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钢铁

钢铁,钢铁

 

 

(一)

工厂喷出动人的烟雾,在日升之中召唤着它的工人们。

一辆辆的解放牌卡车如血管中奔腾的血液,快速流淌在通往钢铁厂的公路上。一车车红褐的细碎货物,变成了堆料场中焦急的,希望变为栋梁之材的矿石们。铁矿堆成了一座座红色的巨大山丘,化作伟大的工业文明的秩序的一部分。他们正以庄严的姿态,等待着传送带的神圣邀约。发黑的传送带上带着一段又一段被矿石染红的段落,直上云霄,并于工厂的矿石入口处消失……矿石被裹挟着推过烧结车间,提纯着自己的含铁量。

工厂的另外一边,乌黑的煤炭也正为光荣的牺牲作着准备——瓦亮的,冒油的煤,生命的煤!它们经过焦化厂,在历练中褪去了只会让它们发臭的杂质,成为纯粹的焦煤。它们正等待着战斗的号角:高炉的高温。进了炉子,它们从上方掉落,并在高温与热风的鼓舞下化作一阵烟气,把热传给了铁矿们。铁矿们钻进鱼雷罐车,沿着厂内铁路走上几步路,就进了转炉,和氧气来了一场激烈地碰撞……

老赵毕竟不是冶炼厂的人,后面的工序他就没见过了。但精炼车间的炉前工最喜欢跟他吹的是他在几层楼高的厂房内,远远看着,让几米长宽的巨大翻炉为挂在房顶上的机械臂的巨大牵引力所推动,从后向前,把一锅铁水,送进电炉的入口。听他说,铁水来的时候,巨大的热会掀起看不见的巨浪,打到你的脸上,整个翻炉都会冒出白白的热气,前面的电炉还滚着明黄的,还夹杂着一氧化碳蓝色的火呢!

炉前工毕华的脸上常挂着烫伤,衣服也发黑,但他可满意他的工作了——咱们厂又有配套的家属院,又有自己的小学,孩子就在身边儿,六点钟一下班就能看见,单位又有休息室能喘口气,粮票也够吃,还会发点肉票。对于这样的条件,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一路看到了这么多,走了这么远,建国也是终于到了他工作的岗位上。这里是热轧车间,远处吐出处于红热状态的钢铁,辉光映出一片温暖的黄,撞在深色的墙壁上。远远地,能听到淬火的脆响。

“这是新来的吗?听组长说,是叫赵建国吗?”后面冒出个人影,建国还没反应过来,一条胳膊就搭上来了。“小文你打住,人赶紧了解工作呢,别扯闲篇儿。”组长把他推走了,顺便补了一句:“伤好了赶紧回岗位工作!”

“建国,后面我就是你师傅了。”眼前是个很壮实的中年人,衣服比其他人干净一截,手指起皮,每根手指都有一圈白。“这是老张,厂里的老骨干。”组长介绍说。这温暖的光亮下,老张指着眼前紧锣密鼓运行着的庞大机器,用近乎是喊着的声音,在建国的耳边一处处地讲解着:

“这是测速棍,用来确定来钢的速度,是保证测量精度的。”

“旁边一圈圈转的是飞剪,用来切钢坯。”

……

在温热的光下,建国拿着铅笔,一项一项地做着笔记。夏天本来就热,钢厂里更是烤得慌。七成新的笔记本洒上了水点,湿出了一根大拇指的形状。

老张把建国带出来了。轧钢厂有节奏的巨大声响还是很明显。走过几棵老早就扎在这里的树后,声音就小了。在室外,

“前面钢材细细地来了一大堆,堆在一块儿,就是堆钢了,立马通知前面停下来,然后做好事故分析,看看是为啥:比方说剪切超前率有啥子问题,转折器位置对不对之类的。”

“钢坯子贼**快,飞出来了,那就是飞钢。这玩意儿危险。保不齐命都得栽里面。想活着出来你就别站出钢口正前面。”

“好,知道大概流程,你就得晓得你要干啥。钢坯过来是要压厚度的,咱得保证出钢稳定,你得随时调整参数。每天早上你都得查查车间的东西对不对:导槽,导卫,轧辊一个都少不了。别忘了看看尺寸合不合格啊,不合格你得钳回去重轧,一般都得重轧个五六次的啊。”

……

“无论如何,安全第一!”

一下午过去了。老王拍了拍他的肩:“学得挺快,走吧!”

