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前对我说,古凯尔特人相信,浪有九重,第九重浪是世界、天水的的分界。
木轮残骸被浪卷起,落难的船员们拼命的抓住一块将要将要折断的诡角梁,狂风带来了死神的镰刃。
溺水,沉沦,窒息。
或许,此刻随着浪而去才是最轻松的选择,但我依然不肯放开这块正拼死抱住的幸运的浮木,尽管我并不知道如此的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风依然呼啸着,但海面似乎平静下来了。睁开千斤般重的眼睛,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我身上,这是幸存者的勋章吗?海面被月亮映的有些刺眼,我看不清任何东西,却唯独看得到一盏时而摇曳的孤灯仿佛在远方。
那一点微弱的光,好似照亮了我的面庞,它引导着我到那个地方去,也引导着他们过来。倘若我此刻骑着一只白羊,他们一定不会把我当作浮标。那一点光依旧在远方闪烁,它就像坠着沉重种子的罂粟,把我拉到无尽的深渊。
可我仍能感受到它,它的呼吸是温暖的,它像一台正播放着和谐音符的收音机,让我虚弱,让我沉睡,让我梦到一只白羊。
“注意海上船舶的信息…通知渔民们加入搜救…霍普岛…布莱特礁…暴风向东…过来跟我一起…”
好冷,真的好冷。真是奇妙,海面被冻结成冰,四周白茫茫的,只有我在这里,但却不止我一个灵魂。
“冰下是什么?!那个黑影!我看到它了!怪物!”我疯狂的冰面上跑着,可怎么也甩不掉那个不可名状的东西,它就在我脚下,它就在我脚下,它有无数的触手!它还有锋利的牙齿!它还有无数我不敢直视的可怖肢体!母亲,父亲,你们在哪,救救我,谁,救救我…
它要爬出冰面了!它正试图爬出冰冷的海面!“是我,”它要出来了!那个东西!“是我!”要出来了!“救救我!”谁来救我“谁来救救他们。”谁来救我!
“跟踪数据、地图数据和预先计划的风暴轨迹都在片海域上…你来记录…队长…坐标位无法确定…”
“醒醒”
“早上好先生,这里有封找您的信”
“快点醒来”
“你必须时刻睁着眼睛”
“小心点,孩子,清醒一些”
“醒醒,兄弟”
“该起了,亲爱的”
“我们本该让黑暗彻底笼罩这片土地,直到……你身上闪烁出那点微弱的光”
“快醒来!”“先生要洗把脸,动作快点!”
“你看不到那光吗?”
哪里……
“那边……”
哪……
“就在那……”
“你还在那里吗?!”
“醒醒,贪睡的小白羊”
“我们被困于神赐的圣水中,我们前进,然后消失”
“看看是谁来了”
神父!我是无罪的,不,宽恕我!求你,我不是海盗,不是女巫,我依然虔诚,不!
“你不会燃烧,也不会流血”
神父,你的……脸……和身体……下沉……
“你该向我忏悔!你的罪孽!”
不…请保佑我……我没有罪……你是个怪物……你…保佑我…父亲…
“这是什么,孩子?”
“他有一双黑色的翅膀!在水下!”
“我质疑你的清白!”
“他是海盗!”
我的脚上系着块石头…我不能呼吸…我在这个面目模糊怪物怀里忏悔…我的…罪孽…
“罪恶!罪恶!罪恶!”
我要逃出这里…逃出海浪!逃出海浪!
“风速已突破预测值…我们已损失一半的探测器…已通知渔民的搜救船撤退…队长…目前仍未确认落水船员所在区域…我们该撤退了…”
面前这个男孩,我似乎在哪见过。他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是海上风暴所覆盖之处。他四处张望着什么,他的面前只有一条路,他看不清他的未来。
他朝我走了过来,对我说:
“我想活下去,让我活下去,我不想向你生命中我的一部分告别,”
你牵起我的手,我看到你的掌心上是我画的线条。当你在我手中书写时,我看到旧时的一切。当你把我们的双手同时伸向天空时,我看到那些明亮的记忆在我们身边闪耀。
我们是拥有海洋的人,我们像两个嬉笑的孩童在水上旅行,你眼中的时间正酝酿着即将逝去的生命。狂风的吻造就了这片圣地之水,我们既是跳跃的水,又是已流逝的水。等待着生命的浪花冷寂的那一刻,冲进翻卷的海浪。现在一切都来了。
与我共舞吧,在这阳光照耀的水池中。
我不会向你生命中我的一部分告别。
“队长…立刻撤退…目前海况接近…九级海况…九重浪…”
黑洞中,有一盏摇曳的孤灯,它正撕裂着空间,一颗陨石在猎户座端沿起火燃烧,冲向依旧缓慢流淌着的星河,最终这一切都会归于湮灭。
此刻的小地球,正进入新一轮昼夜交替。
你好啊,小地球。
睡吧,小地球,睡吧,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