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之诗

——“他将无声且磅礴的爱意投注信纸,化作一篇无字之诗。”

 

【1】

后来每当她回想起桥上的风景,或是凡士顿街109号的梧桐树大道,她便无顾及地想起一切有关他的事情。

无数陌生行人匆匆走过灰暗斑驳的街道,他们大衣的下摆会在空气里划过一道巧妙的弧度并重复晃动,人们呼出的雾气逐渐消弭在寒冬的夜里,如同融化进这座城市深处潜藏着的阴影之中。

雾都。人们常常这样称呼它。

偶尔她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发呆,思考这座城市有着怎样的魔力,在它那层层弥漫着的雾气背后,又隐瞒着怎样动人心弦的故事与悲剧结尾。它诱惑着更多的年轻人奔赴这里,结婚、工作、生子,又葬身此地。这稀疏平常的生活在她眼里反倒变得太过单调,于是当那片无边无际的金黄色向日葵出现在她的画布上时,她为之疯狂了。

那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里、在一个真实存在的人身上,看到她的幻想。

他们相遇在康河边。看到对方的那一瞬,她刹那间仿佛抓住了什么,只感到自己身体的深处,某样东西发出了轰然巨响,随即无数翠绿的枝杈从她灵魂中破壳而出,瞬间生长得庞大无比。她的表情变得呆愣而失神,身体由于兴奋而微微颤抖,她试探着开口、嗓音因过于紧张显得有些哑: “你好,先生……”

对方转过头,露出一张干净而俊美的脸,让她在电光火石之间莫名想起许多古典的文艺作品,还有希腊神话里的尼克斯之子。他的眼窝较深,颧骨微微耸起,有种亘古不变而内含其中的气质。他个子很高,看人有点像是居高临下,眼睫微垂,时常遮掩了其中易被解读的神色。

“有什么事吗?”

有些过于冷淡了,她想。

“您有打算过画一张肖像吗先生?我是一名画家,如果您想,我可以免费为您画一张。”

对方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容许我问一下为什么吗?”

为什么?她也这样问自己。为什么她会在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许下这种诺言,身体也忽然变得如此不受控。

她有些拘束地摇了摇头,长发的发尾随着身体微微前倾而扫过空气: “我也不知道,先生。不过我在您的身上,看到了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

她不确定这样含糊的说辞能否使对方满意,只好抬起头、用自己那对墨绿色的眼睛显露出内心的真诚。生命力,她的朋友常常这样评价道,你的眼睛里有生命的气息,而生命、是最真挚的感情。

她只看到对方有些错愕地微微睁大了眼,仿佛被一语击中了什么,随即他的眉头再次轻皱起来,语气也没有先开始那样平缓沉稳: “恕我无礼,小姐,你的话像是从占卜的帐篷里学到的,我无法笃定你是在为淡季的生意招揽顾客、还是真的试图创作出什么。”

她闻言有些着急,但面上强作镇定道: “先生,这样一单生意,您肯定不会吃亏,我说到做到。”

随即对方露出一抹高妙的微笑,她没能看懂来源何在,但瞬间意识到这大概是同意的意思了。于是她也笑了,伸出右手: “那么,合作愉快,先生。”

对方戴着一副真皮手套,轻轻握了握她的指尖,离开时无意间擦过她的指腹: “我是R,小姐呢?”

“我叫M。”

 

 

【2】

那位小姐是个很奇怪的人,R这样想道。

然而更奇怪的事情是,见到对方的那一刻,他感到他们仿佛相识许久。

对方的一举一动、神情变化,都是可预见的存在,背后有着可洞悉的原因。他们的爱好相仿,同样都独自身处于这座灰色的城市。她爱画,喜欢音乐,拥有独属于那个黄金时代的热情与对理想的追求。而他喜欢诗歌,尤其钟情于叶芝的诗,这一点很难让其他人想象到,毫无疑问。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你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样的诗句,仿佛看到那位小姐微微俯首,柔顺的长发沿着肩头的曲线蜿蜒而下。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冬夜里,壁炉边,烤着火,手里捧着一本诗集,微垂的眉眼在黯淡火光的背景里显得很温柔。她的脸侧投射着分明的阴影,小半张脸隐在黑暗中,不艳丽却那样的吸引人。她的睫毛纤长,垂下时教人看不清她的神色,而伴随她的一呼一吸而轻轻颤抖,脆弱感使她看起来像只易碎的蝴蝶……

要说至今为止发生了什么,他觉得他们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

“共鸣。”她笑了,那对绿色眼睛微微弯起来,显得很温柔, “你不觉得吗?我们之间,似乎有某种共鸣。”

