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布花纹蓝白方格

直到她升上了中学，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事无成。她观察身边的同学，把他们分为两类：要么是学习方法上有一套的，要么是人际交往上有一套的。她发现自己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这让她感到恐慌和焦虑。如果我在学习上毫无建树，又无法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那我以后该如何在社会上立足呢？她想。她读的书不多，互联网让她沉默和多疑，打小以来身边的大人们向来对她夸赞又吹嘘，这让她在这样的环境里感到失望，也感到茫然。她是个怯懦和虚伪的人，对任何事物都抱着一种惶恐的谨慎，迎面而来的同学永远只能看见她垂着头，散开的短发遮住面孔。她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因此打心底厌恶自己。每天晚上她坐在家里的餐桌前，盯着碗里的米饭想：没救了。她在学校的时候把脸挡起来，只悄悄露出一双审慎的眼睛，从教室一端打量到另一端。关于班里学习成绩最好的一簇人又在讨论哪门学科的成绩，班里交际最广的一簇人又在研究哪个伙伴的喜好，她全都知道。令她迟疑的是，她不是个断然独身的人，她的朋友里，既有学习那一簇的，也有交际那一簇的，她们关系很好，但她时不时感到孤独。这不是一种友谊上的孤独，某天她想起这事，对着自己说，因此这是一种更高境界的孤独。她有种自卑者独有的沾沾自喜的自傲，让她的性格更加别扭。人类总是孤独的，没过多久她又对自己说。她时常感到绝望，因为发现自己没有任何一个方面是独特的，甚至她的一切痛苦，因为有无数人在这样痛苦。她在学校受的教育告诉她，这是青春期的正常现象。再长大一点，摸索网络的过程中，各种声音告诉她这是人类的通性。这叫作矫情。后来她继续观察她见到的人们，发现还有一种人：既不是学习方法上有一套，也不是人际交往上有一套；是像她似的痛苦和犹豫的人，但他们在艺术表达上有一套，可以把痛苦变成作品。于是这也是一种特长。她发现自己依然不属于任何一种，她的才能或天赋不足以让她表达自己，她的痛苦都变成负担，让她更加晕头转向。某天晚上吃完饭，她突然对自己说：所以关键在于表达自己，我没有学会任何一种表达的方式，成绩、交际、艺术，这些技能都离我很遥远。学不会表达自己，就没办法抓住机会；没办法抓住机会，就没办法在社会生存。于是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她在网络上看到的对她这种人最多的评价是：这种人活得会很辛苦。她对此感到绝望，也许更多的是迷茫。她对自己的现状感到不满，她甚至不会任何一门外语，以至于无法离开她不满的环境。每天最多的时间，她自怨自艾，顾影自怜，然后困惑地想她那些微不足道的执念——没有一个和她自己有关。某天在学校做面试，她被问到能为团队做些什么，她感到心底升起的寒意将整个人冻住，她嗫嚅着说不出任何一点，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这一句问题让她消沉了整整三周，度过了浑浑噩噩的期中考试——她已经忘记了那些分数，她知道自己学得有多烂。她想到了自己黑暗的未来：在社会上无法生存，毫无价值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