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个梦》-终稿

杨筱将将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个懒腰,用一只手遮住眼前的亮光,另一只手支在一旁坐起身来。

“哈——今天闹钟怎么没响?”杨筱打了个哈欠,嘟囔几句才睁开双眼,嘴一下子合拢了。怪不得醒来时的触感陌生,身下的床垫完全不似她家里的榻榻米,反而格外的软和,和床头突出的铁架子十分不搭。环顾四周,她处在一个不算狭小的房间,没什么人味儿,墙壁都是冷冰冰的金属色泽。再看向光透进来的那一边,是半拉着些纱帘的阳台,阳台上竟然还站着个背对着杨筱的人。

应当是个女人,和我差不多高。杨筱皱着眉、抿起嘴,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一边盯着阳台上的人,另一边打量着附近有什么防身的物品。出乎意料的是,这间房间里可手持又有些威力的东西一样没有,像是被什么人特意清理过。

“你终于醒了,还记得些什么?”女人冷淡又熟悉的语气打断了杨筱的动作,她一点儿都没有回头的意愿,杨筱的嘴唇抿的更紧了。

“你是谁?这是哪儿?”此刻分明应该感到惊恐的,杨筱却没从自己的声音中听到几分颤意,一股莫名其妙的安心感影响着她。

“这是哪儿?你真是一丁点都不记得了……这是‘清醒地’,人们只有呆在这里才能保证自己的精神正常。在这儿的人每次睡觉入梦都是一场劫难,不论梦境的深度如何——无梦、清明梦、噩梦、美梦……一旦到了梦境里,精神就会出现可大可小的问题。随着在梦境待的时间增加、精神问题也会不断变得更加严重。”

女人仍没有回头,自顾自地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感叹了一句:“哦,就像你,刚刚做完一场美梦,可美梦也是会吃人的啊……”

“什么意思?”杨筱愈发迷茫了,她醒来之后的一切都荒谬万分,或许她根本就没有醒来,这只是个梦罢了——她产生的那种安全感就是佐证。女人刚刚提到什么梦境的深度,无梦、清明梦、噩梦、美梦,是按照怎样的标准来划分的?危险程度,还是种类?

“别多想,这些名头只是口耳相传,并没什么硬性的规定,可别被某些表象所迷惑了。”

女人的语气越来越急促,话赶着话:“管道每天会派送三瓶营养液,正常吃就行。重要的是,入梦之后,警惕点儿其他人。清醒地倒还没充裕到把人当成一次性的来使,在梦里唯一的任务就是找‘门’——也就是梦境与这里的单向通道,门的亮度就代表了其能容纳通过的人数,你还没傻到不理解限量的意思。”

杨筱努力理解着女人话中庞杂的信息:大抵就像是游戏,清醒地就是每个游戏都会有的那种初始页面,而梦境就是副本。进入副本后,玩家需要闯过各种艰难险阻,还需要与其他玩家竞争,才能通关。

女人却在她没有察觉时慢慢转过身,身影在阳光透射下变浅了。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醒来所带来的悚然似乎平复下来了,也可能是蛰伏着。毕竟只是个像个游戏的梦,可以当做个有趣的消遣?这样的思绪在下一刻烟消云散。

女人正对着杨筱站立,风吹起了透白色的纱帘,眉毛、鼻子、嘴唇、身高、体形,恍惚间杨筱甚至觉得面前立着的的是面镜子,直到意识到自己因吃惊而微张的嘴和对方的微笑。

“你是……”

“首先,我是个幻觉,而且是个很快就要消散的幻觉。或者说,我是你的潜意识,你在美梦里待了太久,已经完全要被‘吃掉’了,只剩下一点点的我来叫醒你。”

女人的身影飘泊的像是一缕烟。

“不过我也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哦,可能这真的只是你的一个梦而已,这里的一切包括我,都只是你在梦中的幻想罢了。毕竟记忆里的生活也太美好了。”

杨筱奇异的看着自己的面孔消解,又快速的伸出手捞了一把散去的烟雾,果然没有丝毫的感觉。这么复杂的梦?安心安心,也可能每个梦都这么复杂,只是自己醒来就会忘记。

经历了这么一出事,即便已经认定只是个梦,杨筱心里也总有些立在悬崖边的危机感。在单调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后,她决定出门看看。

门外的世界简直像房间的一个翻版,充斥着灰色,甚至比房间的设施还要破旧很多。狭窄又曲折的走廊交错,不远处还传来些高声尖叫和语义不详的嚎叫。杨筱听这声音竟离自己越发近了,又怕自己在这样复杂的地形里迷路,便小跑赶回房间,倒在床上。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明明自己白天也没受什么惊吓、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呀。想着想着,杨筱有些昏昏欲睡。这床实在是太软了,还是自己的榻榻米比较好……就这样睡过去,会不会直接醒来呢?虽然这个梦看起来很有意思,但果然还是赶紧醒来吧……

就这样,杨筱睡了过去,天花板与墙壁的接缝中,闪着点点电子产品运行时发出的白光。

不知过去多久,她突然惊醒,身上全无那种睡饱觉的舒适感,只有一身疲倦。缝隙里传来闪烁的红光,杨筱有点不安,这真的是她的梦吗?怎么还没醒来,又换了一个地方?