他与她对视着,怔愣了一下,随即肯定地点了下头,但并没有说些什么应和的话,似乎觉得那样做有些太傻了。

随即M第一次来到他的家,那是坐落于凡士顿109号街角的一处双层洋房,而这也是他第一次试着带没有利益诉求的人来到他的私人领域,鬼使神差地。

以往在此处来回往迹的商人、合作伙伴和他们的太太,在深夜的派对里留下了太多的喧吵、大笑与逢场作戏,令他在心里不适地皱眉。而每当人烟散去,空荡荡的屋里又会充斥着一股难言的孤寂,使他被迫立在二楼隔间的窗户边、点燃一支雪茄静静地吸起来。他的眼睛冷漠地俯视着逐渐清冷的街道,然后在凌晨接近日出的时分静静阖上。

对面M小姐认真地注视他几眼,然后俯首在画布上轻轻勾勒,描摹出他的眉眼。忽然见到他微皱起眉,出神不知想起了什么,随即敏感地顿住笔,笔尖悬在空中,关切道: “……R先生,你还好吗,我们需要休息一下吗?”

她的嗓音很柔和,像飘在夏日流水里的薄荷叶。

他发愣了会儿,很快反应过来,垂下眼睫: “噢……不、我没事,那我们休息会儿吧。”

M点了下头,放下画笔,站在画布前认真地端详,时不时比划两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转到M身后,看见画布上映出自己的样貌,与镜子里的他极为相似,唇角微微向下显得有些淡漠,俯首的模样高昂又带着分傲气。他摸了下嘴角,弯了弯眼睛,忍不住有些想笑。

她把他画得像是位高贵的公爵。

 

 

【3】

她发现,和R先生共度的日子,时间总过得很快。

还有,她后来慢慢察觉出来,实际上R先生并没有厌烦她,只能说他的性格不怎么近人,于是从外人的角度看起来总显得很冷漠。

她鼓起勇气试着发出邀请,对方同意了。于是他们一起在周末的上午参观美术展、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于大街小巷间穿梭,他们逛遍了城里所有的书店、小巷街角的青苔因人影拂过的微风而摇摆。她尝试着谈起卢梭、尼采与孟德斯鸠,对方在惊奇之余接上她的话。天气好的时候他们一边散步一边聊哲学与古典音乐,天气不好时他们坐在咖啡馆里分享诗歌与各流派的画作。

身旁的玻璃窗泛起暖洋洋的雾气,外面雨滴顺其滑落,带出一道道流畅的痕迹。

“……我是说,”对面思索着,微垂了下眼睫, “你想读书吗?我家里的阅览室,四面是高大的书架,里面满满当当塞着从我祖父时便开始攒下的书籍……如果你想,可以来找我借。”

她闻言露出惊喜的神情,点了点头。

R毫无察觉地松了口气。

于是很快,一张道谢卡片夹在书页里被还回来了,以及送来的第一封信。

“……R先生是否已经看过这本书?它很有趣,是我在寒冬里不多的慰藉之一了。再次感谢!如果您这周末有时间,能否容我再去您宝贵的藏书阁借一本书呢?我想……”

他忍不住轻笑起来,随即将朴素的信纸仔细折好、放进手边的抽屉里。

“……R先生,您的藏书阁仿佛一个无穷无尽的宝库。请一定善加珍惜……”

“……我的画展即将展出,就在我们先前常去的那家美术馆,R先生有兴趣赏脸一览吗?哈哈……”

“……您的言语稀少且珍贵,请问能否满足我一件小小的要求,将您要说的话写就在信纸上,以同样的方式寄给我,作为一件春天即将来临的礼物。那样的话,我会感到由衷的高兴……”

于是那天R思忖半晌,在一张空白的信纸上写道:

Your eyes had once, 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他翻开昨日M归还的那本书,准备先将信纸放进去以免折坏。随即他意料之外地发现,这次书页里夹着的不是信纸,此刻,那里静静躺着的,是一片金黄色的向日葵花瓣。

 

 

【4】

伦敦的白雾静悄悄地散去,再次显露出它那灰蓝色的天空,几只白鸽飞掠而过,R站在窗边静静俯视着——直到楼下一声门铃响起。

“下午好,R先生。”M站在门外,笑容在午后的阳光里显得温暖而可人。

“下午好。”他微笑着回应,随即闪开身请她进门。

他们走进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的客厅,坐在温暖的软皮沙发里交谈,茶几上摆放着精致小巧的瓷质茶杯与茶碟。

没过一会儿,M坐立不安地起身,将手里那张卷好的画纸铺平,低着头没敢看他: “我想……请你看看这张画……”

