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雪

(虽然情节没有太多进展QAQ,但是做了如下改动:

1.添加了一个序

2.人物名字有所改动

3.部分细节有增添)

 


这一年,波恩的夏天仿佛格外的热,直烤得我的心焦躁不堪。整整一个月,我的创作毫无进展,似乎写完那本登上畅销书榜的处女作后,我毕生的灵感已经消耗殆尽了。无奈,我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这座城市中游逛,寄希望于偶遇奇迹。

然而,结果并不尽人意。虽然每天都有一些奇异的见闻,但是它们并没有衍生出创作的新思路。我渐渐地开始失望以至于绝望。终于,一天晚上,我开了一瓶威士忌,望着窗外皎洁的圆月,心里默想:上帝啊,如果我明天日落之前依然没有任何灵感,那么我就另寻生路。但是如果您认为我作为一个作家还不是完全的无可救药,那么拜托您、求求您赐予我一丝灵感的火花吧!

在我的计划中,这极为可能的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天应该郑重地度过。然而第二天,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直到中午才昏昏沉沉地醒来。拖着沉重的脚步,我摇摇晃晃地出了门,随便上了一辆公共汽车,只是麻木地呆坐着,直到暮色渗透了窗棂。我叹了一口气,起身下车,面前是一条僻静的小巷,道旁的樱花树投下浓荫。树冠被夕阳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杏桃色,时不时晚风在树梢奏响温柔的曲调,间或伴有清脆的鸟鸣。不知怎的,这里的风似乎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我的头脑逐渐清醒了起来。

路的尽头是一所二战纪念馆。我这一次没有直奔那些引人注目的展品,而是先踱步到角落的一个木制支架前。上面放着一本可供翻阅的书,我翻到封面,是海伦·凯勒所著的《我的生活》,德文版。继续往后翻,扉页却被撕去了。我的好奇心被激起了,接着逐页翻下去,却平平无奇,甚至连批注都没有。我打算去看其他展品了,便随手翻到尾页,又立即愣住了——尾页上有几行用娟秀的花体字写成的小诗:

“永生难忘的四月晴天
洁白的浪漫荡漾如海
你轻声让我闭上双眼
静听微风游弋于花间
芬芳花灵的宁静祝愿
宛若清泉涌上我心田”

我细细地玩味着,成千上万个问题瞬间冲上我的头脑。这首诗是原创的还是引用的?写给谁的?是爱情诗吗?为什么感觉好像不是完整的?后面是什么?……

我正思考着,突然发现旁边有一个不起眼的标牌,立刻如饥似渴地读下去:

……

 

(一)
(1)
我十岁那年的四月十三日是我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天。自那以后的不知多少个深夜,我在睡梦中骤然惊醒,眼前一片片纷飞的雪白与一点刺眼的猩红却挥之不去。

那本应是寻常的一天,直到我准备吃早餐,刚刚走下楼梯,一阵吵闹的喧哗和脚步声就呼啸着奔涌而来。我还没来得及皱眉,约翰和本杰明已经气喘吁吁、歪七扭八地立在我面前了。

“早上好,珍妮。”我的哥哥约翰以夸张的姿态倚在楼梯扶手上,神气活现地冲我挤眉弄眼。他实在是一反平日阴沉刻毒的常态。我上次见他这么得意,还是去年冬天亨利大叔因他的最珍爱的怀表被盗而恼怒万分的时候。

于是,在他继续说下去之前,我的心就笼罩上了一层阴影。

“今天天气真不错,你说对吧?”他的嘴角勾起的弧度里藏着精心营造的陷阱。五岁的本杰明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约翰和我之间转来转去。

“你就直说吧。”我故作镇定地直视约翰的眼睛,心脏却怦怦乱跳。

“我是说,你一定想出去看看,难道不是吗?”他眼里闪过的那一抹玩味般的恶意令我不寒而栗。

我毫不犹豫地撞开他故意挡在我前面的路,奔向庭院。

“千万不要太惊讶哦——”

我把他刻意拉长的尾音甩在身后。

庭院里的阳光洒了一地,只除了那棵巨大的樱花树下,树影斑斑,花瓣与光点肆意挥洒其间。

和煦的暖风不时吹起一阵花瓣雨,树枝上一簇簇雪白的樱花掀起浪潮。片刻,风悄悄地离开了。像水面的涟漪被时间的手掌抚平,世界再次恢复了宁静。

只留下我在原地仓皇四顾,却觉察不出分毫异样。

凶险潜伏在转角,我一向知道。于是我谨慎地向樱花树靠近。当我踏进树影笼罩的范围,一股令人反胃的陌生气味向我袭来。

不详的预感降临。我缓缓绕过树干,眼神却故意慢半步跟上来——但还是免不了那一抹鲜红像钉子一样扎进眼中,引来一阵心悸。不详的红色,仅仅一瞥我就知道那是血。并且,我一点也不想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我尖叫起来,转身逃窜,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是约翰。

“这是什么!?”我向他大吼。

“哇哇哇,你冷静一下,”他饶有兴致的样子让我又羞又气,“你怎么不好好看看?”

他扳住我的身体,迫使我转过身去,我奋力挣扎,直到我听见他说:“这不是你心爱的宝贝兔子丽贝卡吗?”