工人们离开了厂子。建国带了一瓶子水,喝完正意犹未尽呢。嘿,带水真是个英明的决定。建国觉得他要渴死在这儿了。只听“咚咚”几声,半瓶水就下了老王的肚。建国看呆了。“你要干了一天,你也会这么喝的。”老王笑着说,又补了一句:“你没喝够,我这还有啊。”小文在和工友说笑,拿毛巾擦着脸上的油污,白毛巾上灰了几块儿,是光荣的战绩。

这是老赵进厂工作的第一天。学校老师描绘的再生动,也比不上自己见一回。不亲眼目睹,全然无法感受炼钢厂的巨大,钢水流淌的恢宏。钢铁厂,是粗野主义与实用主义的集大成者,是人类工业文明最伟大的造物。它粗糙,野蛮,桀骜不驯,好在,它已经是工人们的厂子了。

(二)

 

建国喜欢跑到厂里的图书馆看点书。吃完晚饭,抹了把脸,看着日头从厂边上落下去了,老赵就夹上自己的本子,上图书馆去。几个工友见他又要看书,总说:“赵建国同志这么爱看书,是要当知识分子啊!”然后是一阵笑声,建国有点脸红,也跟着一笑。

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平日里,他看的一般是轧钢机械的资料——他不止要弄懂自己的工作,还要搞明白机械的运作。这书可没白看。几年下来,老赵的笔记厚了一大截,他对于轧钢的认识,也高了一大截。趁着休息,老赵拿出工具,试着调整轧辊——一个月下来,在老赵的调整下,原本需要五六回的轧制,现在两轮就完成了,而且更稳定,更省人。省下的人就可以去开新产线,去加强安全……

厂里时不时更新些设备,传授传授新技术。每到这种时候,全厂的工人们就会凑到一块儿,围成堆状听着技术员的讲解。这群人戴着发灰的安全帽,制服也被染得有点黑,身上依稀可见汗臭味,但老赵并不在乎这些。他和其他工人们围在这里,只是渴望学到技术知识,提升点生产效率。按老赵的话说,就是“为造福全国人民做出点贡献”

建国在这个钢厂已经有二十年了,笔记本也用完了好几个。厚厚的本子上满满的都是他的技术经验——也只有这与身体的变化能证明光阴的流逝。生活似乎一成不变,早饭,上班,下班,晚饭,看书,睡觉。一天天也只有这点事情。

可人世间哪里有什么不散的宴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设备更新越来越少,工资也开始下滑,老赵感觉厂子里的设备都要长满铁锈了——至于外面吗?天天风吹雨打,全都是红的。秋天早早地开始生发了。红叶长得喜庆,可老赵看着,总觉得像铁锈。

这不,碰上雨天了。雨天照例是要漏水的。雨水滴滴答答,打在顶棚上,溅在钢材上,兹拉兹拉地冒着响,把秋雨变成了一首颓废的音乐会。

一个工友叹了口气,点了根烟,烟气飘荡在厂房里,挡住了挂在墙壁顶部的看不清字迹的“安全第一”的字样,熏得过敏的老赵直咳。也不知道这尼古丁的麻痹,还能支撑多久。

休息室的氛围还是老样子,中午,在这块斑驳的白墙里,老有人来唠家常。

“现在开放了,我老婆出去卖点早饭,一天也能有点收入。”

“挺好。”

“厂中学那帮子玩意儿半点事儿不管,我儿子放学路上挨打了。”

“学校哪管得着这帮闲人啊……”

“欸,老赵啊,你家娃学习咋样?”

“挺好。要考大学呢。”

“你还干几年?”

“厂子在,我就干。”

工人们都是这么想的。可惜天变恐怕不遂人愿。

老赵也是读过书的人,他清醒地知道厂子未来的命运——但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又能做出什么有力的帮助呢?他也只能勤勤恳恳干下去,看着厂子一天天垮下去,并做出些无用的祈祷罢了。

(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稀稀拉拉的,已经开始有人被要求离职了。月末,老赵一遍遍地点着这个月的工资——一百九十块钱。钱又少了。老赵把这一小沓发毛的钞票拿在手里,虽有所不满,但还是觉得心里踏实。少就少吧,有的拿就行。

老赵推着自行车,准备出厂子回家了。路边的宣传栏难得上了新,外面围了一圈人。能听到喃喃的骂声。老赵眉头一皱,挤过去一看。一篇下来,只有八个字:“为国分忧,主动下岗。”

“还是到了这一天啊。”老赵想。

那一回,领导讲话的每一个字他都听的清清楚楚:“我们厂污染很重。不知道各位看到没有,周围的绿水青山都被咱们的烟尘熏黑了。并且,为配合新的发展战略和市场化的运营,减少国有资产损失及财政压力,下面宣布下岗名单。请读到的人出列!”这可没有什么冗余的废话。钢铁厂的污染,这是现实,经济对铁厂的淘汰,这是现实,厂子的亏损,这更是现实。可是现实叠加在一起,怎么就成了压死人的山了呢?

