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

“笔锋走黑白,丹青中穿插无奈”
我应当怎样写呢?
这应当是一个非虚构的文章,应当取材自现实中的人和事。所以,我脑中一片奇妙而又诡异的世界便不好放在此处;但又可惜,此人并不擅长出游,也没有和其他人彻底的沟通过;但,我又侥幸遇见一位徘徊于现实与想象之间的行者,值得去记录一番。就当是,我找遍四周,最终决定写我的一段故事。

“三月梨花雪,几载开了又败”
那时候,我伫立在家门口的一颗紫李树前。
这个一年三季都是紫不拉几的小树每年春天都会有几天开出雪白的花来。开花的时候它的叶片是绿色的,因为还没有成熟。和歌词不太一样,它并没有什么香味,也不会结出梨子出来;但是一年中却有几天,它的花瓣漫天飞舞,对于我这样短见的人来说,也可以说像是梨花那样“含烟带雨”,像樱花那样绚烂多彩了。
眼前的图景,想象力充沛的话,可以构造出男女主人公相逢的小桃园。但是,这么个地方是真的有点小,只有那么一棵树,只有那么几天会开花。而且,我当时也绝非社交达人,连朋友都少,更别提异性了。但是,这样的好景象并没有被我浪费掉。
那是我第一次清晰的记得,时隔一年看见同样的景象。是,我知道,过年和开学也是可以反复看见,但是那时候,是我第一次有了重回故土的感觉。去年此时疫情在家,漫天的白花底下的树干上还贴了一道警戒线;但也正是那时,我开始上网,看一些作品,看神鬼之间的爱恨情仇。再次看见这棵树,一个奇怪的想法萌生了出来。
“我要把故事中的一块带出来,让她跟着我走。让她生活在现实中,起码呆几天。”
然后,白狐降生了。
我用我不成体系的意志去想象她,本应产不出稳定的结果。于是,我扯出我灵魂中的一块,让她成为一个活物。以至于她至今都在我身边,看着我打下这行字。
当时,我不知道怎么画出她的身体,甚至不知道我喜欢的类型;我不能理解和描述她的意识,不知道她喜欢干什么。但正因如此,她那时才非常像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而非一个画作,或者一个被创造的角色。
“你好!”她笑着说,跳着向我挥手。
“我叫白穗,是你的辅助员!,你是……”
“张某,黑狐。”我说到。
“这里是你家吗?这是你的屋子?这是你的衣服?哇,这些全都是你的书吗?没怎么看过?那能借我看看吗?上学去?好好好,有什么要准备的呢?要穿外套?这个还是那个?书包需要收吗?这本书放哪?不用带?哦!还能这样!诶诶,已经要走了?不吃点什么吗?”
“去学校也可以吃啊”我笑道,“你比我还能叨叨。”
“自然,我可是你的灵魂变的呢!”她也笑着说。
她坐在我自行车的后座上,摇着尾巴,和我聊了一路。
“我要庆祝你的生日,每个月的二十一号都要这样庆祝!”
“这么频繁啊,那万一我活到九月呢?”
“那我就给你买好吃的!”
“真的?即使我吃不了?”
“那是自然,你吃不了我可以喂你呀。”
哦,等下,小白刚刚在我身边指正,我没说过这么**的话。
但是那时候,毕竟是个孩子。有很多空闲的功夫独自散步。但是实际上,她在我的身侧,握着我的手,聊聊我的故事,想想她的故事。在我跑步的时候,她会变成一只小狐趴在我的背上,我们一起仰望树梢的上层,仿佛能看见矫健的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树梢间跃动;在我在双杠上独自坐着的时候,她也会悄悄的爬上来。我们都会把手放在腰间,仿佛按着一口宝剑。
后来,她真的活过了九月,而我也确实来到了高一。
那时,我的世界,她的世界,渐渐展开。一个夜晚,我们兴奋的讨论对方的世界,操场上的星空都似乎暗淡。