杨筱此时身处在一个十分狭小的空间里,后背紧紧抵着‘墙’,手臂要曲折着才不会碰到前方。仔细的分辩,原来她躲在了一个柜子里。她左方就是柜子的另一面,向右方看去,竟然对上了一双反射着红光的眼睛!

人在受到极大的惊吓时,是会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的。

杨筱想要立刻破开前方的柜门,竭尽全力离这个东西越远越好,可她仍是一动不动。那双纯黑的、没有丝毫眼白的眼睛属于一个女人,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交错着的粗长的疤痕密布在她的脸上。她和杨筱的脸无比贴近,额发扎到了杨筱的皮肤。因着她身体前倾的姿势,下垂的散发也触碰到了杨筱的肩头,长发凌乱的盘在脑后,身上穿着的隐约看着是高腰旗袍、颜色像是陈年的血迹。明明离得这样近,稍稍一动好像就会碰到,杨筱却没有感到任何人类应有的温热呼吸,只有一片冰凉。

杨筱屏住呼吸直到有些窒息的感觉,终于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刚想冲出柜子,眨眼再看去才发现这只是件挂在衣柜里的红色旗袍罢了。衣架即使在红光的照耀下也反着透亮洁白的白色,旗袍的颜色依旧那般红。杨筱总觉得分外诡异,再三确定没有异常后,侧头不再看这件旗袍。

她轻轻压着胸口平复呼吸,刚才的虚惊一场已经让她的手心出了些冷汗。她仔细回忆着那一个刚醒来时见到的‘杨筱’的提醒,轻轻的推开一条稍宽些的缝隙,打算出去找那个所谓的‘门’,一直躲在柜子里总不算个事。

柜子外果然是室内,只不是杨筱所想象的卧室,而是一片巨大的室内空间。天花板很高,看上去是黑色、或是因距离太远灯光又暗而看不清才显黑色。而在地面上,近似一模一样的数不清的木质衣柜、布椅和镜子被打碎的化妆台排列成一行行一列列,共同构成这片迷宫。

红光还是那样阴森,杨筱蹑手蹑脚的在迷宫中穿行,试探的用‘一直走右’类似的方法来探索。可是迷宫实在是太大,再加上这样的环境,她经过每个柜子都会疑神疑鬼的设想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远处的布椅总是有个穿着旗袍的女人端坐在上面,而破碎的镜面也会映出些不存在的事物。

在这样的环境中,杨筱难以抑制的发散着思维,她便强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莫须有的恐怖,而是回忆与朋友们的那次密室逃脱经历。有个朋友被工作人员扮演的鬼追逐着冲回房间,狼狈的披散着长发爬着进来,杨筱险些要将她当作女鬼打去。当密室陷入一片黑暗,朋友们会紧紧相拥在一起,闭上眼不去看。杨筱双手交叉,微微拥抱着自己,温暖驱散了丝丝寒意。她再探过一个拐角,这次却看到了一个真人。

“珠珠!你怎么在这里?”杨筱压低自己惊讶的声音,右手轻轻抓住对面人的手腕。不怪她诧异,换谁在这种情况下遇见自己小学最要好的朋友,都会这样的吧?就像是吊桥效应,刚刚受到过巨大惊吓的杨筱居然碰见了在一起六年,无比知心的好友,她迫切的寻求着一些温暖。同时,她又稍稍坚定了些自己的想法——这儿连带着什么清醒地绝对都是个梦,眼前的方珠也应该是自己梦的一部分。

‘方珠’迟疑片刻,犹犹豫豫的回道:“嗯,是你啊……只是因为意外……”

声音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柔柔的了,但也可能是因为变声。重要的是脸活像是将杨筱记忆中的面孔等比放大,一眼就能认出来。暂且不提梦的事情,她们真的太久没见了,而且在这样的环境下,杨筱一时半会又醒不过来,她们总能有个照应。

“太巧了,我也只是刚来这里。那个,珠珠,你有什么发现吗?”既然不能醒来,那不如顺着梦的规则,找到门。

方珠仰起头似乎是看了杨筱一眼,灯光太暗,杨筱也分不清这是久别重逢的关心还是不满怀疑的打量,只听见她轻轻的声音:“还没有。运气真不好,竟然进了个噩梦,还好遇见了你,我们一起去找找吧?”

