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胜利归故乡,回到静静顿河旁

1、姓名 出生日期  星座 姓名的由来

多尔古绍夫

1900

2、身世(出身什么家族?社会阶层?童年时的家庭状况)

顿河中下游的哥萨克贫农。

很拮据。

3、和父母兄弟姐妹的关系?和他们中的谁关系比较好/不好?具体表现为什么样的相处模式?

和父母过得很好。没有兄弟姐妹(早夭)。

4、小时身心状态如何?生过大病吗?

5、文化水平低。

独特技能从哪里获得?

骑马: 家庭和文化原因。从父母及村里其他人处习得

师从于什么样的人?有什么独特的求师学艺经历

没有独特技能,思想上有一定先进性的普通哥萨克。

6、(现代社会)喜欢的书、电视节⽬/(其他社会)长于从人群还是阅读或其他地方获得信息?

长期在人群中。

没文化的。

7、长于独处还是与人沟通?长于什么样的工种/或长于同什么事物打交道?(现在从事了什么样的工种)

长于与人沟通。作为军人不可能不听从命令。

8、在解决问题的时候,依靠的是本能、逻辑思考还是情绪?

简单的逻辑思考。

学习文化知识后,判断力较强,有理想信念。

9、他/她最害怕什么?有过什么噩梦吗?

即使是在视人命如草芥的族群里,他还是有点怕死。

梦见家人被白军抓走。

10、失眠时会……

由于长期的战场生活,他几乎不会失眠。失眠的时候,就撸一撸自己的马,要么和没睡的战友聊会儿天,实在不行看会儿星星也好。

11、一生中主要的挫折是什么?这如何影响了他/她的后续身心状态和命运走势?

战马之死。          身心处于极度的悲痛之中,同时对生死看得更开,战斗愈加英勇。   (结局:中枪后重伤,请求队友给自己个痛快未果后要求了一个手榴弹,最后同敌军同归于尽)

 

12、一生中最难忘的事是什么?

笨拙地学习文化知识。

13、如果缺了谁或者什么,他/他会简直活不下去?

14、曾经的梦想是什么?后来呢(梦想破灭了还是被实现了……)

当个好士兵,拿点勋章。最后最好能混个营长,衣锦还乡。

(梦想破灭)

15、最好的朋友(有吗?有几位?是什么样的人物?)

巴别尔     一个随军的文职人员,学起东西来很快,是个出色的车夫,并且对多尔古绍夫的顿河生活很感兴趣。 (ps: 这是把原著作者扔进去了)

 

16、⾝体特征?

身高169cm,体重不到65kg。

长得有点像马赫诺,体力很充沛,属中等身材。

 

 

17、⾝体语⾔(表情/⼿势)的特征?

和普通人相比有点野,喜欢摸胡子。与一般的哥萨克人相比略显腼腆(注意是相对),但是也有作为青年人的贪玩,并因此受到处分。

18、喜欢(讨厌的⾷物)

奶渣饼,卷心菜,野韭菜酱。要是有从库班弄来的大米就更好了。

 

19、居住于什么样的环境?居所的特征

参军以前:从外部看是一所石砌的茅草屋,茅草铺得并不厚。居所的环境只能说还看得过去,算不上干净。家里只有极粗糙的,一点点的家具。

20、每天⼊睡前最后⼀件事

把马简单地栓到腿上(栓的比较松,防止因马匹受惊而受伤),然后躺下来睡觉。

 

 

正文:

 

(可能的人物list以及毛子人名储备: 巴别尔,多尔古绍夫,阿弗尼卡,马斯拉克……/ 老谢尔盖,加米涅夫,库尔久科夫,布尔加宁)

“不是犁头开垦出这沃野千里······

开出千里沃野的是战马铁蹄,

千里沃野种的是哥萨克头颅,

装扮静静顿河的是年轻寡妇,

静静的顿河靠千万孤儿点缀,

顿河的波浪本是滴滴父母泪。

啊,静静的顿河呀,我们的父亲!

顿河呀,你的水为什么这样浑?

唉,我静静的顿河水怎能不浑?