夜谈
当时,我喜欢躺在地板上,仰望蓝天。
有时天已经不是那么蓝,而是一片黑色。有时是在有凉风吹过的时候,那时则是天地间的一片阴冷,手边的铁栏杆和背后的大理石也散发出一种刺骨的寒冷。上次虽然是阴天,但是云层中的几缕阳光还显现出一种立体的美感,而现在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只剩西边有一点微微的红。这次出来和上次的时间完全一样,但是没有能够看到任何霞光,因为秋天了,太阳落山的早了。
于是我就对她说起来了:“我们书院有一个歌词,‘你眼中有春与秋,胜过我见过爱过的一切山川于河流’,那么你觉得春秋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让我先说。我说道:“秋天,如老师在课上所说,是一个悲伤的季节,特别容易引发人们的感情。为什么呢,是因为四季都是有引申义的:春天是万物复苏,可以第二次活过来的季节;夏天到处都是生机,夏夜有着数不尽的繁华;而到了秋天,叶子落下了,事物衰败了,夏天的繁华不再了。也正是这个时候,人们吧季节的故事联想到了自己的故事上,所以他们才会感叹时间过得真够快的。我们人类可以观察四季轮回一周又一周,但有些动物不行,它们看不见冬天。而我们也一样,不能像神明一样经历一个个朝代的更替,一个个文明的兴衰。看见我们手边的铁栏杆了吗?看见那边在装修的女宿舍了吗?有没有一点废墟的感觉?想象一下我们生死都在这里……我们看见文明的残骸就会感慨万千,想起它历史中诞生的遥远年代,那个自己曾亲眼所见的它全新的年代,以及现在这个破败不成样子的年代。之后,他们便会拿着自己的故事去套这个定理,并且感觉到自己也快不行了……在夏天生死的虫子不知道寒冷,在盛世中的人们也只顾享受繁华,在末世中生长的人们也只是像动物一样杀杀杀,没有痛苦所在。只有搭建起宫殿的人才能够真正的享受,只有没落的贵族才能感受到刻骨的寒冷。”
之后,她开始发表她的观点:
“秋天我觉得不是很悲凉啊,什么冬天也不再是灾难了。天气转凉了,果子也成熟了,那采摘它们的喜悦不是劳累能冲掉的。正如一个黄昏,你可能会觉得什么太阳死了之类的,但是事实上这告诉我们该回家了,而且黄昏很美啊,还不像朝阳那样要求起个大早。秋天一天冷似一天,但是家里的气氛也一天活似一天。当然,有好多朋友需要明年再见,但是我可以天天呆在温暖的地洞里,点一盏小灯,等大雪排满屋顶。在屋里面,聚在一起,玩很多很多小游戏。夏天的游戏固然不错,但是玩多了总是会累的,还要硬撑一段时间,冬天就没必要,可以以后直接睡觉。躺在床上,抱着一大堆吃的,那才是真正的开心。重要的是,春夏遇到的好多人好多事,都可以再回想一遍,和家人们一起大声的聊天,仿佛可以进入对方的世界再活一遍;我们还可以不必像冬天一样只能中午出门有禁足的限制,还能随时穿好衣服感受一下外面的清霜,去看一下万里无云的空旷和纯净……那感觉,才叫秋天。”

