胳膊被宋一骜轻轻抓住，意识空白了一瞬，以至于那种恍惚感结束以后都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今夕何年。
陈皓禹近乎面无表情的扶着郑林楷，把手伸到了丁若虚面前：“我叫陈皓禹，谢谢你救了这个傻子。”
“诶不是？行吧，算我傻吧，郑林楷，你好你好。”
“宋一骜，A4小队队长，你可能有点分不清我们谁是谁，这是无损的后遗症，不过也不用担心，一会就好了。”
“我是侯仕程，你叫我小侯就行，就不要吐槽我们小队编号了，那边那个傻子叫俞辰捷，额……优点大概就是足够傻。”
不得不说，丁若虚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跟他们混熟的，还是说，自己看上去就像个很好聊天的人？
“最近流行说对象是傻子吗？”丁若虚眯着眼笑了笑，“抱歉，我可能是脱离社会有点久了。”
侯仕程绕到了宋一骜身边：“谁捡回来的算谁的这一条，作为狂想的时候还有用吗？”
宋一骜微微点了下头，心里波涛汹涌。
“好了，先解决眼前的问题。皓禹，问问远山那帮人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出增援。”
郑林楷闭上眼睛：“那个谁？丁什么来着，你身后有鬼围过来了，大概十秒之后会过来，准备好。”
“喂，我可没打算给远山干活，还有，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吗？”
丁若虚虽然这么说了，但还是默默的站在了郑林楷说的位置。
侯仕程自觉看了一场大戏，又往宋一骜身后退了一步。
宋一骜意料之中的笑了一下：“就当是无损的利息吧，至少帮我们撑到远山过来，那时候你如果还想走，没有人会拦着你的。”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微亮了起来，东边的天泛开一层柔和的光，打在每个人的身上。
黎明将至，某个承诺在已经过去的黑夜里闪闪发光。
火焰卷成了血花，脑海中构建出视野尽头看不见的景象；无数精确的位置通过电流传输，钢铁的速度足以穿透无数骨质；眼中的光一闪而逝，柔和的治愈在为所有人保驾护航；钢板上的笔尖又开始继续移动，奔赴于此的鬼就好像没有尽头……
丁若虚的记忆好像飘回了几个月前，至少那个时候，他还没变成所谓的“孤狼”。
Fin.
荒芜之上：过去
——
一个仅有十来个人的流亡组织在面对鬼时会怎么样？
丁若虚在加入的时候，本来以为会像古战场上的军队那样，人人团结在一起。
哪怕只是自我保护，哪怕只是团结着，一起逃命呢？
反正，总会留存着一点希望，一起期盼着活下去吧。
流亡组织也需要有个领头羊，那人挺年轻的，也是那样信誓旦旦的对着还没觉醒能力的他伸出手。
“我们会和你一起活下去。”
丁若虚不是胆怯的人，曾经也对恐怖密室之类的游戏信手拈来，再高的山也拦不住他的脚步，但是这世道，毕竟也不是一场可以重来的恐怖游戏。
“真的？”
……
天气还不错，下午的时候浓重的云层漏了些阳光出来。
丁若虚手上拎着根空心的铁棒，前段是断裂的，交界线十分模糊，看上去是个有点危险的尖角。
他靠铁丝撬开居民楼的窗户，翻窗进了客厅，把桌上果篮里放着的两个干瘪氧化了的苹果和几包尚未开封过的小饼干丢进了身后背着的双肩包里。
冰箱里还有一大罐子腌好了的黑乎乎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看起来能吃。
剩下的一切，都遍布着灰尘和污血，是即便饿死也不能吃的。
即将离开的前一秒，他余光扫到了一个粉色调的房间里，一个落在了地上了的布娃娃。
娃娃做工精细，这户从前应该是个有钱人家。
应该是……曾经是。
丁若虚掂量了一下，觉得带回去也不占什么地方，比起这些，他记得第一天遇到那个小团体的时候，还看到过一个女孩子。
收到他的礼物，小姑娘很喜欢，牵着他的手笑着说谢谢若虚哥哥。
丁若虚弯腰摸了摸她的头发，用手指把她脸颊上沾的泥土掸掉。
这一切让丁若虚感到很满足，满足于末日降临之时，偷来的这几瞬间闲适光阴。
当然。
现在的他只想一巴掌扇醒当时的自己。
他们面对的可是绝望，是生命的不断流逝啊，这种时候还相信什么一起活下去，他那时候可真的是太天真了。
鬼的出现向来猝不及防，不会给人任何的反应时间。
丁若虚只记得耳边呼啸的风声，小姑娘在手臂里沉甸甸的感觉，心脏的极速运作，连呼吸空气都开始感到发烫了的呼吸。
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一滑，所幸借着拐角再次拉开距离，小姑娘被过度用力的拥紧，在恐惧的促使下，已经开始了小声的哭泣。
前面……前面有人过来了？
丁若虚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看到年轻人带着小团体急匆匆的跑过来。
他真的没有力气了，把女孩递过去的一瞬间就跪倒在地，嘴角狠狠的被牙齿硌了一下，一股温热瞬息之间已经不可遏制的涌出。