全厂的万名工人们紧张起来了,如秦始皇陵前静立的兵马俑。他们依然保持着令其引以为傲的组织纪律性,只不过眼中满是恐慌。转炉厂房里面,这些等待神圣的审判的人们站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像是祈求饶恕的罪人。发言人停了一下。下面开始骚动了。有人在议论:

“我那破绩效不得给裁了?”

“行了行了,早走晚走没区别。留下来也没啥用,过几天还是个卷铺盖走人。这破厂子还能撑几年?”

“老赵应该没事吧?他干得卖力,还搞了不少技术创新。”

“应该吧。”

寒风吹得老赵一哆嗦。在扶了扶眼镜之后,发言人终于继续说话了:“下面公布裁员名单!请点到的工人出列!”

“第一个,赵建国!”

老赵懵了。

全厂的工人也懵了。一下子,议论结束,工人们陷入了人人自危的境地。

“赵建国同志,请你出列!”

老赵脸上的肌肉一抽,咽了口吐沫,在一片肃杀中,他还是站了出来。这个养他二十年的工厂还是把自己的孩子抛弃了。或者说,是时代把他抛弃了。

后续有一半的工人被点了名。他们站了出来,绝望地望着停留在原地的另一半。

有抽噎声。这帮和钢铁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人,也终于暴露出了自己的脆弱。

老赵想哭。他每天监督着钢坯经过,检查工件的生活,他能在图书馆看书的生活,他和工友们喝茶聊天的日子,还是过去了。

没几天,就是三十了。北方的冬天还是那么冷。大街上人们一言不发,都如被冻住了似的冷漠。这么早,单位应该都没下班吧,老赵嘀咕着。确实,这时候的大街上人出奇的多。在下岗的萧索中,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盛况。

老赵绕过汹涌的人流,绕过所有工友——他谁也不想见。北方的大雪,他已很久没见过了。远方,一切具象的物体淹没在白茫茫的一片中,只剩迷茫的轮廓,眼前的行人,也被积雪压得或是佝偻,或是瑟缩。老赵骑过厂区家属院的铁门,在凹凸不平的人行道上下了车,缓缓地推着回家。

老赵拍了拍身上的雪,缓缓地,敲了门。

他多么希望无人回应。可是不幸地,是妻子的声音。

“是建国吗?”

“是。”老赵哈了口气,甩甩手上的冰碴,有气无力地回着。

还是屋子里暖和。茶水的热气飘散到半空,然后突兀地消失。老赵呆呆地看着。家里只有沉默。

“我,我,我下岗了。”老赵叹了口气,还是开口了。

“咱都知道。”

老赵第一次失眠了。老赵家临街,对面就是别人的厂区。街对面的灯火全灭了,老赵心里的火也灭了。

“咱家后面吃啥呢?”

“大白菜,萝卜,米饭。别想肉了。”

“想个啥肉啊,咱这钱还够吃几天的?”

“俩月没问题。反正饿不着你。”

“那咱坐吃山空啊,离了钢铁我可不会别的。”

“你不是还有工作吗?”

妻子翻了个身,不说了。

老赵一晚上没睡着。带着儿子拿煤块儿乱画痕迹的墙上,贴着  乱画他看着星空一点点熄灭,月球升上去又掉下来,最后看到黑夜被太阳刺穿,点起新的火来——寒冷的冬天里,破火星子是送不来温暖的,他只会增长希望,并把希望转化为绝望。

无论如何,老赵失业了。老冯消息灵通,老赵就直接找过去了。

“老冯啊,钢管厂还要人吗?”

“要个**人啊,厂都倒了快一年了。”

“搞手表的那家呢?”