冰冷的水流在我顿河底翻腾,

白色的鱼儿在水中搅动不停。

静静的顿河呀,养育我们的父亲河呀,

亲爱的河,俄罗斯百姓的河呀,

有多少话儿把你赞颂,把你赞颂,为你唱歌,

以前呀,你流得那样欢畅,

那样欢畅,又那样清亮,

可如今呀,你泥沙滚滚,从上到下都是这样浑。

亲爱的静静的顿河开言说:

“我的水怎么能不浑,

我放走了我的好男儿,

我放走了顿河哥萨克。

没有他们,陡峭堤岸就被冲垮,

没有他们,滩上就翻滚起黄沙。“

——哥萨克古歌

 

 

 

 

 

 

 

 

 

 

 

(二)

血红的夕阳躺在普里皮亚季河的远方,给空气染上一层玫瑰色的雾,并在翻着细碎水波的河水上反射出碎镜似的反光,这些碎镜散落成一大条,从近至远,直到神圣且虚弱的夕阳本身,成为无尽的、缓缓向上的阶梯的一部分。

多尔古绍夫还在望着远处发呆,并已经打起哈欠了。两岸的草原呈现出一片黑绿,夹着一些格格不入的树木,更远的树林被染得更黑,黑夜掀起大地之下的煤炭,把白日里历历可见的边界抹平,树冠顶出了一条有所波动的地平线。

若是没有些许的马鸣声和插科打诨的战友的声音,这里真是安静得可怕,单调地可怕。

炊事兵们的篝火升起来了,在白罗斯大地上点出了几个光点。篝火暖得多尔古绍夫也想睡觉了,迷茫的、半梦半醒之中的一片中,多尔古绍夫觉得大地上树林成片地倒下,丘陵挣扎着从河流两岸鼓起,河流弯曲成120度,几间房舍也长了出来,还顶着亲切的茅草。多尔古绍夫的嘴里泛起母亲做的卷心菜汤的味道了——没错了,就是顿河,哥萨克人用马蹄播种的顿河!

梦里的他叫了出来。旁边是大笑着的战友。

“毛小子多尔古绍夫,你又在想什么哪?”一个哥萨克打趣到。多尔古绍夫立马就醒过来了,眼前是小半个班的战友,正围着他发笑。

“睡这么早啊。”

“前几个月都在后方,哪会有这么累。”

“哦,刚上战场啊”, 这是排长老谢尔盖的声音,有点沙哑,“记着后天跟我们守夜。”

“  梦到啥了?家里定亲的女友吗?”好事的阿弗尼卡-比达凑过来了。

多尔古绍夫的脸瞬间就红透了,一时间不好解释,只好搪塞过去,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行了行了。”阿弗尼卡起身说,撞上了凑着篝火光亮写通讯的书生。这个年轻人忙扶了扶眼镜,换了个位置,又拿出钢笔来写字,写字用的笔记本边缘有不少烤焦的痕迹。

“嚯,撞到什么‘特堡’大学的博士生了。”

又一个装腔作势的声音传过来了:“根据萨维茨基同志的命令,你们必须接纳巴别尔同志,并且不得无礼,因为他受过高等教育……”

又一阵哄笑声。

土豆烤好了。几个煤球似的土豆被排长从火堆下面扒拉了出来。趁着排长磕掉马刀上的灰的功夫,土豆就被抢光了。

“真是一帮饿极了的野兽。”老排长笑着摇了摇头。

阿弗尼卡抢到了两个,把其中一个偷摸着滚给了多尔古绍夫,多尔古绍夫又掰了一半,把烤土豆迅速放到了巴别尔的书上,并连忙吹着被狠狠烫到的手。

土豆很面,带着点从乌克兰黑土地中吸收来的香。就是不如老家的甜,多尔古绍夫这么想。

不知到了几点,反正是连长来挑人巡逻的时候训斥了这帮不安分的哥萨克,他们才散去睡觉。

 

 

 

 

 

 

 

 

(三)

多尔古绍夫跨上马,扎进了从属于第一骑兵军的二排一班的队伍里。队伍很松散,马儿慢慢赶到了靠前的阵地上。这里是一个缓坡,对面,远远的小点就是敌人的阵地了。双方只是在互相看着,就多尔古绍夫看来应该是在挑衅——反正手上的破枪也打不了多远。

