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该看的东西。”

自好多年前从人类阵营超能力学校毕业来到人类阵营武装组织,小莓取得了巨大的进步。在与人工智能阵营的平流层战役中她消灭了57个机器人、在青藤岭事件中她保护好了人质、她找到了组织的叛徒的线索、精进了她的超能力……还吃了一个着火的冰淇淋蛋糕。由于组织对她的信任,她被安排作为一个重要计划的诱饵。
得知这个消息,小莓深吸了一口气,站得笔直,尝试掩盖住即将爆发的笑脸,显得严肃一些,从而显得可靠一些,却并没有成功。现在她的表情像是正在痛苦地憋气。
这个任务极其危险,组织要用高科技仪器扫描一个宇宙排名前几的危险人物,从而在未来能掌握他的行踪。这个危险人物,江湖人称老晦,出生于2666年,现在已经三百多岁了,被全宇宙通缉了两百九十多年。他的哥哥,拥有能治愈危及生命的重伤的能力,甚至可以给人续命。老晦,是个野心家,他的人类身躯只给了他最多一百多年的时间,为了长生,他必须夺走他哥哥的能力,于是他害了哥哥。后来,他对大半个宇宙施行了近两百年的恐怖统治,罪大恶极,整个宇宙,无论人类还是机器人还是更高等的生命,都与他为敌。
“情报局说,老晦最近可能要去M31,你把这个吃了,”小莓的长官拿出一颗乒乓球大小的菱形宝石,“老晦最近在找这个,你吃了它,它会放出某种波段,吸引老晦。你把他牵制住30秒就可以了。”
这颗石榴石就像一颗石榴籽一样,中心是浅黄色的,像一颗星星。不规则的外部,是透亮的粉红色,如果仔细看,能看见银白色的小气泡凝固在宝石中,就像小钻石一样。小莓接过这颗宝石,她惊奇地发现宝石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坚硬,手感就像石榴的果肉一样。后来她得知这不是自然界中的宝石,而是高科技结晶人造宝石。它的表面还有一层光晕,太漂亮了!
这颗高科技宝石承载着整个组织对她的信任,小莓想着,如果这时小时候的她看见现在的自己,那么那个小女孩该尖叫着开心得晕过去吧?那时候的自己生活在宇宙大混战时期的安全区域,她最大的梦想就是移植超能力,成为人类阵营武装组织中值得信赖的一员。严格来说,那时的她追求的压根不是信任,只是炫酷的超能力和武器。组织的信任是四五年前的她最大的追求,前进的动力是前辈们的肯定。然而,看多了满目疮痍,人类与机器人难民不再相互仇恨,一起在枪林弹雨中逃亡;新生儿因为超能力移植废水和核废水的污染发生可怕的变异,孩子们每天晚上以交响的爆炸声和激光发射的声音作为摇篮曲入睡;组织里大家的空闲时间越来越少,因为必须抽出时间给逝去的同伴上坟……每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小莓总会深深地与他们共情,她泛滥的同理心不知给她带来了多少痛苦,她的心已经碎了无数次了。
小莓站得更直了一些,一只手攥紧了拳头,一只手接过高科技宝石,把高科技宝石整个地咽下去。长官告诉她,这颗高科技宝石会对她的身心都有副作用,但组织相信她能免疫这些副作用。毕竟她是吃过着火的冰淇淋蛋糕的人,拥有强悍的胃。宝石在她的体内不会被破坏,事后,她可以完好无损地把宝石吐出来。
“没有副作用啊……”小莓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一直到来到M31,一直到三天后那个恐怖的老头出现。
“你是武装组织的人吧?”干枯平淡的声音飘来。终于见到老晦本人了,原来被全宇宙通缉了近三百年的老妖精就长这样,和照片上相比,真人周围多了一层压抑的场。
或许是遇到新鲜事太激动,毕竟遇到这种级别的危险人物可不是家常便饭。又或许是面对着为了永生实现自己的野心而杀害了哥哥的恶魔,生出了想挑衅他的欲望。也许只是为了引起老晦的注意完成任务。小莓故意用响亮的声音和略显惊讶的语气说:“嚯!你都三百多岁了,居然还没有秃头!”一边说,一边用手拍了拍自己头顶茂密的头发,用尽全力地扬起眉毛,同时勾起嘴角,轻蔑地看着老晦。
此时,小莓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象老晦的哥哥被害时的绝望,更无法阻止自己感同身受地体会老晦哥哥的痛苦。亲弟弟啊!就因为拥有长生能力被亲弟弟杀害!事实上,她向来无法像组织中的大部分人那样冷酷无情,她的心可不是金属板和电路做成的,她的胸腔中充满了怒火,真希望自己是个强大的神明,能把这家伙的脑袋拧下来,或是给他持续一千年的精神折磨。只剩下作为组织成员的冷静在克制着她的怒火,不然她都觉得恨意要像岩浆一样涌出她的眼眶、鼻孔和嘴巴,炸开她的头盖骨。
或许恨意已经烧坏了她的视线吧,不然为什么这老妖精的脸,周围环境都越来越扭曲和模糊呢?