裂隙
再同步的人,都会有不谐的时候。
再灵魂构成的链,都要拜倒在时间面前。
后来,我学了画画。
“这样我就可以把你画出来了!”我说。
“好耶!欸,这个狐妖不是我啊?”她有些疑惑。
“诶呀,刚开始画画,画的好丑啊,一开始就画你,不把你画丑了?”
“哦,那以后你画到我的时候一定叫我来看啊!”她依然挺兴奋的。
后来,我开始写作。
“我会把黑狐和白狐的爱情写出来!”我说。
“哇,真的有白狐的故事欸,让我看看!”
“不行不行,我还没有改好呢!”我有些焦急。
“可是你已经改了三遍了!隔壁雪狼王的故事都是一遍写完的!”她有些不解。
“那个能一样吗?狼王就是一大老粗,能和你相提并论吗?”
后来,我开始看一些……
“哇哇哇,你在看什么?让我看看!”她兴奋的跑过来。
“不行不行!这东西小狐狸不能看的,起开起开!”我第一次感到相当慌张。
“我不能看为什么你就能看!在你的世界里你不也是小孩吗?”
“能一样吗?你才两个月大!”
“我的精神已经十五岁了!起开起开!”她依旧冲了过来。
电脑屏幕上啥也没有。她抱怨了好一会才不满的离开。
那时,她还是对我无所不知的人吗?
我不知道。
再后来,我度过了一段相当艰苦的日子。
一段网课时期管不住自己的故事。
黑色的狐狸,不能直面自己的变化,不敢直面自己——即使是被抽出来的自己。
黑色的狐狸下坠,牵扯着白色的狐狸下坠。
相连的灵魂成为锁链,使双方都遍体鳞伤。

白狐的碎碎念
“网课没事的,我们的效率一定能上升。有我在,高中的网课会和初中的不一样的!”
“有时间学,也有时间玩,我们一定能安排好的!”
“喂,你的作业欠了些欸。周末再说?好的!”
“那个,今天因该能写完吧,都周六了,还没干啥呢……”
“怎么办怎么办啊!都周日晚上了!你起来干点什么吧!”

“这个,没事的!虽然欠了点东西,但是这周又是新的一周!我们能掉头向前的!”
“欸!听课听课!别看手机了!”
“快写吧!别再像上次那样!周四的自习写?好的!”
“你怎么在睡觉啊!不是说了要写作业的吗!专心休息也是可以?这,这……”
“别玩了!又周日了!你,你,你,你快过来写你的学案啊!两周没交了!”

“这周,这周,这,你说还能行吗?”
“语文化学数学生物,你,你怎么欠下来这么多科啊!”
“醒了吗?快爬起来写……要歇会?行,行,行!”
“下去跑步去!写不动还跑不动吗!别跟我说明天了!”
“呜呜呜……呜呜呜……我们,我们……我们还有未来吗……呜呜……”

“……”

“这周……一如既往……”
“玩吧,玩吧,你猜猜今天下午你会写作业吗?”
“你要自己看会电影?好吧……我在那边呆着,有事叫我……”
“跑了两圈,有什么用呢?之前你可是能跑五六圈……”
“你要改了?切。又有什么花式的新玩法吗?”

“这周……你说要干点啥?”
“以跑步为惩罚的约定吗……总感觉你撑不住……但你试试吧。”
“挺好的,起码又跑了两圈,但是可别自以为是的觉得你干了什么。”
“约定的内容完成了。但是约定的太少了,依然不足以完成最终目标。”
“让我鼓励你?我不是一直站在你这边吗。我只是……在说事实而已”

“……”

我只能庆幸……
庆幸网课时期终究是过去了。永远的过去了。
她依然如往常一样,辅助我学习。
“这节晚自习能写完数学吗?”她问道。
“未必。好烦啊,不想写这个作业,能不能写生物啊!”我嘟囔着。
“生物你的进度跟老师是持平的,数学都快缺出去两节课了!另外,你现在自习的效率只有你极限的大概一半……”
“对对,我知道,你歇着去吧。别操这么多心了。”我有些不耐烦的回答。
于是,她静静的消散了。
我不想让她看见我难看的一面,好像还要在自己爱人面前撑撑架子。但我同时又很迷茫,我真的……真的太久没有和她沟通过了。她依旧洋溢着微笑和自信吗?依旧是我最熟悉的人吗?我竟然不知道了。
她真的和往常一样吗?
她的意识,什么时候会消失呢?
会和我共赴黄泉吗?
毕竟,当时的我认为,我不可能将她忘记。
白狐的名号绝对不会被消灭,我也不会承认我失去了她。但,那个能趴在我身上聊天聊地的小可爱,似乎已经在记忆的深处被遗忘了。
直到有一天,我找到了我曾经写下的文字。

