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十分。
和往常一样,她自己一个人追赶即将到站的地铁。在拥挤的人群中,没时间仔细看身边人们的脸。她戴上耳机,开始播放用听不懂的语言唱的歌曲。在体育课上没有搭档狼狈地往复奔跑捡球,努力想要融入的集体用人数刚刚好的理由搪塞过去她的请求,在午睡时偷偷说“她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大声的悄悄话,就连回家的路途换乘都要走好远好远……
流进耳朵的旋律成为能够注入身体的能量,短暂忘却今天的曾经,她紧抓着车厢的扶手,只是看着车窗外流动的车水马龙。
放下包学习,再抬起头已是三更半夜。她努力地学习,以为这是她唯一能获得赞美和幸福的筹码。简单的洗漱后,她轻松地躺在床上,大大的毛绒玩具猪卧在她身侧,床头散发香气的毛绒小熊惬意地坐着,歪头看着拆卸去保护外壳的她酣然睡去。
她背着装着衣服的书包在行色匆匆的行人之间穿梭,赶往报考的学校参加舞蹈考试。烦躁地扔下包抓着准考证,却只能表现得小心翼翼,跟随所有来考学展示跳舞的学生走到大剧院巨大的舞台之上,站在穿着芭蕾舞服的众人之中,她低着头,不知道在这燥热紧张的五分钟里该做些什么,索性模仿着旁人回顾自己的芭蕾动作。
到她了。她谨慎地一步,又一步,走到舞台中央,聚光灯从四面八方投射到舞台中央。眼睛被刺眼的灯光晃得无法睁开,她伸出手臂,宕机地开始跳起街舞。一分钟之后,她却是毫无征兆地突然躺下。
她吓得突然惊醒,快步下床站了起来,才发现自己站在房间昏黄的灯光里,踏着那双塑料拖鞋。她想着,还好,还好自己并不是一个辛苦赶路的舞蹈艺术生,每天只能一遍一遍重复相同的动作,直到那富有韵律美的动作在眼睛里跳出了仇恨和痛苦也无法停下。
她本决定把明天上学的行程取消,请假待在家。她收起了写好的字条,放在抽屉里。
待在学校的日子匆匆又漫长。她和喜欢的男生约好,在晚自习开始前,去地下的篮球馆打羽毛球。因为害怕冷场,她叫上了两个并不熟悉的朋友和自己一起,去赴这个有未知结局的约。她有些古板地只带了自己的羽毛球拍,望着在场地中打篮球的他,迟疑要不要上前说“我到了”,失落、胆小地站在边上等着他,瞥见一旁桌上的球拍,心中嘀咕着他带球拍了。
她和男生隔着红白的球网,想要望向他却忙于注视空中越过的球。她灰色的帽衫被汗水浸湿,接应男生大力的高远球使得手臂微微颤抖着。但她脸上却洋溢着笑意,脸颊泛着红晕,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疲惫地脸红,还是因为这场成功的邀约。
她终于笑起来,得意这个美丽的傍晚。她并不打算走出下一步,因为这值得回味的喜悦便已足够。原来自己想要什么,勇敢去追逐就好了。
回到家写作业,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不住地颤抖。快速解决完学习任务后,一头扎进被子温暖的怀抱。
她来到一片青葱的草坪,站在在不知道是谁家的庭院里。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斜挎着书包的男生在柏油马路上骑着自行车,向着这座屋子的方向,头顶是橘黄色的阳光,比暖阳还要耀眼温暖的阳光挡在他的头后,如同月全食一般圣耀。他从浅蓝色的自行车上跃下,把车子停在小院的栅栏旁边,推开围有藤蔓的木门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副羽毛球拍。身后的房子里,身着淡黄色碎花长裙的女生推门走出来,见到来访的男生满是欣喜。
有些熟悉,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但这里她还是第一次来。
男生挥拍击中羽毛球,掉下的白色羽毛残渣在光下漫无目的地飞舞,穹顶之下没有森林笼罩的天空,光束发生丁达尔效应,宛若舞台聚光灯投射,仿佛两人相拥,踮起脚尖便能共舞一支芭蕾。四周只有击球的砰砰声在耳边错落,还有作为一个旁观者的她能够听到的心跳声,像是没有节拍、无法定音的鼓咚咚乱敲。碍于窄小的一块土地,球总是在空中停留不久便坠落在地,两个人总要弯腰去拾起。男生上前轻抚女生披散的长发之下绯红的脸颊,在橘黄色的日光下被日光的画笔染开,好像脸上涂了油画棒的色彩。
她想起了,两人是寒假时看过的一部喜欢的影视剧中的男主角和女主角。她想上前去轻拍他们的肩膀,想要一张他们的签名,这样她就可以在那些不理睬她的同学们面前有些攀谈的话题了,融入那个没有她存在的集体了。她正准备这样做,她甚至想好了,这个签名应该签在衣服上的哪个位置。
可她并没有迈出那一步,她站在原地。草坪上不远处的二人相拥,被一条光亮细织成的毯子柔软地包裹。她只是站在原地注视着这一幕,珍惜地用双眼拍摄着幸福。她不愿去打搅,安静地欣赏那一份真挚的爱意,那如同一盘香甜的苹果派弥漫的香气的爱意,细小的微粒在空气中飘散。
她为自己能够闻到幸福而感到骄傲,朦胧地又想起那个傍晚。
她翻开日记本,写下这段故事。
她不再患得患失,因为人际交往的摩擦而惆怅;不再把音乐当作生命中唯一的止痛剂,塞起的耳机中播放的是鲜明的彩虹光。
她终于发现自己也拥有追逐幸福的权利。
作者阐述:有时候会做让我感到很幸福的梦,但特别遗憾忘掉了一部分。如果我记住了梦里的幸福,它或许会成为我做一件事没有来由的理由,我会享受这个梦,无论在做梦的时候,还是回忆起它的时候。那么就让这个香甜的梦成为一个金色的小螺丝钉,正正好好扭进主人公这个小女孩的音乐盒里,让音乐盒恢复转动,唱起幸福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