杨筱当然欣然答应,她们便一起小心翼翼的向前探索。方珠还会忍着恐惧的挨个打开柜门检查,杨筱反思自己不够谨慎,也开始仔细查找。

只是这迷宫仿佛无穷无尽,除了一些故弄玄虚的幻象,她们就没有发现过别的东西,自然神经也就放松下来,杨筱甚至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提起话题,看看在自己梦里的方珠是什么样的了。她正思索着,前方却传来‘砰’的一声。她急忙上前,发现方珠满脸惊恐、用后背死死抵住柜门,柜子里竟然又传出砰砰的巨响。

杨筱见方珠快要坚持不住,立刻冲上前和她一起抵住柜门。撞击柜门的力道还在不断加强,杨筱感觉自己像是个飘泊在大海中遭遇了接连巨浪的小舟。这会儿也顾不上小声了,只在砰砰声中大声向方珠询问怎么回事。

“里面有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鬼!我刚打开柜门她就向我扑来,还好我及时把门合上,但这也顶不住多久!”

杨筱咬牙再将重心转移到更后,不算厚的柜门承受着一次次的撞击,像是要碎了。撞击声大的像是要把耳膜震裂,撕裂杨筱的大脑。而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能用来抵门、能帮到她们的东西,只能跑了。“方珠!我喊三二一,我们一起撒手跑!”

一旁的方珠先是吃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大喊“好!”

“三!”

“二!”

“一!”

她们一起用尽全力向前方狭窄的小道奔去,可能是因为方珠刚才一人抵住柜门损耗了太多的体力,反倒落在刚过完寒假身体并不怎么强健的杨筱身后、错身进了小道。

红光更亮了,显得有些妖异。杨筱和方珠不要命似的向前跑,身旁的风呼啸着,她们从不敢回头看一眼。刚才撞击留下的恐惧迟来的占据了杨筱的心神,背后是人类无法亲自看到的领域,用这样不受保护的部位抵御危险,未尝不是一种逃避。你看不到身后的柜子是不是碎了,也不知道来自背后的手会不会刺穿你的身体。

转过一个拐角、又穿过几个路口,她们跑到了一处相对较大的空间。身体里丝丝缕缕的岔气带来的疼,和小腿肌肉过度使用后的酸疼交织在一起,更让她们绝望的是前方的地上瘫坐着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性,他身前也有一个穿旗袍的女鬼,左边大腿一片血肉模糊。只是这一个女鬼看上去很是正常、诡异的正常。她面色恬淡,头发整齐的盘起,双手合握放在腰间,端庄的站立着,只有一双眼睛,仍然是深不见底的黑色。

杨筱止住了脚步,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风,肌肉的酸疼、不知道崴到哪里的刺痛都消散了,脑海里一片冰凉,好像身后的手即将要刺穿自己的身体,带出一片血肉。

她累到没有力气去想死亡之后的事情,灵魂好像飘到了天上,却听到前面的男人怒吼道:“看着她!”,身体就全凭本能的扭过身去,直面张牙舞爪、贴近她身前的女鬼。像是时光倒流,这个头发披散、旗袍粘着陈旧血迹的女鬼脚落在了地上,头发也飘到脑后松散的盘起,就像男人身前的女鬼一样端庄站立,脸颊光洁无痕,甚至还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

杨筱死死瞪着眼睛不敢放松,感觉到生理眼泪汇聚在眼角,或许难受的该冒出红血丝了,但仍不敢眨眼。她虽然还不知道这个梦的机制,但就那个男人的喊话和眼前的情况来看,这种女鬼一旦被人盯住,就会变成一副美丽正常的模样,而没有被看见的时候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身后传来些擦过地面的拖拽声,还有男人吃疼的闷哼,以及一句:“能来个人帮帮我吗?”很友好,或许是本性就很文雅,刚刚只是一时情急,或许是知道只有她们俩才能帮她。

刚才不见身影的方珠慢慢的走过去,协助着自己尽力向后挪动的男人用伤势较轻的左腿站了起来,二人交替看着女鬼。而杨筱见女鬼对他们的移动没有任何反应,便也倒退着向后,与他们会合。同时,杨筱的眼睛也到了极限,索性三人都倒退着走向没有女鬼阻拦的那个方向,时不时发出一声:“我要眨眼了!”示意让另外两人帮忙。

只是,三人经过一次失败的尝试发现,只要没有视线注视着女鬼,女鬼就会以远快于变端庄的速度重新恢复成张牙舞爪的状态,飞快冲到他们眼前。三个人都要眨眼,也不可能永远不休息,一时间气氛陷入了僵局。

“怎么办?”杨筱看不下去沉闷到绝望的氛围,率先提起话题。单看她的表情不能显露出什么,但一出声,不自觉的破音就让她的心跳更快了。从现实世界——姑且与‘清醒地’相对,称它为‘和平地’好了——醒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有人在梦里受伤,尤其是男人右侧大腿的好几道两指宽、深可见骨的挠痕,血液快速的浸入他的长裤,他的脸色苍白的像刚刚从抽纸盒里抽出的手纸,苍白到透明。为什么梦里会出现这么真实、血腥的伤口?还有这样复杂和严密的规则?