丁若虚伸出手，被一股力量拉了起来。
他的目光刚刚聚拢，打算跟在他们身后继续跑的时候，却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到了一股极大的反推力。
他扭过头，把视线聚焦到了几乎压着自己而来的铺天盖地的鬼身上。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什么心情，但至少在那个瞬间，他还来不及有什么感觉。
并没有预想之中的疼痛，头顶好像下了一场血液做的雨，把空气都淋得腥臭至极。几点火星混杂着鬼身上原有的，属于人类的破碎衣物从天上缓缓降下，丁若虚的胃很不配合的痉挛了不止一下，然后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干净墙体做支撑之后，瞬间爆发。
恶心，不解，愤怒。
小姑娘的哭声即便已经遥远了不少也仍然清晰。
也许是因为过了太长时间仍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鬼群追上去，小团体的领袖——也就是在一分钟之前把丁若虚当成了挡箭牌的那个人，瑟瑟发抖的走了回来，看到满地血污之后腿软的直接就瘫坐在了地上。
“若……若虚，你这是……觉醒能力了哈。”
胃还是很难受，但丁若虚的视线已经死死的扣在了那个人身上，并且从来没有如此清晰过。
他撑着墙直起身子，目光直直的像是要把那个人钉死在原地。
“你不是说，要一起……”
“活下去吗？”
——
耳麦里传来的声音让丁若虚从回忆中惊醒。
“辰捷还撑得住吗？”
“不太行，这边太多了！”
“远山说已经在组织其他人过来了，但是不知道具体时间。”
凌晨的温度本应刺骨，宋一骜却硬生生的流了满身的汗，不过除了丁若虚，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远山果然不靠谱。”丁若虚轻笑了一声，游刃有余的守住了自己面前的那块地方，甚至还有时间回头打量打量这群人狼狈的样子。
不得不说，郑林楷尘封的重力压制让丁若虚十分受用，毕竟用能力瞄准一堆爬不起来的活靶子还是很让人心情舒畅的。
怎么说也救了我一命，丁若虚看着他们互相交叠掩护的身影想，帮人帮到底吧。
迅速清理掉面前的鬼为他赢得了短暂的时间空隙，远方的鬼还没来得及涉及尘封领域。
丁若虚疾步而行，分辨着耳麦里不同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精准的一把抓住了俞辰捷的脖子：“朋友，去那边，这儿交给我吧。”
俞辰捷愣了一愣，随即很快反应了过来，赶在鬼的大部队到达之前补回了刚刚丁若虚守着的那片漏洞。
宋一骜有意无意的从丁若虚身侧闪过，意味深长的轻声笑了一下。
丁若虚双手交叠，五指伸长压在胸口，莫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可没说这就是答应你要加入了啊，不要那么笑。”
时间仿佛被拉的很长，铁器相互摩擦的声音和火光辉映，原本格格不入时刻注意着与其他几人划开界限的丁若虚的身影也逐渐模糊了起来。
远处，不知从何而来却源源不断的鬼仍然成潮成海；更远处，伴随着太阳升起而油门被踩到底的一整串越野陆战车正加速驶来。
奇迹永远是凌驾于绝境之上的，而绝境，背后大多时候都有阴谋在推波助澜。
戴着眼睛的人把身形隐藏在建筑物之间，悄无声息的随着鬼挪向几人。
他们这群人不讲究声音上的隐蔽，也不必讲究，这会按着领口的通讯器就张了口，平淡且没什么攻击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
“能力信息记录好了，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就会有大批能力者到位，你们那边把鬼的数量按照我发过去的人数比例再增多，争取多拖一会儿，再多收集到一个能力信息都是我们赚了。”
他抬手扶了下眼镜，不知道在看着谁，镜片上寒光一闪，随即立刻从拉链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比掌心还小一圈的黑色方盒子。
他纤长的手指按下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凹槽，方盒子不知道是什么构造，立刻伸展了开来，变成了一个底部刚好能放在手掌上，黑色表面还闪着银光的小尖塔，像是个缩小版的金字塔。
“他们里面有个人的能力还挺有意思的，才一次觉醒就已经可以对殊能者进行致命攻击了。正好你最近在研究的那个东西的试验品我顺手拿出来了一个，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王春彧按着眼睛框低头轻笑了一声，鞋尖捻碎了地上的一个小土块：“批准行动么？郎东哲同学。”
Fin.
