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理想主义

——致这苦难辉煌的人间。

 

一滴包含上亿个病毒粒子的血液滴在试验槽里。三分钟渗透时间和十五分钟的观察时间很快过去——阳性。

克里斯又取了一滴自己的血,静静地数了十五分钟自己的心跳声——阴性。

第一百组试纸检测结束。他如释重负地站起来,在心里给自己放了一捧烟花:试纸有效!虽然实验结果还太少,但在这个荒芜破败的鬼地方,这种效度已经绰绰有余了。

他踩着欢快的鼓点走到隔离病人的危险区,全身上下只戴了个非医用口罩权当防护——一进门还把口罩摘了。他刚从这里的每一位病人身上取了血,现下并不太想欣赏他们满脸是血的尊容,径直走到维利卡小姐身边去。

罩着密密实实的防护服、只露出一双隔着面罩的眼睛的维利卡瞪了他一眼,声音从厚实的防护措施里传出来:“把口罩戴好了!”

克里斯颇为无赖地一笑,从她手里接过消毒试剂给针头消毒,顺口敷衍道:“我是天然免疫者嘛。”

维利卡看不得这种行径,吸了口气:“你免疫NF病毒连感冒也一块免疫了吗?这里环境这么差,感染什么都有可能,你要是也病了我们人手就更不够了——”

天然免疫的幸运儿宣告投降,看了眼维利卡被防护服捂出来的汗水,乖乖戴好了口罩。

“对了,我来是要告诉你,……”克里斯飞快地眨了下眼睛,“试纸准确率在95%以上,我们可以投产了。唉,这要是在和平年代,怎么说也是个专利嘛……”

“太好了。以后要是还有人想投靠这个幸存者基地,就不用隔离一个半月那么久了……我们也实在缺消毒剂,没那么好的隔离条件。”维利卡表情明显松了下来。

“是啊,好事一件——我说小姐,你该休息一会了吧?换我来吧。”

“不,我不算太累。”维利卡无谓地说,“试纸投产也是大工程,你去盯着那边吧。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原料……还有水净化系统,……唉。”

克里斯只好陪着她作出一副沉痛的姿态,心里默默地盘算着该到哪里去找净化水技术和足够的消毒剂,应付来势汹汹的NF病毒。

NF病毒的爆发是在三个月前。这种病毒致死率奇高,主要通过血液传播,感染上了基本就难逃一死。病人的症状通常表现为高烧和持续不断的出血,病房里的场景异常可怕。

没人知道病毒是从哪来的,又是借助什么途径以如此的速度传遍了全球。专家们几乎是只来得及给它命了个名,地球上就布满NF感染者了。有些国家立刻全面封锁了国境线,绝对禁止出入,但病例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冒了出来。

所有的医疗机构束手无策。一个月以后,极度恐惧的人群几乎掀翻了所有一千人以上的政府组织,抢光了市面上的物资。社会秩序停摆,人类大批大批地死亡,仍具有高度传染性的尸体污染了河水和地下水。为了争夺物资,一些不知是不是官方组织的军队炸毁了别国存放来不及焚烧的尸体的冷藏库,病毒随着碎末四散飞溅,没人说得清它能否通过空气传播。

唯一的好消息是,人们发现了“天然免疫者”。约20%的人对NF病毒完全免疫,他们大多是身强力壮、智力超群的优质人类。

维利卡和克里斯在混乱爆发的初期占据了一家停止提供医疗服务的医院作为基地据点,给无法生存下去的人们提供帮助,同时也要求他们付出劳动力生产物资。他们也收治病人——但谁也救不了感染了NF的人。

“真是太难了……”克里斯把新一周的统计数据拿给维利卡过目,“基地总人数2316,感染者315,天然免疫者364。死亡率倒是挺稳定,一直是100%。”

维利卡把防护服脱了,面罩下的脸颊显出深重的疲态。“来投靠我们基地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不能算坏事。有了检测试纸,就能有效防止NF在基地内部扩散。”

“是啊,问题是我们药剂全用完了。”克里斯翻了个页,“消毒剂最多再撑一周,我们现在甚至都不给防护服消毒了,要我说这是找死……还有抗生素之类的,消炎退烧止痛的几乎都没了。”

