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和21的双簧表演(终稿?

*如果你已经看过我的初稿,可以直接跳到后半段。

 

 

或许大家都知道我那个双胞胎妹妹,她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叫21。

这不是她给自己起的第一个笔名,我知道,我看到过她每一个呼呼往外冒傻气的笔名,并且当时和她一样真心喜欢那些名字。鉴于我给这门课投的选课币不足导致你们没有认识我的机会,我暂且给自己起一个临时的绰号,叫我12吧。这应该可以提醒你们我是她的双胞胎姐姐。

很遗憾大家对我的自我剖白不感兴趣,那我就说一说21的那些事,剖白一下她。希望她不要把我偷偷用她的创写账号打的字全删掉。

*

我想我们应该从表层的东西开始,不要现在就把她的秘密全抖出来。21今年十六岁(但当她从草稿箱里翻出这篇我的大作并把她发布出去的时候她就十七岁了!),是个成绩不好不坏的女生,和你们大家一样都在bdfz就读。当然了,我也一样,和她分在了同一个书院。

她不能说是个漂亮的女生,我认为,这也是对我自己的一种谦虚。她的眼睛看起来不够大,所以没人会用清澈和明亮这样的词去形容它们。她个子偏高,其实根据妈妈的想法来看是高得过分,她几乎每星期都要念叨一次为什么我们不能控制自己再矮一点。除此之外,她肤色偏黑,嘴唇很厚,鼻子很不讨喜,手上的小拇指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在十五岁以前都留着一头男孩子一样的短头发。没人夸她飒气,只有一堆瞎子不断地问她你究竟是男是女。我不喜欢那种感觉,也可以肯定她讨厌得要命。

或许是因为这些,她从小就很不爱说话,一有人和她搭话就紧张得声音都变调。21喜欢看书,在小学没毕业的时候就把大部分的中学生推荐阅读给读完了。(除了那些爸妈觉得少儿不宜的,她前两天还和我抱怨说真不敢相信她十六岁才读到红楼梦原版!)在那些我张着大嘴无意义嚎叫的时间里她安安静静地看书,避免了许多与他人的谈话。他们,那些她的亲戚和小学同学们,总说她可能是患有自闭症才把自己锁起来谁都不搭理。我很厌恶那些论调,因为我知道她每晚都会和我搞被窝密谈。她不愿意和爸妈讲她的每一件不幸的经历,因为它们听起来并没有实际上那么严重,她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很脆弱——但她总是愿意和我倾诉的。

在我们八岁那年的家庭聚会上一位亲戚对21说三道四,说她没必要那样努力读书,随便上个大学嫁人得了。那次我很不客气地请他别多管闲事,说她比你成功得多。那天晚上21显得特别高兴,尽管她没说是什么原因。

我想,21在上小学之前并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爱,她更爱过去的事情。我们俩当然都爱爸妈,也爱姥姥家的玉米地里的土腥味,但21似乎更多地担心他们哪一天会全都死掉。我那时候煞有介事地拍拍她,用那种姐姐的威严告诉她不必担心,那种事还早着呢。

她很难过地小声对我说,“但那种事早晚会发生的。而且,如果我们只能每年春节回来一趟待上三四天,就算姥姥活到一百岁,我们还能见到她几天呢?”

我不喜欢她的这种想法,想把它从她脑子里去掉。但是很快,就在这次谈话发生后没多久,我们迎来了小学生活。

说真的,我很庆幸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值得她去爱的对象。虽然我们被分在了同一个班而且坐得还挺近,但她前桌的那个女生和她之间产生的那种神妙的吸引力就没有作用在我身上。我亲眼看着21克服她根深蒂固的社恐去和那个女生搭话,而她们后来也确实成了很好的、最好的朋友。

她不会再冷冰冰地盯着别人看了,有时候也主动和别人说说话。她从来没再用黑色来描述过一天的心情(她在幼儿园确实这样干过还把老师吓得不轻),独自一人缩在角落看书的时间也少得多了。现在的我依然很喜欢那段时间,因为我和21都在小学的前四年找到了一种轻轻松松的、不受束缚的快感。我想,这个世界和环境给予的压力越小,我们所能回馈的爱就越多。如果说21的人生中有哪几年是情感丰盈的,大概就是这段时间了吧。

朋友赠予她的爱的火种,不会吹熄。如果它暂时被埋在了心里,我们仍然可以期待它重新燃起的那天。

我们不可能永远是孩子。不谦虚地说,我们小学的时候成绩还算不错,而面对小升初的压力(顺带一提我觉得这是完全荒谬的,12岁的孩子根本还不懂什么是竞争)这些成绩的差距就可能导致同学之间的嫌隙。