荒芜之上：总会有某个瞬间
——
能力干扰器的外形和功能都尚未完善，王春彧抬手之间便让一只鬼潮中的鬼脱离了队伍，来到了自己面前。
真要说起来，这算是他的同类，毕竟都感染了这个破病毒，只不过自己的运气稍微好了一点。
王春彧拉开那只鬼的夹克衫，把那个黑色的小尖塔扔进了内袋。
几秒之后，他就再次淹没在了鬼群当中，估计是很难再找见了。
仍然站在原地的人目光飘散了一会，大拇指和食指交叠着摩擦。
不远处的几人在层层围困中数次险些被打散，不得已之下，郑林楷撤下全部的尘封领域往一处无窗废弃物靠拢，为了掩护郑林楷，其余几人迅速回防，硬生生的为他拼出了一条血路。
郑林楷到位后一口气也没喘，在其他人几乎快要跟鬼面对面的接触之前开启了又一轮的尘封压制。
宋一骜带着他们迅速移动到了郑林楷身旁，隔绝了身后的鬼出现的可能性后，他们的攻击密度和范围都逐渐回升到了一个良好的状态，终于是能应付下来这群鬼潮，等到远山到来了。
侯仕程抹了把自己额头上的汗，一下没忍住副作用，跪在了地上干呕。
俞辰捷和宋一骜立马扩散，自觉扛住了他的缺口。
丁若虚方才看了刚要过去顶上，反正也就是跨个两步的事，见另外两个人反应实在迅速，便在不自觉中挑了挑一边的眉，露出了一丝期待状的目光。
陈皓禹攥着拳，用力到修剪干净的指甲也能在掌心处留下疼痛的印痕，收录器还被他拿在手里，但这块传输信息的小铁片上的温度莫名就变得刺骨。
他们需要歼灭敌人，需要让更多的鬼失去行动能力，以此造出不计其数的尸山尸海，否则，下一个变成一具在地上、死气沉沉、胳膊腿随时会被踩断的尸体，应该就是他们自己了。
但他做不到，又或者说……他本来是可以做到的。
他的能力被远山的仪器判定为辅助类能力中极特殊的一种——行为控制。
当然，仪器上还描述了他能力的基本使用方法，只是这对他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礼节。
作用范围——视线内部分鬼。
表现形式——对被作为目标的鬼施展“祝福” ，目标鬼的耐力速度攻击性均被增幅，使用者还可操控其对其他鬼进行阻拦或攻击。
嗯，理论上的原版能力可以直接对任意鬼发动礼节，到了他身上的删减版plus就只能在某些鬼失去行动能力的那个瞬间对其发动礼节，还有概率无效。
无法保证会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能力，就算觉醒又有什么用，还不如跟易木哥一样彻底激发不了能力。
有时候他就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到处撞着一堵透明的墙，头破血流也想找到出口，但最终都是经不住痛，在放弃边缘徘徊。
哪怕本质上，他还是比王易木要幸运那么一点点的。
觉醒的那天下了挺大的雨，空气里弥漫着涩涩的泥土和青草味。
视线垂下目光所及之处，远远的血液像蛇一样朝着他的脚下迅速蔓延。
陈皓禹忽然意识到，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上的父母还在用生命的余温筑起高墙，试图让他有机会活下去。
“我的父母，在我面前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天不知存着什么化学试剂的老楼忽然就爆炸了，走在流亡组织最后的他被气浪掀出十几米远。
他后背重重砸在侧翻的公交车上，陈皓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听到了身体里骨头碎裂的声音。
没办法，哪怕一手血混着土，再痛也得爬起来。
那不是他的血——
旁边互相支撑着走过很长一段路的同伴浑身伤痕，身上有些部位已经支离破碎。可偏偏他还在顽强的小口吸着气，每吸一口气，下腹的裂口就簌簌的涌出一股粘稠的血。
陈皓禹浑身发着抖，在同伴的哀求声中，把他身上一根断裂了的钢筋用力拔了出来。
至少……不用疼了。
这画面放在随便一集动画片里必定要被设成反色。
痛苦的终结从来都是来自更沉重的痛苦。
“我的朋友，因为我离开了这个世界。”
陈皓禹从短短几秒却思考了太多事情的失神中缓过神。
“他们都没有机会看到这个世界变得再好一点了。”
“……看着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