因为难得的安宁,行动迟缓的步兵们正四散在战壕周围,有些在挖新的交通壕。远看,阵地是一片变形的、粗野的井字棋格子。

“准备战斗!”阿弗尼卡叫了一声。一小帮哥萨克飞身上马,飞奔向浅浅的战壕。阿弗尼卡把皮鞭甩得很响,抽到了民兵的衣服上,造成了新的破烂。多尔古绍夫也来了兴致,骑着马在这一小片阵地上来回疾驰,只是不甩鞭子——倒也不是他不会甩,只是不愿意伤到步兵们。阵地上充满了哒哒的马蹄声和几个年轻哥萨克的欢笑声。

步兵们缓缓挪到战壕以外去了。

“第10号火炮”,阿弗尼卡喊着,“向逃兵开炮!”然后拔出马刀,原地做出挥刀向前的动作,随后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一副图景弄得巴别尔很是惊诧。

“为什么这么弄?”

“为了开心!”阿弗尼卡叫道,并从树丛子里面拉了一个捂着头的步兵出来。

“为了开心!”他驱使着自己的马轻撞着那个不幸的人。

没等他喊完第三遍,老排长就拍马疾驰过来,在马背上飞速给了阿弗尼卡一巴掌。“还有你!多尔古绍夫。”老排长也瞪了他一眼。马鼻子也呼出热气,昂起高傲的头颅,瞥了多尔古绍夫一眼。

作为代价,他们将会在战友们的注视下,在宿营地站上一个下午,并协助夜间的安保。

步兵们就地呆在堑壕里,哥萨克们则在山后把马匹栓到自己的腿上,就地躺在了大地上。多尔古绍夫和阿弗尼卡失去了睡觉的权利,睁大着眼睛,努力在漆黑的夜晚中发现一丝可疑的痕迹。

蟋蟀和蝉的声音嘁嘁喳喳,除了干扰感官外并不打破宁静。“真是个适合伏击的好时候啊。”老排长说,并示意二人出发。

忽而出现一阵刮擦青草的声音,引得老排长也警觉起来,二人身体也一阵发毛,多尔古绍夫脖子一缩,被老排长揪了起来。

“怂包!”

往身后一看,是一匹拉车的没睡着的马,在刮蹭着自己的前蹄。巴别尔躺在旁边,略显单薄的身子下垫着他的书。

虚惊一场。多尔古绍夫松了口气。

巡夜真是个苦差事。在背阴的地方,多尔古绍夫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而转过身去,如果不顾细节的话,是朦胧的月光碎在草地上,更细一点说,是给草叶向光的边缘镀了银,像是哥萨克马儿缰绳上的银丝线。转回到背阴处,一切就都是漆黑一片了,他能用的感官只有听觉,嗅觉和触觉。牧草有点锋利,走得快时会刺穿了夏季的衣服,在皮肤上留下鞭痕式的伤口。二人的裤子上已经满是口子了。老排长的还要破一些,但他已经习惯了。

排长带着他们俩行走在齐腰深的草甸中,踩过草地,发出沙沙的轻响并激发出青草香。这里是森林与草地的交界处,旁边遮住月亮的就是树木了。

嗯,不失为一处美景,多尔古绍夫这这么想着。他走神了,在原地呆了一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什么东西在摩擦树枝。

排长和阿弗尼卡半蹲了下去,在草丛的缝隙中窥视着。有一个枪口伸出来了。

排长喊了一声“小心”,把多尔古绍夫按到了草丛里,阿弗尼卡也自觉地趴了下去,然后立马就传来一阵子弹划过耳边的嗖嗖声,某种发腥的液体打在了他的脸上。

“有侦察兵!有侦察兵!”多尔古绍夫冲着宿营地大喊。

哥萨克们醒了,乒乒乓乓一阵枪响过后,一个波兰人的尸体被他们拖了出来。起身查看,老排长的耳朵上方多了一条细长且凹陷的伤,淌着血。

“好了,多尔古绍夫。以后千万注意安全。”

多尔古绍夫只觉得心里发酸。他一晚上没睡着,直看着血红的日出和鸟叫声的回归。但他没有时间继续抱歉下去了。

“同志们,敌人来进攻我们了。咱们骑兵排要从侧面绕过敌人的主阵地,砍到他们的身后去。”连长交待清楚了今天任务。

“咱们仅有的机枪车(тача́нка )要好好利用。巴别尔同志,你要提供充足的火力支援。”

巴别尔点了点头。

“终于又要上战场了。”阿弗尼卡显得有些兴奋,拍了拍身旁的好战友。多尔古绍夫呢,就拿沙子刮擦着他的马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好好磨一磨,多杀几个白鬼子。”绑着绷带上阵的老排长鼓励道。

“另外,接线员瓦连娜大婶会接应你们的。”

“同志们,准备战斗!”

