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词二稿(未完待续)

啊啊啊又没写完…所以应该也不算二稿….

 

这是在自七岁之后的九年里,奥莉维娅第一次踏上加州一号公路。

奥莉维娅有些木然、又拘谨地坐在父亲的宝马车的副驾,手轻轻搭在膝盖上,看向窗外。

临近傍晚,天边已然染上了几分夕阳的颜色,火红而绚烂,朦朦胧胧的微光透过厚实的云层洒了下来。但因着公路上起了雾,窗外的一切便像隔着毛玻璃似的,有些模模糊糊,将奥莉维娅包裹了起来。她身着一袭黑裙,与这天、这山、这景,愈发显得格格不入了。

奥莉维娅沉默着,倒是她父亲先开了口。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在旧金山有几处房产,你来这边之后,就随便挑一个住吧。”奥莉维娅应了一声,就又闭紧了嘴巴。她紧抿着的嘴唇如脸色一般苍白,是像别在她领口的白百合一样的颜色。

 

当晚,奥莉维娅就搬进了旧金山东湾区一处尽可能远离她父亲一家的房产。

在七岁那年奥莉维娅的父母离婚后,不久她父亲就再婚了,奥莉维娅并不想去打扰他们一家的生活,况且他们大抵也不愿看见她的存在。

东湾区就很好,奥莉维娅想。

这里虽远不如父亲所居住的北湾区繁华与富有,但却很安静,也适合她整理心情。东湾区没有北湾区那么冷,也没有南湾区那样又闷又湿热,但常住洛杉矶的奥莉维娅还是不怎么适应。

奥莉维娅搬着零零散散的行李推开了别墅冷清的门。沉重的行李压得她直不起来身,肩膀上挎着的大包沿着胳膊一点一点下滑,最终“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奥莉维娅顺从着这股力,将自己也摔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母亲突如其来的绝症,或许奥莉维娅永远也不会回到旧金山。

 

在童年时期,旧金山承载了奥莉维娅的许多美好回忆,有在市区里的,也有在湾区、在一号公路上的。但那大多都是同母亲一起的。

七岁的那个夜晚,她迈着细碎的步伐帮母亲把大大小小的行李,一件件搬上了敞篷车。其实母亲的行李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奥莉维娅的。就像她那个足足有她一半大的小熊维尼玩偶,母亲承诺等到了洛杉矶再给她买,但奥莉维娅还是坚持把它放上了车。最终母亲也并没有阻拦。

那天晚上的天很晴,奥莉维娅能清楚地看见一颗、一颗簇拥在一起的星星。月亮也很明亮,带着冷意的光照亮了公路前方的路。敞篷车拦不住开始汹涌的风,母亲提醒奥莉维娅戴好帽子,但她却只顾探出头去,为了追一只带着海的气息的蝴蝶。

就这样,奥莉维娅把属于旧金山的美好回忆都同母亲一起打包走了,现在这里什么也没有。

 

这个城市突然间对奥莉维娅陌生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我没在东湾区住过吧,奥莉维娅躺在地上想道。

这里的一切都太陌生了,就像到了一个新世界一样。以前的牵挂、以前的梦都被埋葬了起来,奥莉维娅的内里几乎都被挖空,只留呼吸间残存的一点痛,跟着胸口起起伏伏,有什么东西好像随时要钻出来。

奥莉维娅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她任由自己闭上了眼睛。

但手机的铃声又把她拉了回来。奥莉维娅爬起来将手机解锁,看到父亲给她发了一串关于新学校的信息、一些对她的安排和一笔数额不小的转账。在手心的冰冷的金属物件里面是黑黑白白的文字,父亲把转校的手续发给了奥莉维娅,并告知她他工作很忙,没有空帮她办这些琐碎的事,要奥莉维娅在明天周一去学校时自己完成。

奥莉维娅靠着九成新的沙发蜷缩在地板上,她点开新学校的介绍,发觉自己搬来这里住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因为学校在北湾区,那里离这里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这也意味着如果奥莉维娅想要准时上学,那她得不到六点就要起床。

奥莉维娅沉默了一会儿,对着手机狠狠竖了个中指,无声地骂了句脏话。

但骂归骂,她还是简单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往书包里随便塞了几本书和笔袋,订好闹钟,就上床睡觉了。

 

虽然现在是七月份,但旧金山是典型的凉夏气候,或者说一年四季的温度都说不上高。常年在洛杉矶居住的奥莉维娅没有意识到她的衣服和被褥单薄了些,以至于在深夜迷迷糊糊中浑身发凉,甚至在不住地微微颤抖。

奥莉维娅陷入昏昏噩噩的浅眠中,没发觉未拉好的窗帘一角钻进了一缕明亮的月光。这是个很晴的夜晚,拨云见月,只可惜无人欣赏。

奥莉维娅只觉得被冷意包裹着,从心底窜出寒冷气息冻僵了她的四肢。

她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又好像没有。她迫切地想要抓住那抹月光,但却迈不开腿。奥莉维娅始终被困在那个逼仄的角落。她逃不出黑暗。

 

奥莉维娅抬起沉重的眼皮时,天边的光早已透过窗帘隐隐约约地照在了床上。她抓过一旁的手机,摁开锁屏,发现已经上午九点了。奥莉维娅无声地、沉重地叹了口气,用乏力的手臂把手机又扔回床沿。