维利卡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克里斯把数据收起来,也跟着叹气。

那些药物根本连安慰剂都不算。病人们很清楚什么药也不能让他们多活一天。

“要是有研究特效药和疫苗的条件就好了……”克里斯轻轻闭上眼,“设施怎么都能凑到,问题是我们没有懂行的人啊。我一个治病的医生,都要亲自研制抗原试纸了……”

维利卡疲惫地笑了一下,“总比我这个公司职员好吧。”

——望不到尽头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痛苦缓慢地走着。

可以想见,在人类克服NF病毒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末世一般的景象不会有任何改变。然而如果要克里斯去定义发生转折的时间点的话,他大概会选择最后一批外来者抵达的那一天。

维利卡用破布和荧光涂料在医院顶上做了个红十字标记,这个标记吸引了不少前来投奔的难民。这些不知是否已经被感染的难民一般是克里斯或其他天然免疫者去接待,而这一天他在医院大门口拦下了十三个难民。

“请不要惊慌,我们的基地可以提供生活保障和一定的医疗,我需要取血来检测你们是否感染NF……先生你怎么了?!”

十几个人给他让了条路出来,于是队伍最末的那个人暴露在克里斯视线里面。他腿部有个还在渗血的伤口,只做过简单的止血包扎,已经有点开始化脓。克里斯秉持着基本的职业操守,再也不敢让他和一群血液传播的NF病毒的可能携带者待在一起,当即把伤者揪出来,在其他人等待检测结果的时候给他重新消毒。

队伍里的其他人告诉克里斯,这个受了伤的人并不是和他们一起的。这个人手上物资不少,食物药物都有一些,答应以这些物资作交换,让他们带着他去最近的救援基地。这个基地声名远播,他们就带他过来了。

很幸运,这十三个人检测结果都是阴性。

“大家可以根据之前的职业选择工作种类,具体安排请和其他负责人商议……还有,基地东侧是隔离病区,”克里斯给他们介绍,“非天然免疫者请不要接近,非常危险。尤其是你,这位先生——你的伤口绝对不能接触NF病毒。”

“谢谢提醒,但……我确实是天然免疫者。”伤患轻描淡写地说。

“真的?!”克里斯瞪大了眼睛,“你是怎么确定的?在高危环境中没有感染过NF并不能说明绝对是天然免疫——”

“这个伤口是被一位神志不清的NF感染者捅伤的,我很确定我们两个的血液当时有接触。”

“刀伤吗?看起来不太像——不过那太好了。”被生活重担压垮了的基地负责人开始口不择言,“呃、抱歉,我不是说你的遭遇好……我的意思是,这个基地实在太缺乏天然免疫者了。照顾病人、研究病毒,出去找物资……都得让这些人去干。”

“我可以帮忙照顾病人,如果药物有缺乏的话,我也知道去哪里弄到物资。”伤者答应得非常果断,“能帮上你们的忙就好了。”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虽然这个基地有三百多位天然免疫者,但大部分还是不愿意干那些高危险度的活儿,最后还是都指着我……唉。”

“您也是天然免疫者吗?”伤者略微提起了精神,仔细打量了克里斯一会,后者挺直了腰,“是啊,不像吗?”

“对了,忘了问——怎么称呼?之前从事什么职业呢?”克里斯问道。

“之前做的是……工程师。”伤者犹豫了一下,眨眨眼睛,“除了照顾患者,我还可以帮你们修建水净化工程,防止河水引起病毒爆发——刚刚看到你们的基础设施似乎还不完善。名字的话……能保密吗?”

克里斯笑了,“谢谢你,我们确实很需要纯净水。不过现在世界都这样了,就算你以前是逃犯,只要不在我们的基地惹事,也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有什么可保密的?”

“好吧……名字是伊泽尔。姓保密。”

“克里斯,”他挑了下眉,“姓也保密。”

 

伊泽尔领着二十几个人开始研究基地的供水系统。原来的医院旁边紧邻着一条河,他们主要是从河里取水,简单煮沸以后就投入使用,或者饮用。河流上游据悉已经被NF病毒污染,每天都有人因为不干净的水而倒下。倒不是感染了NF——这种病毒不耐高温,但河水几乎凑得齐一个生态圈了,各种微生物致病菌数不胜数,导致饮用水问题在基地里排到了头等大事。

自称是工程师的伊泽尔不仅自带一个小资源库,还十分了解市政供水的消毒原理,不到十天就搭起了一个河水净化的流水线。基地两千多人节省节省,近三个月的生活用水不用发愁了。

克里斯大喜过望,觉得不枉自己广泛接纳各路难民,终于挖到一个金子。他还没想好下一步指派他建设哪部分基础设施,转到了隔离病房,发现维利卡小姐居然百年难遇地在休息。

她摘了隔离面罩坐在病房门口,看见克里斯过来,截住他问,你这是从哪骗来的劳动模范?