每一个哥萨克都亮出了明晃晃的马刀,背上是枪托的纹路很圆滑的、已经从服役了二十年的步枪。

“冲锋!”

战斗总是如此使人内心紧张。多尔古绍夫觉得眼前的视野都随着心脏的跳动而不断搏动。他俯身在马背上,拖着马刀,耳边传来子弹划过的呜咽。这一切都使他激动,使他愈发的感觉到自己鲜活的生命,还有马儿的。一切都在蒸腾,一切都在爆发。

多尔古绍夫把自己的头埋进了马扎成束状的鬃毛里。马汗味儿很臭,还发着酸,完全压过了无烟火药的味道。很显然是需要清洗了。战马载着他飞奔。

敌人稀少的炮弹时不时炸在骑兵的身后,把土块崩到他的身上。小斜坡被骑兵在地上踏出了一处又一处的凹坑,把草踩在铁掌之下,并压出细嫩的枝液,这汁液是马匹的圣水。

敌人的炮兵阵地已经近在眼前了。哥萨克们大叫着冲了进去。多尔古绍夫借着极高的速度,瞄准一个逃窜的炮兵。炮兵惊恐地回头,看向死神,然后就是被一刀砍在胸腔上,心脏洞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远远的,有一两个贪生怕死的懦夫骑着他们全军仅有的马,一溜烟跑了。

两个端着刺刀的白匪就荒谬地跑动出来了,应该是为了躲过另一边杀来的哥萨克们,才不幸地同他相遇。这两个还算有些勇气,他们端起德国佬的步枪,做出刺击的动作,一左一右逼了过来,看得出来是深知主动权的作用。多尔古绍夫也不慌忙,取下卡宾枪,打穿了一个人的喉咙。他稍微用力,就挥开了刺刀,并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的噪声。

借此,他一扬马鞭,撤到了后面。又一个加速,就把这人踩在了马蹄下。

他听到了清脆的响声,应该是敌人的头骨碎了。

作为经历过不少战斗的人,一地的血显然引不起他的什么反应。但是碎裂的头骨,涂在地上的脑浆与脂质的混合物还是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他感到本能的恶心。胃里面,被热茶强行冲下去的、掺着麸皮的黑面包正在反酸。

脱离战斗后的多尔古绍夫在寻找机会。白军和骑兵们完全交错在一起,只有装束能勉强把他们分开。四处都是叮叮当当的铁器撞击声,枪声出现的次数并不多。他们几乎完全失去了组织,各自为战。倒是有几个蹲在自己破烂火炮的炮盾后面,向四周伸着刺刀,成了个铁刺猬——当然,对付这种乌龟,给一枪就行。

他忽然感觉身后被划了一刀,军装被撕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温热的血液在他的皮肤上流淌。马匹嘶鸣一声,因受惊向前跑了两步,幸运地救了他一命,况且,在混战中是不可能独善其身的。这是个胡子很脏的军官,就他单打独斗的处境看,应该不受什么爱戴,而且也没什么战术。他的肥肚子证明这人没少在萨文科夫的军队里享福。他几乎是抵着这个臭军官的肩,给了他一枪,并打在了喉咙上。全威力弹贯穿了他的脖子,并斜向上飞向了几百米开外安宁的草地。

白军的几个军官悉数阵亡,敌人完全失去了指挥,开始溃逃。对付这帮羸弱且斗志尽失的东西花不了多少力气,哥萨克们很快就结束了战斗,而且缴获了几门火炮。

“连长同志,我们得赶紧接应城里的队伍了。”跟着排里的战士,多尔古绍夫头也不回地往小城里去了。

多尔古绍夫骑着马,跑动在因哥萨克们而飞溅起尘土的土路上。路的两边码放着不少士兵的尸体。大多数是半躺着的,长眠在炎热的夏天里。少数不幸的身体早已腐烂,生着白胖的蛆虫——反正最终他们也会变成一堆白骨,何必在意过程呢?