“能怎么办?我们刚刚跑了那么久,根本甩不掉她们。在梦里受的伤都会通过意识反映到身体上,我们完蛋了。”方珠的表情极其负面,这还是杨筱第一次在珠珠的脸上看到这种愤恨、绝望、不平交织的表情,太怪异了。难不成在自己的心中,方珠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明明她只有和珠珠一起快乐玩耍的记忆啊。

杨筱正要说些什么缓解大家的负面情绪,不让局面闹的太难看,一旁没怎么说过话的男人却开口了:“对不起,连累到你们了。不过,噩梦的人数一般是很多的,人数足够多的话我们能够交替休息看住两只鬼。刚刚我们发出的声音很大,肯定很快就会有人来帮忙了。”

杨筱看向他,正巧对上他坚定又带着鼓励的眼神。他的手紧紧握拳,冒着青筋,他腿上的伤肯定很疼,但他还是能说出这样积极的话。杨筱不禁放柔了语气:“你没连累我们,反倒是你刚刚的提醒救了我们一命。接下来我们还是一起盯着女鬼,等人来,可以吗?”

方珠不再说话了,三人沉默的待在这片空间。起初三人都站着、一副出意外立刻向后跑的姿势,后来也都累了,靠着柜子坐着。借着稍亮了些的红光,杨筱努力盯着女鬼,连她挽到耳后的碎发、旗袍的每一条金丝边都看的清清楚楚。盯了太久,甚至都出现些诸如女鬼带着抱歉和无奈的眼神、善意的向后挪动等幻觉。在这样只做一件事的环境下,杨筱又开始发散思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细节?梦不都是模糊的吗?这个受伤男人的面孔她全然没有印象,难道是从潜意识里摘出的吗?……

就在方珠又说出一声有气无力的:“我闭眼”后,三人都明确的听到了渐进的脚步声,脚步声很沉稳,一定就是他们所等的其他人!他们忍着想要对视的惊喜,慢慢等着那个人的到来。

裹挟着香烟味的高大人影从一侧路口走出来,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先是一惊,视线立刻锁定在他们三人身上。

就在杨筱生怕对方逃跑而正要出声时,男人快速的走进静止的女鬼,伸手抓住女鬼的两肩,像是提衣服一样就把一个女鬼提了起来,甚至抖了两下,他手上提着的东西便瞬间变成了一件普普通通的红色旗袍。

“什么?”耳旁传来受伤男人的低呼,杨筱也在心底暗暗吃惊。只见中年男人跪在地上,仔细的把旗袍叠好,又在旁边随意找了一个最近的衣柜门打开,将叠好的旗袍轻柔的放进去,合上柜门。

接下来,他用一模一样的操作将另一个女鬼送回了柜子里,杨筱恍惚间看见那个女鬼露出了感谢的神色。

“没事儿吧?叫我老张就好,我之前听到这里有声音,想着是不是有人,就来看了。我之前也遇到过一只女鬼,就在柜子里,挂起来的旗袍没有事啊,叠好的旗袍一下子就变成那个女鬼飞起来要抓我,我走投无路给她叠起来试试看,没想到还真成了!”中年男子凑到他们身边,微微倾身激动的解释着。像是现实里东北的口音,再加上他热心的举动和话语,一下子获得了杨筱极大的信任。

“谢谢你!我们也都只能寄希望于有人来救我们,还好你来了!”杨筱骤然放松下来,顾不上方珠抓住她的手,表达着感谢。

受伤的男人却抿起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叠起来的旗袍?我记得之前说你的是……女鬼就在柜子里啊?反正我遇到女鬼,是直接在路上就撞到了,可能是谁放出来的?”——他们早在盯着女鬼的时候就简略整合过信息,没想到此刻出了差错。

方珠皱起眉有些凝重,正要张嘴,却被老张打断了:“我的确是看到叠起的旗袍变成了女鬼,大家刚刚也都看到了,那这位妹妹?”