奥莉维娅发觉自己浑身滚烫,应该是发烧了。燃烧的皮肤下是空洞又塞满冰块的内里,奥莉维娅颤颤巍巍地缩在床上,那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无力感再次涌起。大脑早已停止工作,浑身的血液倒流,在身体里翻滚着,却驱不走一丝凉意。奥莉维娅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寄生了,这种从最深处滋生的、无法消除的情感啃食着她的心脏,在其中植上枯萎的花,根狠狠地扎了进去。没来由的,奥莉维娅想起在洛杉矶时,她跟母亲一起亲手培育的那盆玫瑰。在母亲住院后,原本充满生机又鲜艳的花儿逐渐因无人看护而败落,终于在奥莉维娅准备离开的那天掉下了最后一片花瓣。奥莉维娅沉默地将碎成无数片的她埋葬。

奥莉维娅抑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为母亲,为那盆玫瑰,也为自己。

胸口处的撕裂般的疼痛感缓缓向全身蔓延。奥莉维娅皱紧了眉头,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生命的逝去怎么能像一盆花的枯萎一样轻飘飘的、一样轻而易举。母亲的声音、母亲的样貌、母亲的气味,残存在脑海中的一切,都渐渐被时间剥夺。在恐慌中,奥莉维娅发觉,此时距离母亲去世仅过了一周而已。

母亲留下的东西并不多,抛开虚无缥缈的遗产,她真正留给奥莉维娅的,只有一个小木盒和两本书。木盒里面装着以前奥莉维娅送给她的耳坠、一直贴身戴着的一条小鲸鱼项链和一张地图。此时它们正被放在不远处的书桌上。

奥莉维娅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她却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爬起来,她想把母亲的遗物抱在怀里,只有这样才能给她那一点安全感,但她却怎样也移动不了一点。奥莉维娅感觉自己化为了一滩水,沉默地消失在海中。而在天上的母亲,离她越来越远。

奥莉维娅泡在液体中,或许是泪,也可能是汗,总之封闭了她的一切感官。她只能昏昏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奥莉维娅觉得浑身都黏糊糊的,不知出了多少汗。大概是身体比较好的原因吧,在饱睡一觉之后她竟奇迹般地退烧了。要说还有哪里不适,那就是她饿的发疼的胃了。

奥莉维娅解锁手机,叫了附近最近的一家餐厅的外卖。看着没有一个人给她发关心或是责问为什么没去上学的空空如也的信息栏,奥莉维娅轻笑了一声。她也乐得清静。

趁着等外卖的空当,奥莉维娅去洗了个热水澡。

浴室里蒸腾着热气,洗手台前的镜子变得雾蒙蒙的。奥莉维娅伸手抹开挂在上面的水珠,望着镜中的棕发少女。奥莉维娅的样貌随母亲多一些,她们有着相似的发色、相近的瞳色。母亲也总是在奥莉维娅洗漱后捧着她的脸仔细瞧来瞧去,罢了还满意地夸赞奥莉维娅同她年轻时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奥莉维娅刚十六岁,这是她最青春靓丽的年华岁月。但此时她眼下却挂着淡淡的乌青,眼神毫无波澜、透着疲惫。恍然间,奥莉维娅觉得这个镜中嘴角下垂,神情呆滞的人不是自己。她置身事外地想道:这个人已经没有灵魂了。

母亲的离去在奥莉维娅的生命中狠狠挖去了一大块,那里现在只剩下黑洞。奥莉维娅茫然无措地不知用什么去填补那块空缺,她从未经历过身边重要的人的离去,甚至上一次参加葬礼时还是十年前。

当时是参加奥莉维娅爷爷的葬礼,但奥莉维娅从出生以来和爷爷见面的次数几乎掰着指头就能数的过来。所以当时小小的她懵懂地站在人群中,跟着大树一般高大的、挡在她面前的人一起低下头、一起流泪。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而哭。只有在爷爷的棺材下葬时,奥莉维娅好像才幡然醒悟,那个土坑、那个墓地是一道绝对的屏障,是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的地方。人被放了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所以奥莉维娅挣开了母亲温热的怀抱,跑到了墓边上,看着被装在名贵棺材里的爷爷被一铲子、一铲子的土盖上。那是只有黑的世界。意识到这一点后,奥莉维娅害怕地大哭了起来。

死亡是无解的命题。

奥莉维娅没办法缓解母亲的离去给自己带来的巨大的创伤,而她生活中的一举一动牵带起的回忆不断地将伤口扩大、撕裂。她的生命中将再也没有白昼。

 

洗完澡后外卖刚好送到,奥莉维娅急忙填饱了不断叫嚣着的胃。吃完饭后她又自力更生地检查了整个别墅的供暖系统,将暖气开高了一些,这下总不用再担心冻感冒发烧的事了。

肉体此时已经得到了满足,奥莉维娅瘫倒在沙发上,但她却觉得自己的精神漂浮起来,无比空虚。奥莉维娅从未如此迷茫过。她不想如此痛苦地活着,她想要哪怕只有一点点的调剂与快乐。但奥莉维娅不想去上学了,她不想再为什么麻烦事奔波。以前的朋友远在洛杉矶,她提不起精神去联系,她又无法建立新的亲密关系,获得不到一点社交能量。奥莉维娅像突然间漂泊到了一个孤岛上。压在她心头的只有沉甸甸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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