一路上气味很刺鼻,是发酵的尸臭。

“你别是这种死相啊。”阿弗尼卡打趣道。

“别乱说丧气话。”

多尔古绍夫可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但是……我们为什么要杀人呢?”

 

 

 

 

 

(四)

奥夫鲁奇小城中要显得安宁许多。主街两侧的商铺要么紧关着大门,要么就被熏得焦黑,还有些还拖着残躯,冒着等待解放的绝望的烟。低矮的房屋带着温和的白俄罗斯风格,在阴沉的夏末的天空下颤抖。

多尔古绍夫敲开了一个人家的门。他的手上紧握着枪支,护木因为出的汗而显得有点滑。他不想让他人、或是让自己再吃一次教训了。

一个老夫人把门打开了一个缝,发出“吱嘎”的响动。然后探出来了一张长满皱纹的松弛的脸,显得她很消瘦。

“士兵同志,您有什么需要吗?”她望着多尔古绍夫手里的枪,语言发颤。

“没什么,就是借住一两个晚上。”

“进来吧。”对方长舒了一口气。

“麻烦了。”

老妇人把他迎了进去。多尔古绍夫示意她先不要关门。战马就栓在门外。这匹马已经很累了,他替这位可靠的同志按摩着肿胀的腿,并砍来一些干草,让这匹马不至于继续饿肚子。看着自己的马发出了满足的声音,他就挑了个不碍事的位置,靠在墙根上,安心地歇一会儿。

他自己的双腿也在长久的骑行中从酸到疼,再到麻木,现在终于能休息了。一坐下,他就重新感受到了自己双腿的存在。

巴别尔和阿弗尼卡很快也就到了。老妇人正在喂奶牛。奶牛畅快地嚼着麦秆,和门口的战马一样满足。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巴别尔同志,你能替我写封家书吗?”

巴别尔点头。

“那就这么写吧。致亲爱的母亲和父亲。您的儿子,多尔古绍夫,在第一骑兵军过得很好,不用担心。”他感觉壁炉愈加温暖了。

“我一切正常,没有受伤,排里的弟兄和同志们也很可靠,您邻居的儿子也没有负伤。您挑的马很可靠,几乎救了我的命。”

他原本想把击毙白鬼子的人数也说出来,却又觉得很不堪,最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战事紧张但很顺利,我们正在向西收复白鲁塞尼亚。军队的口粮还算得上充足,至少不会饿肚子。”

他考虑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您不太用为我担心,等革命胜利后,我马上回家。您正在思念家人的儿子,多尔古绍夫。”

多尔古绍夫的肚子叫起来了,阿弗尼卡也是。

“喂,老人家,给我们面包和牛奶。我们饿了。”阿弗尼卡蛮横地说。

“没有了。”老夫人面无表情地回答,“同志,我都很长时间没东西吃了。那帮白军……”

“行了行了,你这肯定有!”阿弗尼卡急了。

他粗暴地从放干草的地方拿了一把麦秆,直伸进壁炉里。麦秆发出愤怒的火焰。

“***的,再不拿出来,我烧了你家,还有你养的这头臭牛!”阿弗尼卡恶狠狠地大骂道。

“阿弗尼卡!”多尔古绍夫提醒道,“注意你的作风!”

阿弗尼卡全然不听,并拿出了枪。老妇人的脸在火光下映得更惊恐了,她连忙把放在破柜子中,被齐整的粗布遮住的一盘面包。

阿弗尼卡炫耀着他的功绩,巴别尔也对此习以为常。多尔古绍夫吃着已经几个月没见过的白面包。面包很松软,就是吃在胃中,硌得他心里发疼。

排长也过来了,还拿来了《真理报》。多尔古绍夫想了想,还是咽下了这件事。

接线员瓦连娜大婶刚刚修复完附近的电话线——这是要向前移动指挥部的前兆。城中的各路高级军官也多了起来。

“喂,没文化的士兵同志,”一个营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请你立刻把你的这匹马给我。”

“可是,营长同志,明天我们就要去前线了,我不能没有这匹马。我是骑兵。”

“再重要能有我的事重要?”营长愈加嚣张。

“营长同志,骑兵丢失马匹是要负责任的。”

“现在,立刻,否则我一枪崩了你!”