方珠咬着唇,显得有些无措,杨筱在一旁替她解围:“珠珠可能是一时间看错了,当时女鬼出来的时候我就在她旁边,女鬼的确是从衣柜里出现的。”

方珠睁大了眼,似乎很惊讶,杨筱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点了点头以示安慰。

“行吧,但咱们总不能一直不翻柜子,指不定门就在哪个柜子里藏着呢?我看咱们还是一起找吧,一个人翻柜子,另外三个人看着柜子。”老王大大咧咧的定了计划,随即就带头走向一个路口。

“你为什么帮我?”杨筱和方珠落在最后,方珠小声的问道。“不是应该的么,咱们俩谁跟谁啊!”杨筱用肩膀拱了拱方珠,感觉像是回到了小学时她们俩一起嬉笑的时光。方珠却转头看向另一边,抓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之后他们又走了很远很远,由于没有钟表、他们的手表又都胡乱走着,不知过去了多久。而男人失血严重,伤口也愈加恶化,不敢撕旗袍、拆布椅,他们没有任何布料能用来包扎,只能任由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杨筱看不下去,就上前架起他的肩膀撑着他向前走。

“介意吗?要是介意我就不抽啦!”老张从兜里掏出一包烟——也不知他哪里来的烟——问道,眼神主要瞄着杨筱,又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记得小姑娘都不太喜欢烟味儿来着。”

杨筱摇摇头示意不介意,老张就点火后将烟叼在了嘴里,似乎解了解烦闷,又开始开柜门。

方珠走在最后,杨筱架着受伤男人走在中间,老张走在最前面,带着路左拐右拐。反正这里也实在太大,杨筱之前尽全力也找不出规律,大家也就都跟着老张走着。

一路走到一个狭小的死角,杨筱虽吸取教训不敢再放松,可终究还是太累了,不由得微微走神。前方的老张突然爆发出一阵呼喊:“找到了找到了!快来啊!”

杨筱慌张的唤回心神,身后的方珠也赶上来凑近去看:就在柜子里,一人高、半人宽,通体散发着洁白光芒的门。只是,门的轮廓有些模糊,散发出的白光也微弱的像是萤火虫尾部的光芒。

这就是‘门’吗?真神奇。只是,那个‘杨筱’曾说过,‘门的亮度就代表了其能容纳通过的人数’,杨筱即使第一次见到门、不知道门的亮度的标准,也知道这样微弱的光芒,恐怕不能通过他们足足四个人……

“怎么这么模糊?门应该是有着明显的边框轮廓的!”方珠打断了杨筱的思绪,原来门不应该长成这样?杨筱默默记在心里,同时又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就是它了!我们走了这么久,只找到了一个门,难不成梦里头还有两个门不成?至于模糊,可能是灯光原因呗,也可能是这个梦特殊。”老张有些着急的反驳,身上还是那股挥散不去的香烟味。可能……是不想被否定努力这么久的成果吧?应该……杨筱想。

方珠也有点无言以对,只小声的又补了一句:“就是很奇怪,说不定会不稳定呢……”。

“哎妹儿对不起啊,我刚有点着急,实在是待了太久了,这又这么吓人哈。既然你说奇怪,要不然找个人先进去试试?”老张挠了挠头,好像什么都没想,只为了找补一样说了句。

杨筱刚想插嘴——既然不稳定,那怎么能让人来试!如果出了问题,岂不是就……可方珠和老张都朝着她这边转头,老张的眼神一反常态,咬了下嘴里叼着的早已在半路上因为心疼而熄灭的半根烟,让烟头翘了起来,方珠的眼神也格外深邃。

杨筱有些被吓到了,咽下口水,才发现他们二人的视线穿过她、指向她的身后。她微微侧身,抬眼看着老张的眼神。果然,顺着他们的眼神,直直的就能看到靠着柜子的受伤男人。

气氛又是一片冰冷,受伤男人似乎看了一眼杨筱,可能带着些最后的希望,没有得到任何反馈,几秒后又低下了头。

“我去吧?反正我再继续待下去也活不了多久,说不定运气好就回去了哈哈哈哈……”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即使到现在,他还是不愿意说什么难听的话,一瘸一拐的走向了柜子。在门前,他像是想要侧头——朝着杨筱的方向,却又放弃了,用尽全力将自己摔了进去。

……他会死吗?杨筱突然想到了这件事。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她短暂了忘却了‘这只是个梦’的想法,而是沉浸进了这里。杨筱吃惊于自己刚才的沉默,可能是因为来自方珠和老张的压迫感,也可能根本就因为她自己的懦弱,她没有发声。

门虽然微微闪烁,但还是稳定在那里,只是光芒更暗了,简直比杨筱一开始刚进入噩梦时在柜子里的感受到的光芒还要弱。

门的光芒突然被遮住了,是一道身影,在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的时候冲进了衣柜,门又闪了几下,彻底消失了。杨筱猝不及防,想要上去抓她也来不及,脑海里一下子爆炸了,儿时的美好记忆、一路上的互相帮助,直到现在,那个背光的身影。

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小姑娘,过来。”是老张,杨筱愧疚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明明受了他的帮助、也是他找到了门,没想到最后他却被别人抢走了离开的机会。

可是脚步声没有停下,杨筱有些意外,只好低着头转过去跟上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毕竟被留下的人恐怕是没机会离开梦了。