无辜被批评懈怠劳动的克里斯推门进了病房,看见理论上说应该只碰过各类材料的工程师居然手法娴熟地在给病人挂抗生素,熟练程度差不多能媲美他这个专业医生了。

克里斯心里奇怪,站在门口一时没有动。伊泽尔正在照料的是一位晚期患者,口鼻控制不住地淌血,眼睛里也是血红的颜色,已经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抗生素也不过让NF侵染得慢一点罢了,最终还是挡不住病毒的攻势。

病人本来呆滞地躺在床上任凭摆弄,却不知是不是被克里斯推门的这一下刺激到了,当场痉挛起来。刚刚拔出来的针头没来得及消毒,一下子扎在了伊泽尔手上。

克里斯赶忙过去把他拉开,又费了不少力气,好容易把病人安抚下来。他转头去看伊泽尔手上的针眼,扎得不深,没怎么出血,没有破伤风的危险,然而他本人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没事,天然免疫者嘛,过两天就好了。”

“是啊,但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病人,还是难免有点害怕吧。”伊泽尔冲他笑了笑,“以前读过一段时间的医科大学,只在书上见过这些操作,今天才有机会用上,没想到这么不熟练。”

“哈……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主动往前冲的非医护人员。”

克里斯接受了这个解释。不管怎么说,流了血的人肯定是不适合继续当护士了,他把伊泽尔指派走,自己和维利卡继续顶上。临走前,伊泽尔拉着他到一边去,“冒昧问一句……维利卡小姐也是天然免疫者吗?”

“不,她不是。”克里斯见怪不怪地解释道,“很多人都有这种误会,又觉得她穿这么严实的防护服很奇怪……其实她完完全全是个普通人,连医生都不是。她的家里人在爆发的一开始就都死于NF病毒,所以她才奋不顾身地帮助别人。”

“这样啊……真是可敬的人。”伊泽尔这样说着,露出了一点遗憾的神色。

 

一开始全世界都采取严密隔离的方法防治NF。克里斯坐在医院唯一一台电子显微镜前,一点一点想着。可是那些隔离区最终都会莫名其妙出现感染病例,引起群众恐慌,社会秩序瓦解。

可是这么长时间的实践结果已经证明了NF不可能通过空气传播,那么那些病例究竟是怎么产生的呢?正在采取隔离措施的这个基地,就一定能幸免吗?

他总觉得惶惶不安,想要快一点研制出特效药和疫苗——后者虽然程序比较清晰,但耗时不短,这里也没有培养减毒病毒的条件。总之,哪条路都不好走。

病毒的影像被投在暗室的墙上,染了暗淡的红色。结构简单的蛋白质盘曲成一个特定的结构,不会感染地球上的任何生物,只对人类有极高的致死率。

敲门声。克里斯并没关门,回头看见伊泽尔走了进来,很抱歉地对他说:“维利卡小姐在找你,可能是要商量事情。”

克里斯应了一声,刚要起身,发现伊泽尔目不转睛地盯着投影出来的病毒。

“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你曾经读过医学院对吧?学的是什么专业?要不要和我一起研制疫苗——”

“学的是生物医学,但是……”伊泽尔轻轻打断了他的话,把目光从病毒投影上挪下来,“但是疫苗的制作需要很高的条件和专业的团队。说不定等NF病毒爆发结束了,都还没有研制出来。”

“以后总会用到的啊。NF病毒消失之后,我们就给每个幸存者都接种疫苗,还有特效药……到那时候,我们就能真正救他们了,多好。”

伊泽尔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还挺理想主义的。”

“虽然现在我们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但心存希望就能攻克难关。”克里斯笑嘻嘻地化用了一句以前的街头广告,“理想主义又不是没脑子,干嘛用那种眼神?难道你不想早点见到疫苗?”