21的杯子里被谁放了消毒水。我的体育成绩被质疑造假。不知道我那感情迟钝的妹妹究竟是太单纯还是懒得计较,她并没对这些充满敌意的事情表现出愤怒。事实上她的感情再一次回归了麻木,对她要考的学校(rdfz,考砸了以后换成bdfz,很抱歉我的母校但你当时真不是我们的唯一选择)毫无奋斗进取之心,似乎只是完成一个爸妈交代给我们的任务。她的小说里也再不涉及她小时候很感兴趣的多重宇宙啊黑洞穿越之类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竞争,朋友离去,还有一个又一个的梦。

她不再试图去爱她的世界了,即使是幻想世界。她放任那些东西侵入她的世界。

后来,没错,我们有幸得以在蔡元培先生的荫蔽之下接受中学教育。这次我们没那么好运了,一共就两个元培班,我和她不在一起。接近一年的时间里她只和我一起吃午饭——这可不是什么姐妹情深的好事,这说明她连一个饭友都没找到——而在发现我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子以后甚至不和我在一起了,每天坐在桌边呆愣地啃她那个酸奶面包。

所以,你可以想见当我得知她一下子拥有了七个朋友的时候有多么开心了。那天我们刚刚糊弄完各自的历史试卷,在晚自习之前我在食堂一层看到她把自己缩在一群人中间努力降低存在感。不过她们都笑得很开心,个子最高的那个甚至笑得有点傻。

我和21从小受到的教育还是比较保守的。(当然不是在裹头巾上街的那个方面!)这导致我们总想着君子之交淡如水,和朋友之间最动人的友谊表现就是相视而笑,最多只能在生日贺卡上稍稍歌颂一下我们之间的深情厚谊。但她所结交的那些朋友情感热烈又张扬,个性总是那么鲜明清晰,会用超棒的笑容和拥抱宣告:嘿,你是我们的朋友啦。

(我或许可以稍稍透露一下:上一次山精老师把21的作者阐述转给千旅的时候,21在食堂被当众揭穿恼羞成怒音量高得吓人,我大笑的时间绝对少于五分钟。哇,创写课老师真可怕。)

我想她这一次有足够的情感支持她抵挡越来越强烈的压力了。

所幸,她始终没有忘了如何爱别人。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她先后经历了许多严重的挫折,比如说没能在竞赛这条路上坚持到最后,比如说成绩一直低迷维持在一个引不起老师注意的透明程度,比如说从衔接班到高中一次一次的筛选还是让她远离了许多曾经以为不会远离的人。

正相反,这五年的时间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毋庸置疑,从前我们也是感情超级好的一对姐妹,但她总是不能认同我的一些做法。她太迟疑,太软弱,永远学不会出头。当然啦,我会保护她一辈子的,可她也得学着硬气一点啊。而现在我们之间的默契程度越来越高,有时甚至根本不必我为她出头,她自己就会反击那些让她不舒服的言论。有趣的是,现在分清我们两个变得越来越难——妈妈前两天还在说21跟着我学坏了,她有时候都要犹豫一下我们俩到底谁是谁。昨天晚上,21跑到我的房间里来和我挤在一起睡,顺便告诉我:她越来越喜欢我了。

我问她,“难道以前你特别讨厌你姐姐吗?”

她把脸埋在被子里笑。“以前我是欣赏你,有时候感谢你保护我,现在有点不一样了。现在我想成为你。”

*

所以?猜到了我要说什么?你正在想我是不是要说21就是我,我就是21,对不对?

不不不,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她就是有一个双胞胎姐姐,了解她胜过了解自己。你可以怀疑我是虚构的,这没有关系,但我就在这里。永远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我一直爱她,就像天底下所有的姐姐都爱妹妹那样,但她似乎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什么时候她学会了爱这个世界,我想,她也就学会了如何爱我。

***

我就知道把创写账号给我那个闲得发慌的姐姐准没好事!她自己为了研究性学习的学分选了数学强基课天天受折磨,跑来觊觎我的创意写作还对着我的草稿箱输出了三千多字,现在她的导师开始找她麻烦了,就把这堆烂摊子丢给我让我修改初稿——

可是我要怎么修改一份根本不是我写的文字啊?