“他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有自己重要的人。”
“我很难过。”
“我救不了他们。”
陈皓禹好像在冥冥之中看到了一些人影，他们围在他的身边，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伸出了手指向了这群全力以赴想要活下去的人们奋力对抗着的敌人。
“但我希望我至少能尽力去帮助更多的人。”
他两手的食指中指合拢，跟拇指一起比成了一个相框。
“然后我还想和这群傻子一起等到世界变好的那一天。”
俞辰捷方才和宋一骜平摊接下了侯仕程的缺口之后顿时有些吃力，同时控制太多目标，哪怕是小铁片这种质量很小的物体，也让他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好几次差点就漏掉了一两只鬼，让他们跑进这个勉强形成的安全小圈子。
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以及宋一骜那边的鬼全都动作微顿，下一秒就调转了方向，开始为他们阻挡后继的鬼的时候，他承认自己绝对是懵了一秒的。
“皓禹？”郑林楷明显比其他人反应更快一点：“你能控制礼节了？”
陈皓禹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微的点了下头。
“这是我的礼节。”
“误不是？”丁若虚往回退了几步。
“你们就没发现自从刚那个谁把你们那一片的鬼全策反了之后，后面的那一批大部分全往我这来了吗？扛不住了快来帮我。”
俞辰捷发自内心的笑出了声，两步就移动到了丁若虚那边。
宋一骜需要跟鬼近距离作战，他有没有说些什么陈皓禹不可能听见，但他还是看到了宋一骜在移动过程中明显是对着他的方向伸出来的大拇指。
回去之后礼节的目标范围得改了，陈皓禹扭了扭手腕，默默的替远山想好了文字描述：通过自身身体部位形成的闭合边框中视线里的部分鬼。
不是巧合，这不是巧合。
除了易木哥，也会有别的能力无法被远山的仪器准确识别。
哪怕只有一部分。
Fin.
荒芜之上：失控
——
陈皓禹的礼节能够正常施展之后，A4小队的抵抗变得顺利了许多，但因为长时间处于能力发动状态，每个人多少都有些疲惫。
丁若虚这种能力几乎没有副作用的尚且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其他人就更是了。
被恶心折磨了大半天的侯仕程找了个犄角旮旯吐了一顿，回来时脸色终于好了点。
俞辰捷觉得这个强度还可以忍受，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其他人聊上了天。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无数尸体下被紧紧遮盖着的一个黑色的四角塔状物，正在慢慢收缩回一个小方块的形态，四角一阵红光沿着纹路交叉蔓延向最中间，整条线路在闪烁了几次之后骤然而止。
除了从距离来说离得最远的郑林楷之外，在场所有人都没由来的感到一阵胸口发闷。
宋一骜手下匕首一顿，目光忽然模糊了起来，他完全没有准备，近乎无措的停在了原地。
俞辰捷控制的铁片稀里哗啦掉了一地，他想也没想，伸手就把宋一骜给捞了回来，两人一起摔在了硬邦邦还硌人的碎石路上。
已经被陈皓禹施展过礼节的鬼没有受到影响，但无论他再怎么尝试，始终都没能再次发动礼节。
丁若虚也是视线模糊，为了不误伤到谁他只能选择先停止使用盛焰。
“怎么回事？”郑林楷抬手又往外围压下一圈尘封领域，短暂的控制住了鬼的蔓延趋势。
“看不清。”宋一骜皱了皱眉，手里匕首的刀柄被他握的更紧。
“我也是。”丁若虚无辜的退后到了一面墙前往后一倚。
俞辰捷懊恼的掏出几个新的小铁片放在手里上下抛了抛：“我能力失效了。”
陈皓禹护着宋一骜又往后退了点：“礼节也是。”
“这不可能……这么多能力同时失效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郑林楷的目光迅速扫视过了周边的建筑：“是有人想杀我们。”
“谁这么有病？”俞辰捷爬了起来，暂时接过了宋一骜手里的匕首，能清理几个鬼算几个鬼。
“难道是什么流亡组织吗。”陈皓禹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思路：“不可能，说不通。”