“……其实,我认为这没有必要。”伊泽尔谨慎地回答,“一旦病毒发生变异,它就会立即自我吞噬,所以它永远无法在实验室里减毒培养,也不会和人类和谐共处……说不定NF就是地球用来消灭人类的呢?清除无用的大多数,留下优质的天然免疫者……”

“你这话可不像医生能说出来的,”克里斯抱起手臂,“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最终选择去做工程师了。好啦,我走了,希望维利卡没有等急——”

他在暗室门口撞上了一脸怒气的维利卡。

等他被维利卡小姐拎着走远了以后,伊泽尔重新打开了电子显微镜,专注而投入地欣赏了不知多久NF病毒的影像。

 

水净化的流水线已经平稳地运转了二十多天。经过初期的磨合运转,现在水资源已经完全可以供给整个基地的人而不用再实行配给制了。流水线上的每一个重要环节都有专人定期检查防止出现疏漏,几乎是个完美的工程。

直到维利卡轮值的那一天。

那天她负责在夜间照顾病人,等到换班的人以后倒头就睡,直到早上十点多才清醒过来。整个基地差不多都开始了自己负责的工作,秩序有条不紊地运行着。维利卡拿着杯子起床找水喝,舀了一杯净化过的河水仰头吞下去,第二口还没咽下去,她就狠狠一皱眉,连同刚才喝进去的一点一起吐了个干净。

旁人以为她是高强度工作累着了,当即跑过来几个人关切地问她怎么了。维利卡指着杯子,声音发紧:“水里有一股很淡的血腥味。我对这种味道特别敏感……”

周围的几个人脸色全变了。

虽然只睡了四个小时,维利卡眼下却毫无困意,一身冷汗几乎打湿了衣服。基地里所有人都碰过这水,她想,所以千万不能有问题,不能有问题……

伊泽尔从水净化系统旁边卷着一阵尘土飞奔过来,手里还攥着工具没来得及放下。他说:输水管被破开了。

管道被人为破开一个豁口,从最后一个检修的人离开到他无意间路过发现异常,中间的十个小时里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维利卡并没表现出任何慌乱。相反,她看起来非常冷静。她调出三份检测试纸,在整个基地的注视下挨个滴了四滴有问题的纯净水。

液体在毛细作用的牵引下漫过胶体金试剂,三份一模一样的结果摆在大家面前:阳性。

过快的心跳使维利卡呼吸困难、头晕目眩。她挥挥手让挡在她面前的人群散开,尽量稳住声音:“所有凌晨零点以后接触过河水的人,马上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今天之内严禁离开。我们……我们明天再检测。”

这是为了给病毒一点在人体内扩散的时间。

克里斯站在慌张的人群的最外围,怔怔地看着站在中心处安排各项事宜的维利卡,直到被四散的人群挤开。他想:这没有意义了啊。

基地里两千多人的恐慌会被很快点燃,烧灼成愤怒,以其沉重的颓势压倒所有组织。这个飘着红十字的幸存者基地,也会和任何其他政府一样,在暴乱的人群踩踏过后留下废墟。

人类最终只能留下天然免疫者吗?

伊泽尔沉默地站在原地,目送维利卡回到她住的地方去。这位无私的小姐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

克里斯走到他身边去,允许自己发了五分钟的呆。

上千份检测试纸终于赶在第二天之前堪堪凑齐,结果没有展现出奇迹,所有非天然免疫者都感染了NF。这种高度致命的病毒可以在数天内瓦解人的肝脏,死者一点体面也保留不了,通常是血流不止的惨状。基地静默得像是在提前默哀,红十字的简陋旗帜孤零零地在楼顶上飘。

克里斯所预想的暴乱没有出现。得知结果以后感染的病人只是安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偶尔能在走廊上听到一两声啜泣和祈祷的声音。第二天,一位在基地成立初期就来参与建设的感染者拿着自己两天的配给物资离开了。

克里斯在大门口拦住她,感染者忧郁地请他不要阻拦。

“我清楚现在基地的资源是什么样子……大家都很感激你们的付出,我不希望因为我们这些不幸感染的人,毁掉或许是世界上仅存的人类希望。”

她离开了这片红十字庇护的区域。

有了领头的人,过了几天,陆陆续续有几百人或成群结队、或孤单一人离开了安全的基地。外面的世界有连绵的炮火和病毒和死亡,而基地里有空荡荡的红十字,象征着濒临幻灭的人道主义。