那张丑陋疯狂的脸随着周围的场景一同变化。花白的头发在变黑,老晦脸上的皱纹在减少,他的身体在变瘦变矮;头顶的星海、脚下冰冷的高科技材料地面都不复存在,周围的场景变得像儿童画一样,歪歪扭扭的蓝天下面是一对兄弟,稍矮的看眉眼像老晦,不,现在应该叫他小晦了。
“啊!”小莓惊叫道,“这死老头又用了什么邪门的黑科技!把我困在他画的这副丑画里!即便这样我也不能放弃,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她看着兄弟俩,突然想到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惊叹道:“难不成,他要向我展示他作为一个坏蛋的背景故事,也就是他的什么难言之隐,悲惨过去!果然,‘剧情’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
迎接她的完全不是一个按照时间顺序进行的坏蛋心路历程,而是好多朦胧的片段拼凑在一起,像一部微电影,讲述着一个27世纪小男孩的无聊日常。
她看见一岁的小晦在哥哥的帮助下蹒跚学步,又看见那个肉乎乎的小男孩在公园里追赶鸽子,看见他滑下一个红白滑梯时撞到头,又因为吃饭噎着了哇哇大哭,在妈妈的指引下喝了一口汤才好一些。他赖在幼儿园的地上打滚,让老师拿他没办法;他不小心把另一个小孩撞到,在老师的逼迫下别扭地道歉;他和哥哥在一片低矮的红棕色山坡上散步,他滑下一个陡峭的碎石斜坡擦伤了腿,哥哥用治愈能力帮他解除了疼痛。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向人类小孩们眉飞色舞地灌输机器人天生邪恶的思想,他坐在下面昏昏欲睡;有一次他忘记了写作业,着急地扯着同学的作业本飞奔到厕所,抄作业的过程中还把尺子掉进了马桶。他也曾感受着同学们对他的崇拜,因为天生拥有厉害的超能力;他也曾把他人的肯定当作前进的动力;他也曾仰望浩瀚、无垠、飘渺的宇宙,千万亿兆个星系的光芒也曾像烟花一样在他的心中展开。
“以前的所有敌人,他们的童年片段是不是都能拼凑成一部电影呢?”小莓想,“以前我所面对过的敌人,都曾经是婴儿;所有的杀人机器,都曾经是零件、或是自然界中无辜的金属和电子。我所见过的所有小孩之中,可能存在着我未来的敌人;所有我路过的矿山之中,可能存在着未来会试图谋杀我的机器人。即便这样,我……”
仿佛呲啦一声一幅画被撕碎,小莓又对上了那双放射着杀意的眼睛和那张布满皱纹惨白的脸,她这才明白,刚刚可不是老晦向她展示了他作为坏蛋的心路历程,而是高科技宝石的副作用。似乎宝石发出的波与她的脑电波越来越接近,放大了她的同理心,使她自己看见了老晦的童年,一个朦胧、普通、不像是坏蛋会拥有的童年。
高科技宝石的副作用不仅如此,还在她刚刚“看电影”的时候大幅提升了她的战斗力,让她的身体无意识地战斗。当小莓回过神来,组织里的其他人已经利用高级的追踪技术扫描完毕了,从此之后组织完全掌握着老晦的行踪。而小莓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尘土,似乎刚刚和老晦打了一架,但是她找不到老晦了,还稀里糊涂地完成了任务。据说,老晦向来谨慎,所以没有立刻抢夺高科技宝石。没能依靠自己的能力与如此强大的敌人对抗,这让她充满了不甘。
组织给她放了两天假,晚上,小莓坐在组织总部的一个小阳台上吃甜点,这时只有甜食能安抚她的不甘与被震撼的心。
“通常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是个校园题材动漫的主角,我会坐在屋顶上,”小莓一边说一边笑,尝试让自己开心一些,“校园题材动漫里面的人物总是动不动就去教学楼屋顶,他们的老师也不给屋顶锁门,也不怕有人跳下去。他们特别喜欢屋顶,在屋顶上伤春悲秋、你侬我侬。还有武侠片里的人物也特别喜欢屋顶,一旦有个武林高手站在屋顶上,他背后的月亮就会变得特别大,这样就会有个剪影。他们还喜欢在屋顶上打架,因为他们武艺高强,所以没有人会从屋顶上掉下去,他们也不管是不是打扰到屋子里的人了。我本来也想去屋顶,因为那是个特别适合多愁善感、怀疑人生、皱着眉头播放悲伤音乐,用‘人性’、‘人生’、‘生活’这一类大词感慨的地方。但是我们的总部漂浮在太空中,屋顶上没有氧气,所以我只好坐在阳台上了。”
小莓又掐着嗓子,用很尖的声音假装是她正在吃的饼干在说话:“你就算坐在阳台上也不能怀疑人生,花那么多时间探讨人性,磨磨唧唧的,可不像是一个为了宇宙和平努力的人应该做的。”她咬了一口饼干,切换回自己原本的声音说:“你说得对,那样太磨唧了!所以我现在得想个办法,让自己的大脑不要再想关于老晦的事了!我都告诉我的大脑不要再想了,可是它不听,它是不是要造反了!”