“可指挥部就在城里,如果您着急的话,可以找您的警卫员……”

“他们战死了,”营长打断了他,“赶紧给我!”

“营长同志,您没有这个权力。”

“服从命令!!”

争吵声引来了排里的战友们。阿弗尼卡在远处喃喃地骂着。营长拿出了配枪,用手枪抵住了多尔古绍夫的脑门。枪口冰凉,冻结了哥萨克的自由。

“好了!”老排长喊道,“给他吧。”

营长趾高气扬地牵走了他的军马,慢慢绕过了一个弯,出城去了。偷摸跟上去后,多尔古绍夫看到,营长拴着马,让他的女伴试着骑上去。战马甩着身子,不让骑乘,于是营长就拿出鞭子,把多尔古绍夫都舍不得轻抽的军马打出重重的血痕。

“好一头红军的蛀虫。”阿弗尼卡骂道。

多尔古绍夫的精神崩溃了。

我们真的和白军一样了吗?他无数次这样问自己。

晚上,全排都会听巴别尔读真理报。

“布尔什维克进行了反对资产阶级的革命,用暴力推翻了资产阶级政府,打破了资产阶级民主的一切传统习惯、诺言和训诲,为镇压有产阶级而进行了最激烈的斗争。我们这样做,是为了摆脱帝国主义的大厮杀,为了结束一切战争。”

“……这就是武装干涉,难道还不清楚吗?难道在这里参加战斗的不是英国的舰队吗?难道在阿尔汉格尔斯克,在西伯利亚不是发生了同样的情形吗?整个文明世界现在都在反对俄国,事实就是这样。”

全排都叫好。

隐隐约约,多尔古绍夫重新感受到了他所为之战斗的东西。

“巴别尔同志,容我问个问题。资产阶级是什么?”

“哦,就是拥有生产资料,占有工人劳动的一批人。”

“那‘生产资料’又是什么东西?”

“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的总和。”

“哦。劳动资料呢?”

有人笑了起来。

他也忽然感受到了阻隔他与真理的鸿沟。

“巴别尔同志,”他重新凑到巴别尔跟前,“您介意教我识字吗?”

 

 

 

(六)

以后,晚上照例会有多尔古绍夫学字的时间。先是33个西里尔字母,再到简单的拼写,到文章,他学得很快。

现在借着篝火看书的人有两个了。一个看完了,就借给另一个人,都看完了就流转给营里,循环往复……

“呦,多尔古绍夫,你也想‘戴眼镜’啊。”阿弗尼卡打趣道。

“嗯。学习让人心里踏实。”他头也不回,手上是从别人那借来的《共产党宣言》。这本小册子颇有一些年头了,他觉得它印得很早——油墨有点糊,整本书都发黄,封皮上的“Коммунистическая”几个字都磨掉了一半。

看完了书,他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一下知识,就拿了排长奖励给他的缴获来的钢笔,借着已经失去作用的、单面的老文件,一行一行地抄着书。

火焰在风吹下剧烈摇晃着,时暗时亮,险些燎到他的手。幸好现在它稳定燃烧,即便狂风吹来。

“要是战后能去列宁格勒图书馆看看就好了。”他常常这么想。听巴别尔说,那是一座宏伟的建筑,外壁贴着大理石,那是知识的殿堂,数以万计的人们徜徉在其中,乐此不疲……不对不对,还是得早点回家。

墨水实在是稀缺物资。刚写了一半,墨就见底了。他把马刀伸进篝火的深处, 挑了一条烧成炭的木头出来,然后用刀刮削。晚上经常能听到这种騞騞的声响,这就是他在制作“铅笔”了。这碳条拎在手上有点滑,但它至少能写——就是让人手酸。

也许是时候睡觉了。半梦半醒之间,他先是听到一些语气尖锐、而且他听不懂的话,然后环境就重新变得安静。忽然,一阵整齐的枪响撞了进来。

带着在战斗中锻炼出来的极强的意识,他立马就跳了起来,端起了步枪。受惊的军马正在乱动,并发出嘶鸣,牵引着他的腿。他飞身上马,赶紧去查看情况。

“有敌人吗?”