丁若虚张开手，放在眼前晃了晃，还只能是看见个东西在晃的程度，连几根手指都看不清：“是殊能者。”
众人迅速把目光聚到了他身上。
郑林楷顿时只觉后背发冷：“怎么说？”
“直觉因素也许有，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丁若虚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我曾经遇见过这群人一回。”
“我还猜这是个落单的殊能者，让能力失效也不是他的能力，否则我就该完全使用不了盛焰，而不只是看不清。”
郑林楷沉默了一会儿，准确来说是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你觉得……他还在附近吗？”
听不出是苦笑还是冷笑的一声笑在众人耳边炸开，丁若虚一字一字的咬牙开口：“当然在。”
“诶等等。”俞辰捷突然开口：“我们……不对啊，小侯呢？怎么这么半天一直没说话。”
能看的清的几人迅速散开目光寻找那个人，最后发现他正捂着头在一个极靠近尘封领域边界的地方浑身发抖。
一只看不出上面都黏了些什么东西的手眼看就要伸了过去，俞辰捷情急之下直接把手里的匕首扔了出去，好在力道挺足，直接把那手钉在了地面上，还在扭曲着挣扎。
“小侯，你怎么样？”俞辰捷紧皱着眉，抓着他的肩膀把他半抱半拖的拉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
侯仕程浑身都在发抖，目光紧紧盯着地面，像是恐惧到了极点。
俞辰捷没动地方，回身去看郑林楷他们：“这是什么？小侯的能力被仪器判断出的副作用里的那个意识震荡么？”
陈皓禹轻轻开口：“……我觉得不，不太像。”
郑林楷皱了半天眉，觉得额头上这一亩三分地实在是限制他发挥了：“我也觉得不是，但是没有别的解释。”
“有。”丁若虚忽然抬起头，猛的转向俞辰捷方才说话的方向：“你叫俞辰捷是吗先离他远点！”
侯仕程的声音几乎和丁若虚的下一句话同时响起。
“他那是个有副作用的强攻击性能力！如果他现在根本认不出来我们是谁呢？”
“别……别靠近我！”
俞辰捷茫然的回头对上了侯仕程近乎是恐惧的目光，然后看到了他已经对准自己伸出来了的手——那是浸染的发动前兆，他再熟悉不过了。
丁若虚的言下之意已经足够明显了，强攻击性能力的目标不分敌友，很容易误伤，盛焰这种物理攻击还算好说，但浸染这样的精神攻击，一旦误伤，又能有多少挽回余地。
俞辰捷觉得要被自己笑死了，都到这时候了，他想的还是这辈子怕是只能被小侯用这种眼神盯着看这么一回了。
当然很快他又变得非常失落，谁能想到几秒钟内他的心情能变化这么大。
小侯，认不出我了……
等我找到这个殊能者一定要在不用誓念的情况下揍死他。
其实郑林楷他们也没反应过来，但确实是在下一秒后俞辰捷就已经彻彻底底的摔了下来，身体一侧贴着地，手臂青筋暴起摁着自己的头，像是要把自己头盖骨摁碎。
“……疼。”
陈皓禹几步就跑到了他身边，手足无措的看着几乎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的俞辰捷。
侯仕程没有反应，还维持着那个被俞辰捷半拖半抱过来的姿势，低垂着头。
宋一骜凭着模糊至极的色块缓缓移动了过来，靠着直觉伸手抓住了俞辰捷止不住痉挛的手臂：“没用，无损也失效了。”
没人看的清他的表情，但每个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宋一骜作为一个治疗性能力拥有者，之所以能成为A4小队队长，除了其出神入化的体术之外，还是因为无损的恢复时间和恢复水平都是最好的。
再没有哪个治疗性能力是能把人恢复到二十四小时内的最佳状态了。
但他现在，帮不了他的队员了。
看起来侯仕程的能力对俞辰捷还是有削减的，平常看他对鬼用，也没见用过之后那鬼还能瘫在地上捂着脑袋说疼。
丁若虚没再说什么，少见的敛下眉，也有点难受。
宋一骜是整个A4小队里勉强让他想帮一把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勉强能让他觉得，似乎，这里也还不错的人。
他这人其实很讨厌勉强自己做些什么，但既然都开始做了，那就再做的好点吧。
Fin.