“金融危机啦,钱都没了破**手表谁**要啊。”

无事可做了。失业的日子近乎于死亡。在家坐着,也只能看着积蓄一点点薄下去,家里一天天空下去。所以——活着还是死亡?这是老赵眼前最大的问题。死了好,啥都不用想了——也不是没有被生活击垮,而自我毁灭的人。听人说,全城的报纸都在说下岗,说有不少人自杀。

老赵也不是没想过自我了结,甚至安眠药都买好了。一杯水,半罐药,就摆在他的眼前。窗户大开,外面是狂啸的北风。活着?为什么活着呢?老赵空洞地看着远方,眼中是一片茫然,冬天也是一片茫然。

“赵建国!”妻子一看就知道老赵要干啥了。老赵心里一疼。他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妻子,觉得自己现在跟个废物一样,不如死了好。

“要真能给咱家减负,我死了也好。”老赵叹口气。

妻子把水杯摔了,玻璃杯砸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碴子裂了一地,反射着衰弱的光线,每一片都是老赵去日的生命。

“爸!”儿子的声音顺着北风,把他从生死的边缘拽回来了。

我能死,我能让人陪我死吗?儿子要读大学的,老婆一个人怎么养?老赵眼中也不再空洞了。他忽然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他生命的搏动从未如此真实。这是儿子的呼唤,也是现实给他的救赎。

 

我还得活下去。

他得活下去,他必须为儿子活下去。

那么,怎么活呢?

想起来儿子,他点了点存下来的钱,一合计:”攒下来的这些个钱,也够咱家开放上个大学了。”压力小点了。无论如何,只要有饭吃就行。

但无论如何,生活还要继续。

带着读书带来的机械基础,修车工老赵上街了。街边人来人往,推着自行车的也不在少数。他希望能多来几个坏车的——不对,怎能有这样的想法!老赵赶紧否了这个自私的念头。

做着看人来人往是件无聊的事情。妻子跟着工友的嫂子去卖早餐了,老赵也没人解闷。只好看着满街的人,满街的盲目者们,满街被大潮推走的浮沫们。悠闲地俯瞰芸芸众生固然是件乐事,可他自己正是其中的一个。

老赵正想着,就来活儿了。马路牙子旁边,推着车来了个年纪稍大的人,愁眉苦脸的。

这是老赵的第一个客户。老赵也是喜出望外,直接进入了工作。幸好掉车链子不是个麻烦事,至少还在老赵的能力范围内。老赵也没有手套,拧开护着车链的卡槽,卸下老旧的车链,粘得满手都是红锈——有点像老旧的厂房顶。直拎着带油的新链子,老赵就往上挂。边弄着,就边讲着价钱。“十五啊,一口价。”老赵头也不抬。

“建国?”

老赵一愣。“老张?”

“我还有点钱,工友们呢?小文那种光想着吃吃喝喝的人,怕不是要喝西北风了……”

但时间之河还会继续奔流。

 

 

 

 

 

 

 

 

 

 

 

 

(四)

跌跌撞撞,他走向了围墙边一处长着荒草的空隙,似是大门。他几乎认不出来了。他有一段时间没刮的白胡子呢喃着,低语着什么,目光转向了高处,看着这座死寂的钢铁厂。飞鸟是死亡后不值一提的挣扎,满园荒草是对坟冢的嘲讽。各奔东西!各回其家!都走吧,走吧!

依着长锈的工兵铲,老赵极目远眺。山势越走越高,“像是那帮子经济学家预测的什么’gdp’。“ ——这可是老赵自己想起来的词儿。

远远的,是新开的避暑山庄。

两个山脊之隔,依稀可见那些白色的点。点边连着线,  房屋隐约于雾气中,有如仙境。听人说,那边的房装着大玻璃,里面扫得一尘不染。“开门就是满山的樟子松啊。“老赵想着。

“还来这儿看老厂子呢?“工友从背后拍了拍他,现在就在山那头的旅游区工作。看老赵对着远山发呆,他就介绍起来了:“那地方可高级了,里面一屋子都是带木纹的,其他地方刷得一片白。据说现在流行什么LED,就是方块儿灯。我寻思也有什么大灯泡子,怎么就比以前厂里那个几百瓦的还亮堂。“工友说着,吐了口烟,又咳嗽两声。”还有啊,人审美也好,东西都是成套的。哪像咱们随便找人打个家具就用啊。“

老赵羡慕起来了。“挺好。”他叹了口气——反正这个地界建的再好,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想也没用,想就住得起了?老赵冲着垃圾桶啐了一口吐沫。换二十年前,他也不可能想到,有一天他也成了落后生产力的代表了。

老赵到了路边了。向度假村去的车辆排了一长串,尾气也呛得慌。

老赵又想起来事情了。搞什么“徒步”的几个年轻人路过的时候,说什么“厂子里的人都没素质没文化”,搞得老赵怒火中烧。本来还要用他在厂图书馆看的一肚子书去驳斥来着,想想还是算了——较什么劲呢?你这么能较劲,当初咋不用你看的经济理论跟人说说,告诉他们亏损不是因为工人?

