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德出生在一个山脚下的小镇上,那天漫山的木槿花争相绽放,他降临在这片温柔又神秘的土地上。
在他逐渐长大的过程中,渐渐体现出了超越同龄人的对于万物的好奇,他好奇为什么雪花的形状像精心雕刻的宝石,他好奇为什么果实从树上坠落砸向大地,他好奇为什么秋天窗户上出现淡淡的冰霜。
他的好奇从冬季穿越到夏季,他不断的探索又不断的提问,直到适龄后妈妈将他送去学校,他才知道这带给他无与伦比的感受的东西叫做物理。
于是杰德疯狂的迷恋上了物理,他几乎将全部的时间奉献给了物理,直到周围的同龄人都开始娶妻生子,杰德依然在研究他深爱的物理。他罔顾家人的催促一意孤行,直到他遇到那个无比棘手的问题。
他所制作的飞行器只需要最后一个零件,而这关键的东西却需要用到多种很稀有的材料,他花费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拜访各地的物理学家,最后才拼凑出这种零件的原材料,可他几乎将原材料挥霍用光,尝试多种比例和温度调配,依然没能制作出合适的材料,在家人的施压下他几乎精神恍惚,他开始否认自己,是否自己真的只能听从安排组建家庭,安安稳稳度过这平凡的一生。
于是他锁上了实验室的门,跑到山上摘了一支木槿花将它别到门把手上,最后拍了拍大门,空荡的回音响起,在他无数次想要探索的星光的照耀下,他缓缓离开这个让他无比沉迷的地方。
杰德真的平平稳稳的过着他的生活,娶了妻子并在当地报社谋了一份职位。妻子是高中时期的杰德的同学,自然对于杰德的爱好了如指掌,可结婚三年以来杰德没有提到跟物理有关的任何东西,仿佛已经将一切抛之脑后,但妻子见过杰德跑在原野上为她解释世间每种事物的原理,他肆意又鲜活的欢笑着,她知道这样的杰德并不是真正的活着。
不知道是不是过度用脑的后遗症,杰德的偏头痛越来越频繁的发作,每当他因为头痛而不得不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情时,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妻子便会为杰德按揉太阳穴来缓解刺痛,这让杰德心中更加怜爱妻子的同时也不免生出更多愧疚。可爱情总是美好的,双方都不愿计较得失,渴望着为对方多分些忧。
这位伟大的妻子一直等待着时机,直到夫妻二人在逛街时隔着橱窗看到商店里展示的涡轮。
“杰德,那是什么?”
“那是涡轮,可以用来提升引擎的性能,它的原理就是……”杰德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这么神奇!这是我听过最奇妙的构造!我记得高中时你对于这方面很感兴趣的,为什么没有继续呢?”妻子望向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住。
“哈哈,我很早就不碰物理了,或许我在这方面就没有天赋吧。”他企图错开眼睛逃避。
“你的人生还长着呢,为什么不继续试试呢?”这位伟大的女士依然循循善诱着。
那双灰色的眼睛短暂的有阳光照射进来,顷刻又被漫山遍野的灰蒙遮住。“物理太耗费时间了,这会浪费我们的很多人生,就把它留给更有时间的人吧。”
不过片刻大脑的运转就让杰德觉得头脑有些费力起来,妻子柔软的手又揉上杰德的太阳穴,只是这次杰德摇了摇头拒绝了,强打着精神走向远处的座椅打算歇歇神。
妻子忧愁的望着那个已经有点佝偻的背影,压弯杰德的脊梁的并不是生活的琐碎,而是年少时赤诚的热爱。
在此后的几个月,妻子并没有放弃,而是更加锲而不舍的提醒着鼓励着杰德,杰德看起来依然不为所动。
又是一日晴朗,金灿灿洒落山河大地,妻子挽着杰德的手走上他们年少时最常去的那座小山坡,往常妻子是最不愿摧毁那些争相绽放的木槿花的,可今天却不知疲倦的摘了一捧又一碰,直到手中拿不住。
她将花捧到杰德面前,粉色紫色白色混着金色,妻子带着笑的眉眼在花的衬托下越发妩媚,美景盖过了花香,杰德看呆了。可下一瞬妻子揉碎、碾碎了满怀的花朵,美景陡然被打碎,可奇异的是,周围突然爆发出了浓郁的花香,将两人淹没了。
妻子的声音也染了香味。
“杰德,你跟我说过的,木槿花代表坚韧、永恒、美丽、生生不息。不一定只有握得住的风景才美,哪怕一朵花的花香有期限,也有前仆后继的木槿亘古不变,哪怕年少的热爱可能有终点,几天、几月、几年,我也坚信你心里的那朵花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到了今天。人生没有多久,你不用顾忌太多,如果你是为了我,那我今天想告诉你,我的挚爱永远是开在山巅的那朵风雨不摧的木槿。”
依然柔情似水的声音却好像在杰德心中炸裂,像是三步一叩首的信徒在濒死之际耳边传来梵音。杰德再次摘下一朵木槿,这一次他轻柔的为妻子别上,他这才看见妻子眼中无法遮蔽的仰慕与爱恋。
杰德安置好妻子后,急不可耐的飞奔到尘封已久的实验室,相比三年前的状态也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妻子的慰藉如有神助,这次的进展令人惊喜。
不过两年,杰德百般钻研终于研制出了在他看来足以载人的飞行器,而由于他并没有耗费时间参与各类物理大赛,也只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于是第一次试飞这个任务不出意外的落到了他本人头上。
妻子反而踌躇了,并不是她不相信丈夫,只是丁点的危险都让人格外不安。杰德在这两年中早已恢复了眼中的光芒与信仰,他宽厚的臂膀将妻子笼罩,安抚着妻子的情绪。
后面的故事没有太出乎人意料,杰德平平淡淡的完成了他的飞行器第一次试飞,也可能是他太迟钝了,在天上呼啸而过的时候凌厉的风带着胜利的喜悦吹在脸上他只觉得格外凉爽,而落地那一刻他看到妻子捧着木槿花站在远远的未来朝他笑着挥手,他便觉得平静的气流也裹挟着浓郁的花香在他心中炸裂,自己好像拥抱住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