走着走着,杨筱突然发现过于沉默了。老张一向是热心肠到不愿让气氛冷下来,虽然是应该有些生气,但也不至于……?杨筱微微抬起头,却正好看见他又打开了一扇柜门——只有两个人再打开柜门,无疑是不安全的!她正要去阻止,没想到这个衣柜里也散发出轻柔的白光来。

门!又一个门!明明方珠和受伤男人已经消耗了唯一一个出口,为什么又会有一个门!更何况,老张一路没有打开任何柜门,径直的左拐右拐走向了这个柜子!杨筱的思绪还没有反应过来,肌肉却已经驱动着身体向后走了几步,她直视着老张,想找到些她印象中老张的模样,却没找到一丝痕迹。

不像之前还要小心询问,老张又点燃了烟。这次烟雾弥漫遮住了他的表情,他浑不在意一改之前脊背挺直的站法,转而用一条腿主要受力斜斜的站着,目光飘到远处。

“这是什么?刚刚那个门又是什么?”杨筱紧张又无望的问着,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收到回答。

“哦,那个门可能是上一波来人没找到的门吧?时间太久,早就不稳定了,这个才是我们的门。”

“那方珠——”

杨筱还没来得及问出,就又被老张打断:“你多大了?”

杨筱抿了抿唇,沉默许久,在老张的视线转移到她身上之前回复道:“十六岁。”

“十六啊,还是个小姑娘呢。你知道么,我之前做过个美梦……”

“那个梦里边儿,像你这么大的娃子,都还在上学呢!”

说完这句话,老张也不再在意杨筱的反应,自顾自的走进门里,消失了。

什么!杨筱像是有一肚子的疑问被堵在心口:方珠为什么要抛下她?方珠进了错误的门,会怎么样?为什么她和方珠明明是同岁,老张却叫自己‘小姑娘’,叫方珠‘妹儿’?老王最后说的那个美梦,是不是‘和平地’?……

可是,老张已然离开了,恐怕以后再难有机会见到他解决这些疑惑。杨筱眼前一花,有些要晕过去的势头,只好走进了门里。

……

杨筱醒来了,不过还是在那张格外软的床上。她没什么回来的实感,但为了防止再次入梦,站起来远离床边,尝试理清自己的思绪。

先从这个梦说起。据方珠所说,同时也加上杨筱自己的想法,这是个所谓的‘噩梦’。危险和门都藏在柜子里,挂好的旗袍只会造成幻象,叠好的旗袍似乎只有在被翻动后会化身为女鬼。女鬼在没有被看到的时候会化身厉鬼追逐人类、伤害人类;在被看到的时候变平静,不移动也不攻击,此种状态下可以像提衣服一样将其收进柜子关起。

其次是方珠。‘方珠’一开始含糊其词,接下来从未提到过杨筱的名字和她们的过去。现在仔细想来,一开始放出女鬼的时候,‘方珠’就在说谎;在刚见到受伤男人的时候,‘方珠’可能用她引走了女鬼,所以不见踪影;在最后,‘方珠’见到门顺利通过而且约莫只有一个名额,就抢在最前面进了门。这个人绝对不是珠珠,杨筱可以肯定。有可能是她在‘和平地’做的梦构建了一个伪装好友的人物,也可能……进入噩梦之后,她自己的精神出现了幻觉。不知不觉中,杨筱已经有所动摇了。

再是‘老张’。他一手策划着让人自己跳进失效的门里,只为了自己能得到真正的门的名额。受伤男人曾说过噩梦的人数应当很多,剩下的那些人……或许也是为老张所害。至于他最后说的那个梦……是巧合吗?这样像‘和平地’。

‘和平地’是真实的吗?

如果‘和平地’是真实的、‘清醒地’是梦境,那么‘和平地’的一切记忆都是真的,在‘清醒地’看到‘和平地’记忆里的脸、却不是本人是因为在梦境里万事皆有可能。

如果‘清醒地’是真实的、‘和平地’是梦境之一,那么‘和平地’的一切记忆都是假的,在‘清醒地’看到‘和平地’记忆里的脸、却不是本人只是因为杨筱在‘和平地梦境’待了太久,精神失常,出现了幻觉。

……还是没有得出结论。

杨筱稍稍清醒了些,坚决不肯再入睡,尤其是自己心底的那抹动摇,给她带来了强烈的不安全感。

杨筱简单食用了营养液,又推门出去了。

这次的楼道倒是比较安静,杨筱谨慎的沿着墙壁走着,心里记着路线,直到听到了说话声。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与她经过休息而放松的身体相对的,她的精神格外紧绷,像一根快要断裂的琴弦。