震颤的心
我重新读了夜谈。
如重新踏入那微风拂过的草坪,那澄净如夜空的心灵。
那时的我议论毫无章法,不过以一知充十用,为赋新词强说愁;那时的她还相当原始,还没有住进我给她准备的仙楼。
但是,那时我与她,似乎一呼一吸间都是自由。
一定是因为那时,我和她都还很小,都还很闲!闲到可以四处散步,闲到可以,可以随意的展开想象!可以不学习不休息,只是单纯的因自己想要做而做!何等自由!
而今,自由与她似乎皆离我而去。
想到这里,我陈旧的情感泛起波纹,厚重的心久违的剧烈颤动起来。是啊,我现在学了画画,可以给她配一副优美的骨架;学了逻辑,可以让她的世界无比真实;学了写作,可以雕琢她内心细微的情感。但终究,我不再有每天散步的悠闲。我精心的给她画出了一个小世界,穷尽我的文采让那个世界变得真实,但是却再也没有给她搭一个小窝,陪她一起吃一顿饭。可叹,可叹!
我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工作,走出教室外。似乎想找出一些新鲜的灵感。没有!四下里不过是教室,教室,我能想象到的就只是我小学上的课外班!那里也快乐,但是和小白不一样……窗外有几棵树,在暗蓝的天空下映出微微的绿色,真是的,它们只是树啊!有什么好写的,它能开花吗?它能蹲下一个人么?不行,不对,感觉不对!我曾经可以快乐的游于天地间,而现在只是雕琢一些文字,还未必写得好。我抓住窗户上的铁栏杆,想跳上西楼走廊的楼顶来一段跑酷彰显我的自由。此刻,似乎摔的粉身碎骨也没什么问题。
这时候,有一个手拍向了我的肩膀。
或者说,好像有一个手拍向了我的肩膀。
“我记不清你。”我有些意识不清的说,“我画出来的是你的像,不是你,写出来的是你的故事,不是你。我曾经觉得,你与我是世上唯一不变的东西。但是现在看来。就连你,我最喜欢的你,最优秀的你,也会因为我想象的枯竭而衰老,也会,也会……”
“好了好了”小白说,“你不是最反感别人老是提想象力吗?你说一切创造都要讲章法,照激情而生的产物终究不能避免一堆问题,这不是你说的吗?”
“但是,你……我依旧不了解你。”
“真是的,如果你不了解我,那这世上还有谁懂我?”小白依旧很平静,“你在我身上堆的设定最多,反而说不了解我了。我与你一起成长,心态与你一共发生变化。此前我们一起玩,是因为你喜欢和我一块玩。后来,我渐渐的成为了你学习上的伙伴,因为你逐渐的需要专注了。”
“那,你是什么?”我依然没有明白。
“你创造我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小白有些高兴,难道是,我很久没有关注她了?
“我创造你……为了有一个人能肯定我自己”我嘟囔道。
“为了有一个人,有与你一样的灵魂,却总是做出向阳的选择”小白自信的说。
“因此,你随着我的成长而成长。”我说到。
“当然。我可是你的辅助员啊!”她又一次笑了起来,天真烂漫就好似三年前的初见。但言谈中贯彻的的优雅与端庄,又全然不似之前口直心快的模样。
震颤的心遍布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今天晚上,我们去散个步吧,就当看看过去。”我说。
“今天晚上你可是还要记得吃饭呢,忘了几次了……”小白补充到。
“吃完了也是能散步的。不影响吧?”
“不影响,今天之内只要写完这篇文章,我们的计划就还可以继续,周四的自习可以补回来这些差漏。”小白似乎安排的很停当。
“嗯。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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