要我说,关于自我的大作品多简单:找一张我的大头照粘上来——啪,这就是我。完了。可是我那爱给我添乱的姐姐把我那点不值一提的往事全拿出来给各位品鉴了个遍,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半夜对着她哭,应该把她从被子里踹出去——

算了,还是改吧。看在她帮我交了初稿没让我丢掉两分过评的份上。

平心而论,我挺喜欢有这么个姐姐的。(当然我在说关于自我的话题,别急着觉得我跑题)她是我的亲人,可不像其他亲人一样每天除了学习成绩就是身体健康。她从来不要求我什么,也不天天催我吃早饭,有时候还陪着我一起疯。她也算是我的朋友,可不需要像其他朋友一样花心思维持关系。我的朋友们都是很好的人,但每一段亲密关系都是要消耗社交经历维持的呀。我得小心翼翼不让别人难受,最好也期待着别人不让我难受,这样我和朋友之间就永远是快乐的而不会吵架了。但是一个姐姐——双胞胎姐姐,尤其是——是不需要我努力维持关系的。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可以和她吵(这可不是好习惯!),而不必担心自己不会被原谅。通常我事后拿塑料勺子喂她一勺冰激凌就哄好了。

所以说,我们拥有非常相似的人生经历,而她是世界上除了我自己以外最了解我的那个人。或许比我自己还了解我一点,因为她的视角是客观的。那么她说的那些事(还挺凝练的,我自己也不能说得更好了),你们就姑且相信吧。但是不管怎样,她都没法深入我的内心去看看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什么促成了我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Tis(a)nne说我喜欢用大量的科学知识解读一件情感。好吧,虽然这是因为我对文学的理解亟待加强,但这次还是待在舒适圈里沿用老办法。我在头脑风暴课上提出了那两个推进创作的核心问题,现在就来试试分点作答。

*

我如何爱世界?

简答版:我依靠本能来爱世界。

敲下上面那行字之前我想了很多个肉麻的答案,无非围绕着爱与友谊那些童话故事的永恒主题。但仔细想过之后还是决定不要欺骗自己,让DNA和表观遗传来背锅。

我的基因(里面那些编码了的片段)主要是想在我的生命历程中把它们自己遗传下去,其次要保证我活着。所以我的一切抉择都是为了确保我的生存,我讨厌青椒、讨厌军训、讨厌数学强基密密麻麻的字母;喜欢番茄、喜欢雨声、喜欢W203里挂着的永远closed的装饰——都在避免我缺氧昏厥或是分泌过少的5-羟色胺(一种神经递质),好让我不要厌烦这个世界,活下去。

这么看,“爱世界”似乎成了目的而不是结果。但我向来不喜欢否认人类的情感,所以这一次要用情感解释我爱世界的不同方式。小时候不少人毫无察觉或是明知故犯地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我把自己缩起来保护自己的情绪让它不要崩溃。直到现在我都相信这样做是十分正确的,因为我从小受到的教育让我坚信对付那些人的最佳方式就是不理他们,他们自觉没趣就会乖乖走开了。

但是我姐姐非常、非常生气,用她自己的方式激烈地把那些讨厌的人赶出我们的视线范围。把自己缩起来不难过,但什么感觉也没有,她出现以后我就会控制不住地想笑了。

我不恨那些人,准确来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不是那种习惯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的人(如果我真有那样的本事我希望先藏一篇《登泰山记》,真难背啊),但是姐姐会让我感觉很开心很痛快,所以顺带着非常喜欢她。小时候我确实很欣赏、很崇拜她,但从没想过自己也可以做到她的程度。

所以永远别低估朋友的力量。虽然我的大脑已经熟练掌握了如何避免致死量的5-羟色胺,但它大概还没尝过稍微过量的多巴胺的滋味呢。在那样一群人的簇拥之下,以更加活泼热烈的姿态去爱这个世界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和姐姐越来越像以后我体味到了更多的快乐,所以顺带着也更喜欢她一点。

将来我或许会摸索出新的一套和世界共处的手段,也可能退回幼时筑牢的壳子里把自己好好保护起来,那都是我人生的一部分,融进血肉里成为我的一片灵魂。我用我独特的、随着我的机体一并成长的方式与这个世界相处,并在DNA的作用下从一而终地爱着它。

*

我如何爱自己?

如果你也有一个双胞胎姐姐,从身体到性格都和你无比相似导致每天照面都像照镜子,那你很难不把她和自己扯上点联系,对吧。嗯……这样说挺不好意思的。我姐姐被她的数学强基作业折磨得正昏倒在床上装死,那我在这里说什么她都听不见了,是不是?

我依靠本能来爱我的姐姐,像爱她一样地爱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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