他微皱起眉,偏了偏头,才发现M长发下的神情莫名有些羞赧,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时,脑海里想象到的画面……”

他原本有些奇怪,毕竟M小姐时常拿来她的画叫他点评并受到启发,随即他才听懂,眼神投到那张画纸上,愣住了。

那是大片无边无际的金黄色向日葵,颜色亮丽,宛若真正的太阳散发的光芒。这幅画给人的视觉效果冲击很大,让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抿了口红茶,垂下眸,平静地回道: “或许,你将我想象得太过美好了。”

对方坚定地摇了摇头,用那对真诚的绿色眸子注视着他: “我想把它送给你,R先生。作为……你为我写信的回馈。”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M面前,看到了对方攥紧的手、还有低垂着微微颤抖的双睫。

那天昏黄的下午,窗户开着忘了关,白色窗帘被吹起薄薄的一角,微微鼓起,外面的青草涩意顺着微风飘了进来。记忆里的画面怎会那样黯淡。光影交错间,他的呼吸因紧张而炽热发颤,使得面前的她忽然神经质地抖动了一下。

当那个吻落下时,一切都改变了。

 

 

【5】

“那段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我感到自己真正地活了过来。”后来他和问起的朋友这样描述道。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富有色彩的回忆。

幼时商人父母的疏离、忽视与无意识地熏陶,使他早早就懂得一些人际交往之道,时常独自宅在一所空荡的房子内,话也很少,相比社交,反而更愿意独自沉浸在自己脑海中的世界幻想。他年少时有着过人的聪慧,时常着迷于阅览室庞大无比的容纳与书页之中,那里仿佛是无数另一个世界。但他最后仍选择步入父亲与祖父的后尘——成为一名商人。他见惯了人们虚伪的嘴脸,犹如这座城市里经久不散的薄雾,笼罩在心头。或许面具是他应对于此的唯一方式。久而久之,他也变得如此。虚伪、冷漠,成为埋送在这座城中的又一位年轻人。他不清楚M第一次见到他有没有看清这一事实,反正,他能看出她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是那个他幼时曾幻想过的世界,美好而不富痛苦。她仿佛是生自那里的天使。他就像穿越时光般注视着从前的自己,想要保护她,也不愿再有一人被迫面对现实的丑陋了。

她远远注视着走廊尽头的R,他已静静坐在那里许久,弹着一架三角钢琴,指尖流淌出柔和的旋律。窗外映进的月光像是薄纱般披洒在他身上,犹如仙境的造物。他低垂着眼睫,不知回忆起什么。这样的场面像是一副美丽的油画,深深印在她脑海里,哪怕没有人说一句话,也像氤氲的水汽一样抹不掉了。

“你还好吗,R?”M静静地走进,纤细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他仿佛嗅见对方身上浅淡的香气。

他恍然间抬起头,对方的面容像是流水一般散去了,烟雾似的怎样捉也捉不住。他开始急切地大喊起她的名字,流水很快旋转、聚集,化作束缚他腿脚的一处幽深的漩涡。很快,他醒了。

那竟是一场梦。

 

 

【6】

已是深秋。

傍晚时分开始下起小雨,湿滑路面倒映着街边两侧的光芒,车灯闪烁,行人纷纷打着伞步履匆忙地走过。R驾驶着车从流烟一样的人群与车流中穿梭而过。

他这时才想起,在夏天过后,自己便订婚了。为了使家族产业挺过这次危机,在父亲的意思指示下,同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联姻。

而自己,又一次梦见了之前同她在一起的回忆。

车窗玻璃朦胧而泛着雾气,他游走在灰色的伦敦街头,不经意间瞥到一道鲜艳的浅绿色身影一晃而过。

很少有人会穿这种颜色的大衣。他的视线紧跟那道身影移动。

M抬手在招的士,但无一例外都载满了乘客。她将手里的包裹抵在头上试图避雨,但脸颊两侧的发已然湿着贴在皮肤上。

他将车子停在街边,忽然感到心率隐隐加快,他能清晰听见雨刷器来回摆动的声音。

“能搭个便车吗,先生?”雨很大,她没能看清他的长相。

他点了下头。

***

车内被带入的冷气还未消散,他们都静静坐着一言不发,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愈发清晰。他只希望这段路能够再慢一点,哪怕此刻车里的气氛如此磨人。

很快,M的公寓到了。他将车停在楼下,眼神复杂地看向副驾,任由车灯在雨幕里打出两道焦灼的痕迹、无数顺遂先前轨迹下落的雨滴清晰可见。

车里很静。

“M……”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跨出车门,隔着车窗向他点头道谢。他毫不例外看到了那双注视着他的绿色眼睛,犹如一潭深幽的泉水,正流淌着诉说她无言的痛苦,悲伤却无可奈何,猛然间心扑通一跳。