“没有。”一个轻浮的哥萨克回答说,“只是解决一下烦人的波兰佬。”

正符合他所说的内容,战俘们住处的中央一片血肉模糊。黑黄相杂的甜美泥土被凝固的血液污染成了红黑。这群刚刚作案的人们对此满不在乎,在院子边缘闲逛。

看到堆积的新鲜尸体,多尔古绍夫立刻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屠杀战俘?”他颤声说。

哥萨克打了个哈欠,“他们太碍事了。”

“你们不清楚这是被禁止的吗?”

“是啊,怎么了?你不服气?”

多尔古绍夫的火气到达了顶峰。

“我要向团里汇报!团里不管,那就向师里汇报,向军长谢苗-布琼尼同志汇报!”

“同族的俘虏和波兰的俘虏本无区别,而红军如此,和我们的敌人又有什么不同?”

哥萨克哑然。

多尔古绍夫叹了口气。为了社会主义事业的胜利,他也不得不与这样的人为伍。

至于军纪差之类的问题,他也在读书中渐渐明白了——是大规模扩军与启用旧军官的缘故——当然,他也明白这是无奈与妥协之举。

想了想,他在巴别尔送的日记本上写了这样一句话:

“认清现实,继续斗争。”

 

 

 

(六)

司号员吹出集结号。整个排的战士们重新集结,露出马刀的锋芒。多尔古绍夫把哥萨克人的马具放在战马的背上——一张复杂又干硬的薄皮带网。战马们英姿勃发。

指挥员一声令下,全连将士就向着土路的西头,尽快奔袭。骑兵以不寻常的密集姿态前进,马匹之间近乎摩肩接踵。有两只鸽子飞过去了。

秋雨后的白鲁塞尼亚总是潮湿的,缺乏修缮的土路呈现出胶状。空气中弥漫着冰凉的雾气,给视野蒙上了一层磨砂玻璃。

马蹄扬起,把大大小小的泥点子溅到马腿上和人的裤子上。整个连在地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点状的行迹,一个蹄印叠着另一个。机枪车的轮子已经包上了一层泥浆。

“希望我的马今天不要抱怨路途太远。”多尔古绍夫笑道。

“好啦。我都担心这两匹拉车的老马撑不撑得住。算了算了,车别陷住就行啊。”这是巴别尔带着苦笑的声音。

多尔古绍夫挑了个很靠前的位置,和阿弗尼卡一起冲在最前面。

稀疏的黑暗树林里传出枪响,几个骑在马背上的哥萨克喷出一团血雾,在身体上长出了浑圆的伤口,然后整个人向后倾倒,仅仅被马镫固定在马背上。战马依然跑了一段才因为没有命令而停下,不知所措地拖着掉在地上的哥萨克乱转。

机枪车发出哒哒的响声,把小树推倒了,使一些敌人暴露出来。

多尔古绍夫的身边没有队友掩护了。带着些许绝望,他用马刺刺了一下战马,然后加速向前跑去。

岔路口处,另一支队伍会合过来了。

“四连的同志,我们中了埋伏!我们中了埋伏!”多尔古绍夫大喊着,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再一次加速,奔向了支援而来的队友。友军加入了战斗。

忽然间一阵凄厉的响声入耳,战马不听指挥了。它带着主人又吃力地跑了两步,最终愈跑愈慢,停在了路口旁。

它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巨大又因肋骨突出而显得瘦削的身子靠到了白桦树上。“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多尔古绍夫低声重复着,“你才陪了我两年,你的生命不会就此结束,对吧。”

马缓缓转过脑袋,望着主人,保持着沉默。

“我还要给你喂上最好的黑麦,麦秆是淡黄的,我会把它劈开,用手一点一点给你喂食。你的毛还没刷,我们要回到顿河里好好给你洗一个澡,对吧……”

“若是就这么走了,让我拿什么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呢……”他近乎跪在战马的面前,托着它的头颅。一注鲜血从它的前胸流了下来,渗入了这片泥地。

它喘了两口粗气,栗色的眼睛暗淡下去了,它的头缓缓地贴到了主人身上,给他以自己最后的温暖。“哦,不要!”多尔古绍夫撕心裂肺地叫着。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它的离去。

砰地一声,他母亲的赠礼,他最可靠的战友之一,他救命的恩“人”,就这样倒在了他的面前。它仍在垂死挣扎,口中是受难的血沫。

生者于此号哭。但无事于补。

“同志,我在此发誓,定要斩杀压迫人的地主与资本家到人生最后一秒,直到最后一口其,直到战死在与白匪的战斗中。”