我一下子僵住了。像被突然抽去了生命的力量,我感到全身发软,双腿不住地颤抖。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虚弱得像悬在空中的蛛丝。

我一步步挪过去,无力的腿几乎支撑不住灌了铅似的身体。我强忍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强迫自己把目光停留在那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上——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禁倒退了半步。在凝结的血块之下,我隐约看见了动物的皮毛,似乎还有兔子耳朵的轮廓;但是已经完全看不出雪白的本色。皮毛之下空空如也,内脏悉数消失不见。只有一根根纤细的骨骼,已被残忍地肢解,零散在外。

我停在丽贝卡遗体的半米之外,再也无法更进一步了。我的五脏六腑全都绞在一起,但是身体任意一处的痛苦都不似胸口沉重的压迫感一样让我感受到死亡的迫近,仿佛被那双索命的手狠狠地抓住了心脏。我喘息着反抗胸口里作乱的邪恶势力,终于,混乱的暴动平息了,我也耗尽了气力,颓然跪在了地上。

“听说最近常有狐狸出没呢。可惜你的兔子笼还不够坚固呢,都被狐狸咬断了。”

约翰假惺惺的话似乎是从一光年以外传来的。我仿佛丧失了感知功能和思考功能,麻木地跪在原地。

微风拂过,洁白的花瓣纷纷飘落在血红的遗骸之上。

由远及近,一阵喧闹声入侵了这片凝重的死亡之地。约翰带着邻居的男孩们来了。他们大呼小叫地挤过来凑热闹。

刹那间我突然恢复了清醒的头脑。“走开!”我以平生最大的恶意向他们嘶吼,恶狠狠地盯住每一个人的眼睛。我想我的眼睛已经沾染了血红。

“够了!”紧随我的声音之后,另一个相当陌生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惊讶地回头——竟是我的老师,寇恩小姐,一向温柔和蔼的寇恩小姐,坚定地站在我身后。阳光在身后衬托着她前所未有的威严,她看起来就像一座宏伟的希腊女神雕像。

男孩们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走开了。

恢复了的理智让我尝试着站起来,可我使不上力气。寇恩小姐俯下身把我扶起来。我感激地看着她,可她没有迎上我的目光,而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我困惑而落寞地垂着头,头脑里思绪凌乱,体内积聚的情绪像厚重的积雨云一样,压得我几乎窒息,可是雨滴不肯落下。

有人静悄悄地向我走来,一把铁铲被递到了我面前。是寇恩小姐回来了。她另一只手上也拿了一把铁铲。

于是,冒着一阵阵的樱花雨,我们开始为丽贝卡掘墓。随着有韵律感的挖掘,一个浅浅的墓穴渐渐形成,里面自然地铺上了一层白色花瓣。寇恩小姐勇敢地抱起丽贝卡的遗体,轻轻地放置在墓穴中。她颤抖的双手上沾满了血污。

这是永别了。

我鼓起勇气伸出手来,试图像曾经的无数次那样抚摸丽贝卡的身体,想象着她的生命依旧鲜活的样子。可是我的幻想在触碰到的那一刻破灭了。丽贝卡变成了一个僵硬的、冰冷的、干瘪的死物。

那一刻,从心到眼睛的被严重阻塞的通道突然疏通了,泪水猛然涌入我的眼睛。我扔下铁铲,蜷缩起来剧烈地抽泣。

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了我。我把心中的苦楚一股脑地倾倒在寇恩小姐的怀中。

那一天后来发生了什么,在我记忆中已经模糊了。我只记得傍晚在餐桌上,当着全家人——我的继父、寇恩小姐、约翰和本杰明的面,我打破了一如既往的肃穆的沉寂:“狐狸是世界上最邪恶的动物。”

我话音未落,就听见了约翰不屑的嗤笑。

寇恩小姐默默地看了我一眼。

“狐狸也是为了谋生。”餐桌另一头远远地传来一个生硬的声音,幽幽地回荡在大得空旷的餐厅里。我抬头对上继父的眼睛——铅灰色的,令人联想到阴天里纹丝不动的海洋,还有悬崖上的秃鹰。

他的脸一半沉在阴影中,另一半的轮廓在灯光的照射下棱角分明。那是一张军人的脸,冷得像铁。

(2)
我的童年在德国波恩市南部的一个小镇里度过,每年春天粉色和白色的樱花都会开满大街小巷。三岁之前我并不住在这里。那时我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但是那些年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了。我的记忆从三岁开始。那一年我失去了父亲,跟着妈妈住进了继父的别墅。继父是一位退役军官,曾在一战期间立下赫赫战功。继父的儿子——比我大两岁的约翰对我持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敌意。作为军官的儿子,他从小以暴力为荣。他似乎生来就会打猎,最喜欢炫耀的就是他在一天里用弹弓打下了多少只斑鸠。

我对世界的最初印象,全部来自那栋别墅的寂静和空旷,就像宏大的宇宙一样冰冷无情。继父和约翰在白天都不见了踪影,即使他们在家中,也从不关心我的存在。我渴望逃离,循着明晃晃的窗户之外的光明而去,与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为伴。然而,由于家族遗传的先天性心脏病,我的愿望总是落空。

只有两点微光将我黑暗的宇宙照亮——我的母亲和她讲给我的故事。在家里,虽然有保姆和管家照料我,看管我,阻止我出门去,但是我知道他们只关心我是否遵守了他们为我树立的条条框框,而那些都是我避之不及的。唯独见到我的母亲时,我会感到一阵自然的欢喜涌上心头。母亲喜欢把我抱在膝头,给我讲故事。我不知道那些故事是书上的还是她自己编的,因为她从来都不拿书,随口就娓娓道来。在我心目中,母亲就是故事的永不枯竭的源泉。她讲的故事从不重复,除非我提出要听之前讲过的。我爱母亲的故事,因为它们都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温柔,其中的角色都心地善良、互相关爱,即使他们之间也会产生冲突,但是没有人做出伤害别人的举动,最后大家也一定会重归于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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