油门被踩下,车子驶入雨幕里。后视镜那小小的人影很快移步消失了踪影。

他走进家门时显得有些失魂落魄,连在客厅里的壁炉前烤火等待他的父亲都没注意到。

“R,你这是怎么了?”父亲蹙起眉,两人这时显得有几分相似, “很快你就要迎娶玛丽亚了,哪怕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只希望你……”

他顿了下,随即长叹一声:我很抱歉,孩子,我亏欠你良多。哪怕你放弃这笔钱,等我们家族破产,你也娶不了那个女孩,你明白吗?到了那时我们会流落街头,连自己都养不起。”

房间里沉默良久。

正当父亲以为他就要沉默着离开时,那道走廊门口处的黑影出声了,隐隐的沙哑中夹杂着些颤抖: “我明白,父亲。”

他转过身,背对着壁炉。那会使他想起那首诗,还有他曾幻想过的在壁炉前垂首的爱人。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你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

父亲蹙着眉,转而缓缓俯首,在桌上静静放下一封信: “这是之前……她寄来的,我不愿影响到你……”

他夺过信件,转身回到房间,手指微颤着展开那封信,清秀娟丽的字体映入眼帘:

Dear R,

很抱歉我擅自离开,我深知就算没有我、我们也终会告别。一切只起于那天康河边发生的故事。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样说好像有些俗套,但,R先生,当我第一次看到你,我感觉……不一样了。

后来我时常在画布前回想起你的样子。那天黄昏时分我在走廊尽头看到你弹钢琴的侧影,我忽然有种感觉,这世上没人比你更孤独。从此,每当大片盛开的金黄向日葵在我脑海中绽放,我想到的再也不是梦境、诗歌或者桥梁。

我想到了你。

离开凡士顿街的每一天,我都在想……

Mr.R,让我告诉你一些事。

我爱你,胜过昨夜的星辰与清晨的薄雾,胜过鸟儿脆啼与夏日蝉鸣,胜过伦敦灰色街道上的幢幢人影与圣诞前夕大雪纷飞的夜晚,也胜过千千万万种告别的方式。

我希望你能够快乐,幸福长久。

你真挚的,

M

信纸轻飘飘落到地上。他背靠着墙、滑落在地,右手无意识地微微颤抖,像一只被雨淋湿的蝴蝶一样耷拉着翅膀垂落,表情失神。

 

 

【6】

后来每当她回想起桥上的风景,或是凡士顿街109号的梧桐树大道,她便无顾及地想起一切有关他的事情。

无数陌生行人匆匆走过灰暗斑驳的街道,他们大衣的下摆会在空气里划过一道巧妙的弧度并重复晃动,人们呼出的雾气逐渐消弭在寒冬的夜里,如同融化进这座城市深处潜藏着的阴影之中。

雾都。人们常常这样称呼它。

偶尔她拎着装满绘画用具的皮箱,路过凡士顿街109号,她时常会不受控制地抬起头、望上一眼那间洋房二层阁楼的窗,然后踩着满地或金黄或火红的梧桐枯叶离去。

***

很多年后。

“凯文,不要随便去父亲的书房!大人会骂我们的!”金发小女孩压低声音尖叫道。

“哈哈哈,你害怕什么?”凯文大笑道, “父亲出门了,难道你不想趁现在去看看,为什么父亲每天在里面呆那么长时间,都不陪我们玩吗?走吧,崔西。”

两个孩子就这样一前一后悄悄推开书房的门,里面的修饰古朴而陈旧,摆放着许多老家具,贴墙的书架里更是塞满密密麻麻的书籍。

“哇,父亲有好多好多的书……”崔西失落地低下脑袋, “我都看不懂。”

“嘿,快来看这个。”凯文注意到书桌的角落里单独摆放着一本书,便招了招手。他偷偷翻开看,发现里面夹着一片被精心保存好的金黄色向日葵花瓣,以及一张小小的白色卡片,连同主人清秀的字迹,没有署名。上面写道:

“感谢您的善良,R先生。我想,对于一名创作者来说,您所给予她的一场无与伦比的头脑幻想已算得上是一份珍贵无比的礼物。”

门外,忽然传来母亲呼唤的声音: “崔西,凯文,快来吃甜点!”

两人连忙欢脱地向外跑去,将脑后的书本遗忘,孤零零停留在桌面上。窗外缓缓流淌着湛蓝色的天空与白云,时光已逝,唯有那张卡片与花瓣静静躺在敞开的书页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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