“这次的梦……幸好哈哈哈……”两个男人的声音,他们似乎在交谈着梦里的经历。

杨筱探出头去,那两个男人却瞬间发现了她,转过头来。

杨筱怔住了。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她高中的同学,冷冷清清,绝不会发出刚刚的嬉笑声;另一个则是她的幼儿园同学,她在七岁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同学了,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面前的这张脸就像是将三岁稚童的面孔等比例放大而成,却又搭配着一具似乎二三十岁的男人躯体,整体像是拼接而成的人体。

怎么会这样?杨筱的精神一下子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李旬稷?侯晔?”她迟疑着、试探着、抱有最后一丝希望的问着。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嘴里说:“啊啊,对我是。”,又私语着:“怎么又疯了一个,还是个挺小的姑娘。”“真可惜,快走吧,别被缠上了。”随即挥挥手离开了。

杨筱有些晕眩了,毕竟她不知道睡了多久,营养液已经攒下了许多,可她为了尽快远离床铺只喝了一瓶就出门了。眼前的世界好像模糊了,不知道重力究竟是从下方、右方还是左方来的,她重重的摔在墙上,强撑着回到了房间。

这还是梦吗?我好像产生了幻觉……

杨筱晕了过去,斜倚在墙上进入了梦境。

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什么东西挡住了直照在脸颊上的阳光,耳畔传来呼声,杨筱迷迷糊糊的醒了。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略带些稚嫩、与杨筱有三分相似的脸庞,是杨筱表弟的脸。

杨筱相认的话将将要说出口,突然忆起晕倒前的经历,又把话咽了下去。“……谢谢?”

那张脸阳光的笑了起来:“没事儿,举手之劳!”连声音都带着一股子青春洋溢的味道。杨筱最终还是更加委婉的说出了口:“你见过我吗?”

“啊,没有?”男孩礼貌又疑惑的回答。杨筱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她站起身,打算先着手对待这次的梦境。

“谢谢你刚才把我叫醒,接下来我们一起走吗?”杨筱顺口表达了感谢,同时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刚刚感受到的阳光并不是错觉,与之前那次噩梦反差之大让她有些讶异:她现在处于一个宽敞的大厅里,大厅约为两层楼篙,两面墙都是完完全全由玻璃构成的,透进来大片大片的阳光,也能清楚的看到玻璃外木质的平台与几套休闲桌椅,还有一大片草地。往里看,大厅一边有向上的楼梯,另一边是向下的楼梯,地板中央却突兀的出现了一条传送带,就是那种机场火车站会出现的平底传送带。再往里,就是左右两条通道了。

杨筱的头又开始疼了,两侧的玻璃、大片的草地好像是她小学学校的某个大厅,可是楼梯与平台又像是她高中的校园。

“好呀,看这里的环境,我们这次可能运气好进了个清明梦或者美梦呢!对了,叫我小许就行。”男孩轻快的声音响起,驱散了头痛。杨筱不禁想起噩梦里的那个受伤男人,他们似乎一样的积极,即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

“我们进去看看?”杨筱带头走进了里边的通道,发现通道两侧都是教室,就像她的高中学校。她晃了晃头,将那些负面的思绪全都甩出去,和小许一起仔细找着门。教室里桌椅都是散乱分布着的,他们能在讲台上找到课程表、粉笔等等琐碎的物件,并不像上一场噩梦,这些东西都是唾手可得能带在身上的。

二人翻找了一楼的所有教室,都没有发现门的所在,最终决定先上楼去。

刚上到二楼,在楼梯口处杨筱便听到一声尖叫以及跑动声,是四楼传来的。与小许对视一眼,发现这的确不是她自己的错觉,杨筱比划着手势示意一起上去看看,小许抬脚走上了楼梯。

越往上,杨筱就能感觉到声音越剧烈,他们二人加快了脚步。他们刚合力推开楼梯口的铁门,就看见无比血腥的一幕。

一个男人面朝他们仰倒在地上,一只手直直的冲他们伸来,像是最后的求救,也像是逃脱失败的执念。而在他身上,另一个健壮的男人——长着杨筱老师的脸,但这也不需要在意了——拿着两把教学用的大三角尺,像使用刀叉切割牛排似的,他用左手那把较长的三角尺用力的刺入倒地男人的身体中,将他死死的钉在地上,又用右手那把方正的三角尺一下一下从男人的胸膛处割到腹部,几下后又更换了方向。

三角尺实在是太过粗糙了,似乎只有左手那把三角尺顶端的那一小部分被男人打磨过,能够刺穿人的皮肤,右手的那把三角尺完全是原始的模样。男人一下一下的划着,他的衣服早已全被血染成了红色,三角尺带出许多人体内的坡隧道分不清是什么的血肉,摊在地上。

杨筱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叫出声吸引到这个人的注意,另一只手死死拽着小许的衣袖,带他奔下了二楼。小许也惊魂未定,反应过来后反拽着杨筱向前跑去。