她又模仿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假装是一块果冻在说话:“我倒觉得你不应该因为你在工作中必须杀伐果断就不面对自己‘矫情’的想法,说出来吧,反正我们一晚上都有时间。”
小莓假装得到了一个好建议,很惊喜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对自己说:“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老晦,以及其他敌人。如果我有个时光机,能穿越到27世纪70年代,我却无法除掉那个小男孩,不是因为害怕时间线上发生了什么可怕的蝴蝶效应导致人类灭绝,而是因为……因为……他那时候只是个小孩啊……”
“作为一个用暴力手段争取和平的人,作为必须服从组织命令的成员,无论是前辈们,还是你,”小莓抓起刚刚的饼干,一下把饼干捏成了碎渣渣,攥紧了拳头,手指甲嵌进了肉里,“都希望我少一点同理心。但是!我的同理心,我怎么割舍得下呢!你就看看,那个小男孩多普通,多真实!我不会把他看作未来的顶级危险人物,也不会把现在的老晦看作罪恶的化身。是时候把所有敌人当作人看,哪怕他们是误入歧途的人。我会继续服从组织的命令与他们为敌,但是我会尽全力理解他们,这样才能对症下药不是吗?”
见过宇宙中的血雨腥风,心碎了无数次,又重新拼回去无数次,带着同伴的痛苦,带着敌人的痛苦,砥砺前行。
“哇!你刚刚就像是说了重要的台词啊!”小莓模仿着低沉的声音假装是果冻在说话。
“是啊,哈哈哈!”小莓说完,一边大笑,一边吃掉了果冻。万幸她没有噎着。
“接下来,只剩下一个问题了……”小莓的笑脸渐渐塌了,看着地面,“我该怎么处理地上的饼干渣渣呢?”

人物调查问卷:

1.姓名:小莓 出生日期:2975年 姓名的由来:随便想了一个简单好记的名字
2.身世:30世纪末宇宙人类阵营安全区域一个普通家庭的独生女,父母都没有掺和宇宙里打打杀杀的事,所以童年很平稳。后来于人类阵营战斗学校学习。
3.和父母关系非常好!虽然在外四海为家,但和父母保持固定的联系,父母很支持她的事业。爸爸是个比较无聊的人,不太能明白她的脑洞;妈妈就像她的好朋友,妈妈比较有意思。
4.打小身体素质就特别好,小时候没有生过病。
5.各类未来武器的用法是从学校里学来的,两个超能力:发射胶状物(这个比较容易移植)和快速愈合都是移植而来的。其中快速愈合的能力移植得较艰难,在一个钻石人的帮助下逐渐学会控制。
6.在宇宙大混战时期,没有多少时间阅读,她的信息来源主要是人类阵营的情报局。
7.长于与人沟通。如果生活在21世纪,她可能是外交官、动画片编剧、卖冰淇淋的老奶奶或者幼儿园老师。但是生活在宇宙大混战时期,所以她的职业是打倒人工智能和其他物种。
8.她并不擅长逻辑思考,但懂得人类阵营的纪律,所以也不会依靠本能和情绪解决问题。但我相信没有了纪律的束缚,她一定能用各种奇怪的方式解决问题。
9.最害怕人与人之间永远无法相互理解,宇宙陷入了打打杀杀-两败俱伤-和平-矛盾-打打杀杀的循环中。她基础的噩梦是本来吃着美味的冰淇淋,结果冰淇淋变成了酱油味。
10.她很少失眠,如果失眠了,会一直唱歌到天亮。但是我估计未来应该有什么一秒入睡的神奇机器吧。
11.肯定有挫折,他们人类阵营的败仗、离去的(叛变)同伴……但是我不清楚那个挫折最大,因为她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不像是有什么苦大仇深的过去。
12.3000年和曾经的敌人一起看日出。
13.虽然她是个爱好与人交流的人,但不会因为某个人离开了就活不下去了,在她心目中最重要的是宇宙和平。
14.曾经的梦想是拥有超能力,样子很帅。后来梦想变成了人类阵营在宇宙大混战中的胜利。再后来梦想变成了宇宙和平。
15.朋友有很多,挨个数出来很费时间~
16.身体特征:留着马尾辫,穿着人类阵营统一的战斗服,有肌肉。
17.颜艺,表情很可笑。爱笑。
18.喜欢吃甜食,没有不喜欢的食物。
19.小时候住在自己家里,卧室比较小,向阳,而且是智能的。之后参与了宇宙大混战,居无定所。
20.每天入睡前最后一件事是闭上眼睛或者翻身,倒数第二件事是检查周围的环境是否安全。

作者阐述:毕竟这不是个连续剧,我尽力少些一些,尽量用更少的字数交代背景,把无关紧要但特别炫酷的场景筛掉耗费了我非常多的精力。故事的主人公小莓是我初中时编出来的虚构人物,其实和她一个世界观的人还有好多,为了不啰嗦,只好不让他们出来了。除去她发散的思维和一点都不严肃的性格,小莓是个理想主义的实干家,她相信宇宙中的人们终究能互相理解,也相信这是能通过努力争取的。这一点我特别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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