这两年破厂子又去了些拍什么“知识视频”的,在那边说这说那。——反正总结起来,就是啥都不懂,只是肚子里的半瓶水在努力晃悠,做出了点抹上智慧外皮的东西来。老赵只觉得好笑,也不懂为什么老有人看。他总觉得不只是他的工作,他自己,也跟时代脱节了。工   友说,他活在过去。可他何尝不想活在当下?他只是觉得自己只是根旧了的朽房梁,只能在钢铁厂里才能发挥点余热。但现实敲碎了他的世界,并把他抽到地上,难以翻身。

无所谓了,反正又不是不能过。重新当个农民也好,不用牵挂那么多事情,寄希望于天地就好。至少天地一般还是靠谱的——虽然没有厂子靠谱就是了,至于什么互联网,什么自媒体什么的,对老赵来说都是些新词,也不可能搞懂,抛诸脑后就好。

“反正时代在进步,被淘汰的东西,也没法子帮咱挣钱。”老赵想着。

“也是,毕竟人是活在当下的,也只能活在当下。”

 

未来滚滚而来,不问人们意见。

 

 

 

 

 

 

 

 

 

过去的人真笨,过去的人真难。

虽然说我是个搞自动化的,但过去老钢铁厂里面设施如此粗糙,危险系数如此大我也是没有想见的。这么说,我爷爷还是挺厉害的,能用如此简陋的条件和环境,安全运转如此复杂的机器——就拿我的课题来说,轧钢系统做到输入各项参数后就可以直接按标准运转,也不是几千行代码能完成的任务。

这两天大学组织我们去了123厂的博物馆。老厂房高度上和我们的一致,但是有大量的外露的设备,充满机械的力量美——就是略显简陋。这个老工厂还是很让人震撼的。听导游介绍说,这一整条生产线足足有五六公里长,从冶炼到热轧都在这里完成。从输送钢坯的空隙处望去,一眼看不到尽头,只能看到无限的空间的延伸,和道道工序。

换到当今这个时代,下岗这种事情是不会再有了,人与人在经济上的平等也有了一定的进步,可能这也是我爷爷一直过得很开心的原因吧!按马克思的话说,我们真的到了“物质极大丰富”的时代了。现在除了一些还用噱头赚钱的奢侈品以外,大部分的生活消费品都已经很充足很便宜了,民用产业也沾了不少航天的光。

我真为今天炼钢的技术进步感到庆幸!我算是不用呼吸满是一氧化碳的炉气了,而且坐在控制中心,大部分工作就能够完成,除了晚上检修很少需要人去进厂房。尾气处理技术也有了挺大的改善,在五相催化剂,铂网和高温的作用下,废弃里面已经不含一氧化碳,二氧化硫跟某些乱七八糟的有机分子了。工厂集成的白烟囱顶端,只能看到蒸汽,周边简洁的建筑顶端,还有立体绿化生长。碰上好时节,屋顶也是赏花的好地方。就是过去的人们为什么不想着改善下技术和环境啊。

我们现在还搞了太空中的重工业中心。它们主要是在地球和火星中间的大空间站,因为离原料产地火星很近,运输成本更低,而且方便搞太空研究和以此为基础的新材料开发,所以发展得很快。它们发展得很快,用我的话说,那边的工程师们,就是和我爷爷一样的新时代的钢铁工人,是很光荣的。

不过钢铁行业的命运其实也挺让人唏嘘的。经历了之前的下岗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钢铁工业都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而且污染也很重,又没人要过剩的钢材。这不,借着全人类大规模进行太空采矿,开发火星,有色金属的需求才重新涨上来。其实现在的“钢铁”产业已经不能叫钢铁了,什么金属都有,主要是在探索密度小,抗疲劳能力强,硬度高的新材料,有的时候甚至会和纳米材料(比如说用碳纳米管跟绝缘层在航天器外壳内部搞简单的微电子技术方便探伤啊)联系在一起。

我也坚信,未来,属于钢铁!属于钢铁的人民! ——赵复兴

 

 

 

(小更新一下,晚上再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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