荒芜之上：局面
——
这个时候的阳光已经完全铺了上来，虽然空气还是很冷，但大家也都没什么心情感慨。
“林楷还能撑住么？”陈皓禹把收录器塞回肩袋里：“我刚刚把我们的坐标传送了过去，不知道他们还要多久。”
“咳……”郑林楷几乎维持不了站姿，沿着墙壁坐了下去，一只腿曲起来，胳膊搭在上面，“虽然很伤士气，但是我不得不说，确实撑不太住了。”
他的手仍然握得很紧，但身体不允许他给出坚持多久的承诺。
“请大家做好，尘封随时失效的准备。”
逆着光，陈皓禹能看见郑林楷发丝上有一小片反光，想想……大概是汗吧。
他们已经坚持到现在了，几乎倾尽所有，哪个人不是拿出百分之几百的力气来抵抗，想要打破狂想的结局。
我们……会活下来的。
侯仕程的话历历在目，而他几分钟之前刚刚亲手伤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喜欢他的俞辰捷。
当然啊。
俞辰捷永远都是那么爱笑，好像这样他就能忽视一切困难的现状，忽视伤痛，忽视死亡。
……其他交给我们。
宋一骜心里当然也没底，但他从未想过要让任何一个人死在自己之前。
陈皓禹和郑林楷都不是在这种时候爱说话的人，但前者能在悬崖上抓着一根荆棘死不放手，若有需要哪怕是一剑穿心他也能一声不吭。后者曾想过要好好的带着所有人一起回去，却没想到让自己人受伤的居然是另一个自己人。
丁若虚一个人飘了很多年了，永远也找不到能落脚的地方，虽然曾经是有的。
他确实从未庇护过什么流亡组织，想让他保护的人多少都要低声下气的给他提供资源作为交换。丁若虚没觉得这能让自己感到优越或是怎么样，只是单单觉得，这些人不值得自己毫无保留的出手而已。
“若虚，”宋一骜的声音有些无法自控的颤抖，“帮下忙。”
不知道处于什么心情，他甚至都忘了要用疑问句。
丁若虚闭上眼睛，只能感知到一片黑暗：“来吧。”
陈皓禹像是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开始迅速报出方位，以便于丁若虚能够按照他的方位使用盛焰：“十点方向，然后往右两步，从十点转到一点……”
被云层打碎了的光芒沾了满地灰尘，捡起来吹一吹兴许还能发亮。
郑林楷的呼吸逐渐急促的那几秒钟，陈皓禹就知道他们差不多要撑不住了。
那人额头上止不住的冒冷汗，意识都几乎不清醒了却还在维持尘封的效力。
他不敢动侯仕程，刚才把俞辰捷拖进了一个半边墙壁塌了的小屋子里，他睡的也很不安稳，手仍然放在头上。
算算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远山什么时候能来，又或者是宋一骜的无损什么时候能恢复。
怎么办呢……还能怎么办呢？
阳光的逐渐强烈非常影响人辨别方向，好在丁若虚也并不是特别需要借助光。
他能感受到空气中下落的火花，难闻的烟，和来自远方地面的震动。
“等等……”郑林楷忽然发出了声音，有些激动的挣扎着站了起来，“刚才顺着尘封……我看见易木了。”
“找到A4了，位置坐标已发送，发现有大批鬼聚集，无法迎战，请求支援。”
远远的像是对讲一样的电流声音响起，还保持着清醒的几个人瞬间回头找寻方向。
“来了……”陈皓禹抬着郑林楷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他们来了！”
郑林楷声音极小：“准备好吹牛了么？”
“……辰捷。”
宋一骜猛的站了起来：“我马上去看他，无损恢复了！”
陈皓禹只觉身旁一阵残影，再抬起头时，视线里就只能看见丁若虚了。
丁若虚已经睁开了眼睛，大概也是苦涩地冲他一笑，手指尖冒出了一团火苗。
陈皓禹立刻两手比框，成功让一批鬼反水转身对抗。
一边一直坐着没动的侯仕程开口就是一连串小声的抽气，吓得陈皓禹马上过去检查他哪里不舒服：“小侯你怎么样？”
“没有……”侯仕程一脸痛苦，“啊你别碰我腿，我就是……那什么，腿麻了。”
丁若虚噗嗤一声笑了，自顾自摇了摇头。
屋里宋一骜和俞辰捷很快也走了出来，宋一骜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俞辰捷还在用手揉着太阳穴，小声嘀咕：“哎，这突然不疼了我还不太习惯。”
陈皓禹立刻一个白眼给过去：“蠢，你还想继续疼么你？”
“别，可别。”俞辰捷连忙挥手，顺势坐到了侯仕程对面，认真的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一把抱了上去。
