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厨房

灶台旁有一处狭长的通道,尽头只够一扇窗的宽窄,打开窗户,塔楼高处湍急的气流形成风,在建筑不规则的凹陷里呼啸而过,带走抽油烟机抽不走的闷热。但是每次从小学疾走回家,总是看到和我一样满头是汗的奶奶,她从来只开抽油烟机不开窗户,想来是因为通道里囤积了太多的米面油,我们总劝不用囤东西,吃完就买新的,然而老人家掌控了厨房的最高指挥权,就这样堆了一年又一年。不过好像火热的油烟可以增加烹饪的味美——菜肴成色总是鲜亮,锅里荤素相间,在焰上翻滚、高抛、回落,好像切碎的食材见有着看不见的“藕断丝连”,被牢牢掌控在乒乓作响的锅铲之间。如果是蒸包子煮饺子、下挂面下混沌,则安静祥和的多。

        我有一个厨仙奶奶,我却一直讨厌做饭。小时候对大人口中的好吃的不感兴趣,吃饭要被追着跑,要是不看路跑到厨房就是“死路一条”了。因此翻新前厨房是什么格局竟模糊了。只依稀记得大理石的灶台原是红白相间的木质,上下各有一排,下面是整齐叠放的一摞摞碗碟,上面囤了许多爸爸称为“老方便面”的速食,只记得那时候“白象”的包装似乎和现在还不太一样,我总是期待着奶奶不在家的时候和爸爸一起偷吃。

        灶台的旁边摆了一串我永远记不住名字的调料,不懂为什么一样的油要分装三个不同的瓶子,奶奶总不厌其烦地强调不能混为一谈:这个是和面的、那个是炸丸子用过还能用的、另一个是猪油、还有植物油……陈醋和老醋似乎区别不大,盐和糖不贴标签大人是怎么分辨出来的?放调料的顺序简直比记住拉丁舞步还困难。

        过了饭点厨房又恢复寂静,午后的阳光路过挂着水滴的刀背,反射出钢铁冷硬的流光,在怀旧朴素的装潢里却显得柔和了。水槽里不锈钢盆接着水管滴水,透明的波纹在复杂的光线里有序地往复,盆里还没有漫溢,碗筷也堆在一边没有洗。这时随手从冰箱拿出几个硬桃和苹果,空气里弥漫的余温瞬间结成水雾附着在果皮,给粉色和青红的果皮镀上朦胧的沙,在冷水里一搓又露出原色,等待切片和装盘。

(作者阐述:买房十年装修过一次,是初一的寒假到暑假,爸妈听我的换了简洁的现代风,没想到三四年前以为自己记得很清楚的装潢都不记得了,感觉自己除了刷碗,不停地刷碗没怎么做过饭和其他家务,发现自家厨房几年前对我来说还是陌生的,甚至有些害怕的,不喜欢开火不喜欢抽油烟机的轰鸣,不喜欢泡在盆里的死鱼眼(但喜欢吃鱼),最喜欢的是冰箱里的冰棍和水果,还有橱柜里的速食垃圾食品。对于记忆里囤积的面粉豆米还是很亲切的,记得他们散发出不同种类的香气,给我的感觉厚实安逸,却不知道怎么描述,也许是爷爷奶奶搬去涿州养老之后许久没有闻到大堆大堆谷物混合的香气了——有点想念奶奶做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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