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

我搬过六次家,住了七个房子,我的童年就零零碎碎的丢在那些房子里,到现在,一时收不上来。
我记忆里的第一个厨房,在和爸爸妈妈租住的第二个房子里。我甚至不知道它能不能算是我“记忆里”的厨房。因为,它的模样我已完全不敢确定,甚至有时候,我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将它和其它的五个厨房混在一起。然而有的时候它依然可以化在我的记忆里,仿佛我一点都没有忘了它。可是毫无例外的,当我试图将细节放大,它又变得无限的模糊,瞬间快速的到达在某一个极点,将我从记忆中生生拉出来
后来我就发现,只有它充当我记忆里那个片段的一片模糊的背景时,我才能长久地凝望它
那是一个画面,我从很低的地方打量着小时候很熟悉的厨房,厨房侧边是小小的阳台,从那边射近来的阳光洋洋洒洒泼在地上,有一部分甚至因为太亮而都看不清。
地上是啤酒瓶子的碎渣,铺在阳光上反着自己的光,应该是要被拿去卖的。我小的时候觉得它很像绿宝石。现在想想能有这段记忆大抵也是拜它所赐,我那时应是惊奇的用全部的目光看它。我想完整的啤酒瓶被贴满标签又只能用来装酒,无聊得紧,可碎了的酒瓶就像自然打磨出的宝石,可以当装饰用。”哗“地一声,当目光聚焦着的它一把被人挥到簸箕里的时候,我的心里不禁一刺。随后就是妈妈的呵斥:“别过来!妈妈和你说什么来着,玻璃碴子到脚里到时候医生都……”我已经忘了她和我说了什么。我只感觉个子很矮的我,从厨房门口往里面看,上空空气里飘着很多细细的浮游,妈妈扎着稀松的盘头就站在浮游里,在阳光里飘飘然然。到现在,整个厨房我唯一能确定的只有里面的墙,纯粹的裸露着,和阳光混在一起,白茫茫明晃晃一片。
我乖乖地退了出来。在一瞬间恢复了这个正常色彩的世界,那时幼小的我还小小感叹了一下不同程度的阳光下世界竟然那么不一样……
现在住在已陪了我五年的新房里,爸爸妈妈还时常会说起我小的时候拮据而奔波的日子。可我已不知如何回话,因为我已然忘记。回首往事,我从不为自己的辗转而自卑,却实在是为了自己往日里对生活的粗心而悲哀
家是什么?我对家的回忆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层层叠叠积累在一个地方。因为忘记,它们的模样大多就这样消失在了北京,凭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再见一见。我该把什么当成家?房屋是不行了。父母吗?可我马上也要离开他们。我一个人放学,经常会在人来人往的公交车站感到丢失和迷茫,公交车站后就是那个小区,回忆就从后脑勺涌过来,带我回到曾去过的千千万万个地方
人的家就是曾经的自己。在这重复观望的世界里,大抵房屋有可能坍塌,家人也终会离去,而唯一旷世能够用“回”一字的,独有回忆而无二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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