他扑倒在马脖子上的绒毛中,轻轻抚摸着它的鬃毛,同第一次见到它一样。“好好去吧,”他咬着嘴唇说,直把嘴咬出了一大片血,“好好去吧。如有天堂,我们那时再见。”

战斗结束了。战友们凑了过来,面色同样悲伤。阿弗尼卡把手枪伸进了马的耳朵,打开保险,扣下了扳机。马匹以安宁的姿态,离开了人世。多尔古绍夫用他灰褐的眼睛狠狠地瞪着阿弗尼卡,又扑回了马的身上,想要感受它的最后一丝余温,他粗暴地抽噎着。

“我们走吧。”阿弗尼卡低声说。多尔古绍夫突然站了起来,他拼尽全力,把战马的尸体拉到了泥泞的道路之外,把它放到了养育它的草地上,并卸下了它的马鞍,最后一次同它告别。

多尔古绍夫坐在阿弗尼卡身后,有如行尸走肉。

 

(七)

多尔古绍夫失去了他的战马,也离开了骑兵排。他已经死了,并到了敌后去。游击是他的新任务。

 

 

多尔古绍夫的灵魂于此重生。

 

 

 

 

 

英勇与自由

细节储备:

马刀剃须子

进深版人物问卷(15分钟)
1、       如果ta有机会为自己写回忆录,你觉得ta会看重自己一生中的哪方面经历?具体到,ta会致力于讲述什么时刻?
自己的战时经历。
4、性格:如果有机会回看,ta认为自己性格的优点是什么?(ta会想起哪些事情“作为例证”?)ta会痛恨自己的哪些特点?(ta会想起哪些事情“作为例证”?)
朴实,忠于理想。 (事件:学习文化知识,英勇战斗与敌同归于尽)
痛恨:轻度挑食,
5、外界:对ta自己来说,是受了哪些外界影响,ta才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对你(创造ta的人)来说呢?
受到影响: 哥萨克人热爱自由,粗野狂放的文化。
家中无兄弟姐妹,并且家庭很贫困,所以导致他在村里没有什么社交活动,并且除了劳动意外他并没有太多的见识,很渴望出去走,同时这也使得他很喜欢观察。后来看到纲领中为贫农而战的部队,毅然加入(热血且有点憨,理想主义,但后续文化的学习让他避免了格里高利式的悲剧)。因为有亲人在家,他对死亡的看法与一般哥萨克人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不同,最初显得懦弱。
6、想象……文中曝光的ta这个事件,有或者没有,对ta来说都一个样吗?(会有本质性影响吗?会有些微影响吗?会有看似无但实则有的影响吗?)那影响是怎样的?
我想会有很大影响。我希望设置一个比较立体的人物形象,而不单单是一个脸谱化的英雄人物。他应该有他的脆弱,他的血肉。贪玩是青年人皆有的事,思乡也是初到大天地很正常的现象,这也写了他的冲动和幼稚。在战斗中,他学习文化知识可以表现他不甘于现状的行动力以及对先进思想文化的渴望(这是与一般哥萨克不同的),另外,这也得为英勇战斗做好铺垫。
战马死亡对他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同时,哥萨克把枪伸进马的耳朵里,开枪结束马匹的痛苦也让他不理解。交谈后受到影响(请让他们有尊严的死亡)。(这一段对他影响比较小)
战时,城市中的琐事表现军民关系,主人公对此种行径完全不理解并向上级汇报,受罚者对其不满而他并不在乎,也证明了他是一个有充分判断力的人,不只是被人牵着鼻子走。(暂时失去马匹后的任务,从上文顺下来)
同归于尽。这是写主人公作战负重伤,自知时日无多,看巴别尔(特别备注,他是文职人员,并不是哥萨克,合情合理)对自己下不去手,于是要求手榴弹(不愿死在敌人手中遭受凌辱)。这是写一个战士的尊严,同样也是主人公真正为理想献身的时刻。

(补充:在我个人的计划中,有贪玩,思乡,学习文化知识,战间时的城中琐事(军民关系和主角态度),看见屠战俘,遭遇官僚主义,战马之死,同归于尽几个情节必选。进军波兰,敌后游击,重返部队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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