维利卡也想过离开,被克里斯和伊泽尔联手劝下了。

“你以前照顾过那么多病人,”克里斯皱着眉把她按回床上,“就算我们救不了你,至少还能给你一些止痛药,让你不那么痛苦……也该轮到我们来照顾你了。”

而伊泽尔看着她37.8℃的体温计,脸色惨白。

NF病毒已知最长潜伏期45天,在没有检测试纸的时候,他们要把每一个外来者隔离45天,才能确保他们身上没有携带病毒。然而命运没有延长维利卡的死刑缓刑时间,十天以后,她就显露出了最初的症状。

是伊泽尔主要负责照顾她。他变得沉默寡言,经常凝视着一个地方发呆。

又过了五天,维利卡就死了。

 

处理好她的尸体以后,伊泽尔说:“对不起。”

出于社交礼仪,克里斯这时应该回一句“这不是你的错”。然而他被一阵无力感拖拽着向下坠去,一时没有说话。

 

远方的风卷起硝烟和死亡的气味,拂过浸没鲜血的高山、平原和江河湖海,吹起河面上一阵细微的涟漪。“天然免疫者”跪倒在破裂的管道旁边,脚边黑红色的血缓缓下渗,河水依然无知无觉地流。

伊泽尔擦掉嘴角的血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却因高烧带来的眩晕感和持续性头痛而无能为力,只好以这样一个狼狈的姿势看着对面的人。

克里斯静静地看着他。

“你不是工程师,也不是医生吧?”

伊泽尔大概没想到他挑了这个问题来问,草草点了点头。

“那你是做什么的?”

“我……”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合成NF病毒。”

克里斯从来没想过这个答案,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合成NF,却没把自己设计成天然免疫者?是事情超出你的控制了,还是——”

“是我不想这样做。”伊泽尔本来虚弱的声音忽然振作了些,“NF病毒是用来清除包括我在内的人类中的无用者的。无能的人,不应该浪费本就稀缺的资源……等到这些人全都死去以后,你们可以很快地重建社会秩序,这样,人类基因就可以完成一次人为的演化……”

克里斯把刀抵在他脖子上,因愤怒和悲哀而微微颤抖。

“这么说,我们阻碍你的大屠杀计划了?”

“是啊,”伊泽尔直言不讳,刀刃深入了几分,一条血线瞬间染红了刀,他却几乎没有反应,“总有你们这样的人妄图保护弱者。我们只好四处搜寻这些人道主义避难所,抓准机会把病毒投放在公共设施里。”

他轻轻地闭上眼睛,“可惜,我的生命也快要结束了。”

“……那么多被NF杀死的人、被你杀死的人……”克里斯觉得喘不过气,维利卡小姐的名字始终说不出来,“谁也没有权利剥夺他人的生命……”

“可是我还是这么做了。”伊泽尔平静地说,“那些高尚的道德都是人为定义出来的。你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全人类,我也同样是为了全人类。”

克里斯于是不再说话,直到伊泽尔再次打破夜里无边的寂静。

他说:“克里斯,我还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没资格让我帮忙。”

“好吧,那我请求你一件事。”他注视着克里斯的眼睛,“请你不要即刻杀死我,让我和NF病毒、和我的杰作一起死去吧。这不会花费多少时间的。”

克里斯久久地看着他,最终把刀丢在原地,转身离开,留下了一地沉默的血色。

 

然而无论理想怎样破灭、怎样重燃,怎样在一刹那间绞碎一生的苦乐悲喜,生命都将在这片土地上以其始终如一的韧性万万年存续下去。

如果理想不死,那么理想不曾存在。

 

 

 

 

 

作者阐述写这里好了

·四杀!这下入预也能勉强瞑目了 呜呜 虽然这一篇时间太紧了为了完整故事只好开始大纲式写作((
·NF: Novel Filamentous新型丝状病毒(乐不出来
·很多地方捏他自咱们covid-19  顺便说新冠的检测试纸从开始研发到研发成功只用了二十多天
·为什么叫绝对理想主义……因为三位主角都算是理想主义践行人吧 虽然写到最后感觉大反派那不叫理想主义应该叫fxs主义(?
·以上 虽然是最后一天了但是反馈还是大欢迎!!(话说这比赛要是有参与奖我肯定能拿到吧(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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