“你认不出我了，”他压抑着些声音，低沉呜咽的格外好听，“我很难过。”
侯仕程看上去什么也没记住：“嗯……怎么了？”
俞辰捷挠挠头，冲他哈哈一笑：“没事，你当做了个梦就好。”
越野陆战车的声音逼近，面前围积着的鬼肉眼可见的减少了很多，甚至都能透过鬼与鬼间的缝隙看到外面的一些情况。
丁若虚对着那个方向站了半天，脑子里一片空白，很快他才想起自己是应该再说点什么，就当是告别了。
“那……”他先找到了宋一骜的目光，然后是俞辰捷和郑林楷的，“我就先走了，还是别让人看见我比较好，会有麻烦。”
宋一骜立刻起了身：“真不再考虑一下么？说真的，若虚你很对我胃口啊，而且我们队里还有个人呢，虽然没跟过来，但是应该跟你差不多大。”
郑林楷好奇的笑了一声：“什么麻烦啊？”
“啊，就是那个啊。”丁若虚简直想自己扇自己一耳光，“我太帅了啊，怕再把你们组织里的人给拐跑了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这话自带轻松buff，几个人立马稀稀落落的笑了起来。
丁若虚还是离开了，只不过与其说是离开，不如说他先绕到了另一边没有多少鬼的地方，然后沿着陆战车刚才过来的方向，往那边过去了。
他还挺想看看远山是怎么作战的。
但真的当他到了那边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他们几个刚才没被吃了可真是太幸运了。
粗略来看，大概外圈的深灰色作战服是能进行攻击或者辅助的，里圈应该是一群灰色浅一点的治愈能力者，中间还有一群穿灰色更更浅颜色作战服的人，在从外圈把伤员送回里圈。
鬼的巨大数量又或者是远山的排兵布阵这些都不重要，丁若虚第一眼看到的，是唯一一个人堆里穿白色作战服的人。
隔着很远，也不知道为什么。
丁若虚第一眼就觉得，他现在一定满头是汗。
Fin.
荒芜之上：这里有我想要的……
——
“让我去，”王易木站在第一辆准备出发的陆战车前，“我必须去。”
开车的人似乎很为难，一直在看不远处的总指挥。
指挥看向了这边，像是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后排的人立刻自觉下车，给王易木留出了一个空位。
王易木穿着那一身没来得及换掉的白色衣服，迅速上车坐好。
过了生死线后一切都静的吓人，王易木被一群人护在最中间，尽量去忽略这个尴尬的位置。
“这位朋友……”
“不敢不敢，木哥你饶了我吧。”
“呃，”王易木咽了下口水，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我就是想说其实你们也不用……这么在意我。”
“别这么说，上面给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你。”
天。
王易木扶额，简直无法沟通。
绕过了一个遮挡视线的建筑群，他们才看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鬼群，那些鬼甚至没有别的动作，就像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相比之下，最左侧倒有着一小撮空隙，王易木顿时觉得这不像是自然形成的，马上带了他们那群人从侧面绕了过去查看。
一看到一群鬼已各种奇异的姿势被好像某种力量给压成了一圈，王易木才总算稍稍放了点心：“是尘封，让后到的人都绕个远先过来这边，救人要紧。”
跟着他的联络员点了点头，拿出收录器就开始奋笔疾书。
等到人数累积到了一个差不多的规模后，强攻击能力在前开路，直接把密集的鬼群劈开了一个口子，同时，另一个方向数量巨大的鬼察觉到了动静迅速移动过来，远山也立刻反应过来，在场所有人都自觉组成了那个由内而外的圈。
王易木还没见到A4小队的其他成员，就被一众跟着自己的人给拖回了圈内。
虽然那之后他们就管不了他了，但他自己也不可能再出去了，只能等着其他人把郑林楷他们带回来才行。
站在经常有人移动的中间地带，他在人来人往中晃了神，再抬头的时候却在自己正对着的那个房子窗边看到了一个人影，可再看的时候就已经无影无踪，以为自己是花了眼。
王易木抬起手，把自己手掌的反正面都看了个遍，什么也没看出来。
哪怕强行来了这里，他还是帮不上什么忙。
他面前一个后勤组成员正在吃力的把一个右小臂血肉模糊的伤员往内圈拖拽，王易木下意识伸出手，然后才开始向那个方向跑过去。
“我来帮你！”
血的味道不知不觉就压在了四周的空气中，凝成了让人心情不好的诡异气氛，实在是难受。