不幸的是,那个正切割着人体的男人听到了他们的跑动声,刚反应过来一样,僵直的抬起头,大笑着跳了起来,一把推开铁门也跟了过来,嘴里喊着些什么。

男人对他们紧追不舍,杨筱借着二楼和一楼的两处楼梯绕着圈子,甚至有些一回生二回熟,反省着自己为什么总会陷入到如此局面。这个男人难道也是诸如噩梦中的女鬼一样的角色吗?不太像,更为可能的是,这个男人也是入梦的人类之一,只是他……已经疯了。

杨筱控制着不去想自己的幻觉,只想着当下该怎样是好。他们至今还没有发现门的踪迹,有男人在身后追着,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就已经很难了,更何况再去仔细查找门在哪儿?得想个办法。

旁边的小许也想到了这一点,一边跑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我体力好,我来引走他,你去找门!”

杨筱吃惊的看着他,小许的汗滴顺着脸颊滑下,他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快去吧,我们的希望就在,你手里啦!”

在下一个拐角处,杨筱藏到了门后——这里有另一条可以上三楼的路,如果……她是说如果男人反倒向她这里追来,她还能顺着另一条路离开。

没有人会这么善良的吧?上一次的噩梦,方珠背叛同伴抢走了他们活命的机会,老张可能害死了除他们俩之外的所有人……杨筱听着男人越来越近的跑动声,蓄势待发。

出乎意料的,男人继续向楼下追去,小许好像为了引走他还故意绊了一跤,发出很大的响动。杨筱浑身的劲头都松了下来,难以置信刚才的自己竟然会这样看待他人的善心,又为了转移自己的念头,上楼找门去了。

  • 四楼都没有门,仅有极具破碎的尸体,甚至还有一具是躲在卫生间里的,可能是被发现后就地……了的。楼下隐约传来放缓了的跑动声,小许肯定快跑不动了,只是不知道那个男人怎么样。

还剩下地下一楼。杨筱仔细的看过楼梯口的平面图,地下一楼离男人正在的一二楼很近,而且只有两处距离很近的楼梯,几乎无法逃生,只能赌一把了。

杨筱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卡着时机迅速下到地下一楼。封闭的地下显得昏暗非常,在杨筱推开礼堂大门、看见那一处暗淡的白光时,小许的声音也从地下一楼的楼梯口传来:“我们要来了!”

杨筱来不及转头去看,就拔腿向前跑去。门开在最里侧的座位里边,狭小的过道让人只能侧身缓步前行,还有些放平的座椅,需要一个个合上才能通过。杨筱只能慢慢的靠近门,可是后面的两人只需要顺着她走过的道路前进,瞬息就快要追上她了,她终于走到了门前。

门散发出的白光分外暗淡。

杨筱转过头,却发现靠近的人竟是那个杀人的男人!他狰狞的脸直直对着杨筱,嘴开合着好像在说话,杨筱避之不及、脑海里一片混乱,只得用力将他推开,先进了门,后跨进门的那只脚似乎被溅上了什么温热的东西,恍惚间才听到他说的是:“快走,他就在后面!”,随即意识迷失在一片汪洋中。

杨筱醒了,脖颈因为不正的姿势而很是酸疼,它的主人却一点都不在意,扶着墙站起身来。

第一次醒来时,杨筱尚且放松,即便看到‘杨筱’也坚定着这只是个梦;第二次醒来时,杨筱想着去理清思绪、提出各种想法;而第三次醒来,杨筱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

她的思维本就很活跃,此刻有意让自己沉浸在混沌中,又不能入睡,实在是有些为难。杨筱再次走出门去,好像听到了什么响动。

沉闷的空气全都挤在一起,杨筱第一次推开狭窄走廊一侧的一扇脏灰色的门,声音就是从门后传来的。门后又是一条近容一人通过的过道,只是有一侧的灰色不再是金属的墙壁,而是灰暗的天空。天花板很低,没有丝毫的灯光,仅仅靠着艰难从云间偷渡来的不知是日光还是月色来照明。左侧栏杆的唯一一条横杆大约只到她腰间,零星几支竖杆之间的空隙绝对能让人轻松的滑出、坠向十几楼下的地面,更不必说在这样昏暗光照下也分外明显的斑斑锈迹。

杨筱紧贴着右侧的墙壁,一只手扶着墙谨慎的向前,再往前。她用另一只手缓慢地推开过道尽头的门,门仍是止不住的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即便夹杂在前方庞杂的脚步声里也不会被遮掩。

看不到尽头的人流正向这座楼走来,他们无一不闭着眼,身上都穿着脏灰色的短袖与长裤,远远看上去,怪异至极,尤其是里面的人都长着杨筱同学、朋友、亲人的脸。

杨筱用力的闭了闭眼睛,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回了房间。

在她身后,长长的影子逐渐没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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