除了偶尔响起的刀刃刺破血肉，骨头摩擦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声音，时不时还有来自同伴痛苦的呻吟。
王易木不太记得拖拽了多少人，但是抓着他们衣领又或者两肩的手已经开始打滑，基本上只要走几步，他就能看见自己的汗珠落下去打湿有些发红的地面。
明明后勤组的每个人都跟他差不多。
明明所有人都是拼尽了全力在疯狂。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会累到跪在地面上爬不起来。
为什么大家都没停下。
“……木哥。”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和不知道是谁的手抵住了他的肩膀。
王易木盯着自己垂下的发丝晃了晃头，擦了把汗，喘着粗气勉强的发出了一声带着疑问的嗯。
他抬起头，认出这是那个经常跟他一起打扫各种屋子的同伴，他今年才十八岁。
“你去休息吧。”那人眼神里说不出是什么感情，“其实你就不该跟来的。”
“啊……没，没事，我可以帮……”王易木撑着膝盖站起来，无能为力的手腕发着抖，眼睛像是流进了汗，泛着光。
“你帮不了谁。”那人起身，拖着刚刚那位让王易木力不从心的伤员迅速移动到里圈：“反正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
“但你要是死了，或者受了什么伤的话，远山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你自己看看你的衣服，沾了什么都不会脏。”
王易木几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表情木然的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
沾上了血液，也只会顺着特质的布料滑走，一点也不会弄脏。
我要……我要这样的衣服有什么用……
他几次把手抬起来又放了下去，转身来回看了好几次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他的目光胡乱的扫着远方好像无穷无尽的鬼群，弯下腰发出了几声呜咽。
“我还是……可以帮上点忙的。”
“再多救一个人，一个人就好。”
他就当没听见刚才那番说不上是谴责还是抱怨的话，继续做他之前做的事。
“有我一个总比没有强。”
也许纯粹是自我安慰，也可能是因为他还有几个人要等。
他必须来，他不能走。
“啧，”一个从没听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真看不下去了啊。”
王易木回头，非常意外的看到了一个身上的衣服甚至不是远山作战服的人。
“你是谁？”他迅速的皱了眉，意识到这可能就是自己刚刚无意看见的那个人影，反应极快的后退拉开了安全距离。
在血和来往的人群着色的背景板下，两个人驻足而立，其中一个甚至还有心情扶了两下眼镜。
“这该怎么介绍比较好，宋一骜他们你知道么？”
王易木目光一振，立刻又上前了一步，一句没停的问道：“你见到他们了？他们怎么样？我是A4小队编制内后勤，他们还好么？有没有人受伤？”
“啊这么巧么？”丁若虚冲他笑了笑：“他们说的那个同伴原来就是你啊。漂亮。”
“我是丁若虚，宋一骜救了我，否则我现在大概也是个鬼了。”
“所以……”王易木长出了一口气，嘴角也不自觉的带上了笑：“他们没事就好，居然真的做到了……全员生还的狂想。”
“我好像还没说他们是不是都活下来了，”丁若虚冲他一挑眉：“不过你猜对了。”
“易木！易木！我去？丁若虚你也来了！”俞辰捷甩开两个架着自己的人，迅速冲了过来。
王易木立刻上去跟他抱了一下，紧张的就差没把这几个人从上到下扒了看一遍有没有人受伤了。
A4小队把王易木整个围了起来，宋一骜简单跟王易木说了几句，就又看向了站在一旁抱肩看着他们的丁若虚，轻轻笑了下。
“到底还是来了。”宋一骜握拳，丁若虚立刻会意，也握起拳头跟他碰了一下。
“这里有我想要的。”他冲着宋一骜点了点头，目光却越过他，看向了几分钟之前，他在远处看到的那个拼命拽着浑身是血的人往回拖的白色衣服，和现在正在不远处，被人依次拥抱着的王易木。
“可以托付后背的同伴。”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