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的自己
(1)性格/思维特点
性格十分内向和腼腆。我天才般的老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使用“敏感”一词来形容我——用作贬义,以至于我很长时间以来都认为这是个贬义词——但是,现在我的想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正因为这样的性格,我在小时候就会产生比同龄人更丰富和复杂的情绪,稍大一些后,我开始思考那些情绪为什么会产生,但并不总是能得到确切的答案。另外,当身边的事情在热火朝天地上演着,我却常常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这一点在本文中会得到充分体现。
(2)语言表达能力
不强,尤其是口头上的。一方面是因为当时非常害羞,另一方面是因为常常发现内心的很多强烈的感受不容易用语言表达出来。
(3)关心的事(事发当时/那段时期)
为什么会有另一个世界我进不去。
上帝视角
(1)事发当时的周边整体环境(天气 景物 场地空间特征 季节光线时间……)
十一月,天气阴沉,傍晚时下起了小雪。
(2)事情里其他人有态度吗?环境对于孩子的判断有影响吗?
实话说,这件事情的核心就是环境/其他人对孩子判断的影响。
(3)这件事跟孩子过去的生活有什么牵连?对之后的生活有什么影响?(孩子因为这个事有什么变化吗?)
这件事情大概就是孩子过去生活所积累的矛盾的爆发。至于对之后生活的影响,那是相当深远的,但是孩子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有什么变化,因为以她当时的理解力并不能消化它。只能说,孩子长大之后,随着她的成长,慢慢地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发生了变化。
(4)请给这位小朋友起个名字(不要是你的乳名)
怪小孩。
初雪莫伤悲
注:文中所有姓名均为化名。然而,它们与真名是有一定规律性的联系的,我觉得这其中有一种相当有趣的艺术感……罢,题外话不多说,序幕拉开,戏剧开始!
对我而言,今天将会是寻常的一天,与昨天和明天不会有什么两样。但是,对于韩若书和她的朋友们来说,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今天是韩若书在我们五二班的最后一天,她即将到英国去生活。
我的视线跨越半个教室,找到韩若书等人,却意外地发现她们好像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只是坦然地玩笑,脸上没有丝毫阴霾的影子,好像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似的。直到临放学,班主任老师站在讲台上正式宣布了这个消息,像一个闸门突然被打开,她们齐刷刷地陷入了悲伤的情绪之中。
窗外,灰白色的阴云隐没了天空和太阳。
韩若书的朋友们纷纷走上去,和她依依不舍地告别。其他女生耐不住寂寞,也围上去凑热闹。我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们。我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理由走过去,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说几句违心逢迎的话。我与韩若书形同陌路。她是转学来的,我不过认识她一年,在这一年中我已经记不得曾对她说过什么话了。只有几次非常尴尬,我和她在上学路上偶遇,于是我们一起走到学校去,一路上我们一言不发。如今她要走了,和她在这里并没有任何区别,我找不出一个难过的理由。
于是我等着她们结束,然后便可以放学了。出乎我意料的是,那边的情况竟愈演愈烈。几乎全班的女生都聚在周围,韩若书将课本分发给她们留作纪念,有些人开始抹眼泪——不,是所有人都哭了起来。
我不能理解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虽然韩若书人缘很好,但是也有不少人像我一样,和她没有什么交集。我们班的女生主要分为一个大圈子——韩若书包含在内——和几个小圈子。小圈子里的人基本都是不被大圈子里的人接受的——没错,这确实是歧视。为何要为了一个跟你不熟而且看你不上的人的离去而哭泣?
泪水助长了荒诞的发酵。男生们已经开始统计没哭的女生的人数了,但他们似乎除了我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我独自站着,目光中温和而胆怯的疑惑渐渐转为冰冷的抽离。格格不入让我不适,但是我奋力抵抗着我心里的一个小声音:“去吧,加入她们,在那种氛围的刺激下,你也能哭得畅快,再也不用孤独,再也不用问‘为什么’了!”可是我宁愿孤独似的倔强地站着。
于是就这样,我在这边,她们在那边。
时间像是被无限延长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师才来喊我们排队放学。
我沉默地排到队尾。我们班最调皮捣蛋、没羞没臊、天不怕地不怕的男生,褚宇瞻,此时却小心翼翼地靠近我,颇怀有些敬畏似的问道:“你真的没哭?”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凌厉地瞪了他一眼,转过了头。他也没敢造次。
路队浩浩荡荡地出了教学楼,一路伴随女生们的啜泣。零星的雪从空中飘落,带来凛凛寒气。大约是由于这阴湿而惆怅的天气,我心里升起了一股没来由的酸涩。
我的命运大概就是这样,无人问津地冷冷地站着罢。
我尤记得某节英语课上,英语老师为了讲解do best这个固定搭配,问全班道:“Who do best in English?”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韩若书!”老师顿了顿,又问:“Who do best in Chinese?”大家又异口同声地回答:“韩若书!”
我颇感意外。因为韩若书并不是以学习好而闻名的,想到她我最多能想到情商高云云。其实,学习好的应该是——
我不愿正视这个问题,因为正视了便会伤心和委屈。可是上帝逼迫着我正视它——
英语老师以颇感意外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说:“……Alright.”
我多么希望她没有最后这个眼神,或者再问问:“Who do best in maths? ”可惜她不喜欢数学。
其实,即便她问了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尽管我百分之百地确信,韩若书绝对不是我们班数学最好的学生,但是这妨碍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韩若书!”吗?
虽然我绝不能承认,但是在我在内心深处知道,我羡慕韩若书,嫉妒她,并且认为上帝对她和对我极不公平。我讨厌这个事实,可是就连她在我生命中停留的最后一天,我还是羡慕她,嫉妒她,并且认为上帝在这场命运的游戏中,偏偏爱护她而冷落我。
我讨厌一句话:性格决定命运。因为它翻译过来其实是:好的性格决定好的命运,坏的性格决定坏的命运。
没有人解释过:生来如此,而且宁愿如此,又该怎么办?
人们早已用无声的行动回答了我:你便一个人冷冷地呆着,被所有人遗忘。
如果今天要走的是我,除了我的几个朋友之外,不会有任何人来与我告别。甚至我的朋友们可能都不会为我流泪——因为有些泪水只是为了仪式而流。
为仪式而流的泪水,有什么价值吗?
我竟答不上这个问题。
回了家,我只觉得疲倦。
今天本该是寻常的一天,与昨天和明天不该有什么两样。可是窗外的雪花分明凌乱地飘着,像一支杂乱无章的舞蹈。
此时此刻,我看着怪小孩坐在书桌前,在她的日记本上写道:“今天迎来了今年的初雪。”然后她顿下笔,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好奇和惊喜像小兔子一样在我的心里蹦蹦跳跳。她以前可是从来不写日记的。看来在她身体里沉睡着的写作的欲望终于被这件事唤醒了。我等着她接着写下去,但是她却像陷入了严重的阻塞之中,长久地沉默着。终于,她放下笔,合上日记本,把一切归位,离开了房间。
我苦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她还需要时间。她还需要时间才能开始真正地写作,开始明白令她迷惑和费解的一切,开始理解并接纳自己。我就像盘旋云端的苍鹰,房屋、树木、人群皆似米粒般渺小,被我尽收眼底。而她,像匆忙地穿行于地面上每一条小小的裂纹之间的蚂蚁,用尘埃般微小的身体探索和感受这个庞大的世界。
一片雪花飘落的时间,我已经看尽了她从出生到死亡发生的一切。但她不知道,如今虽身陷囹吾,但一个月后她将在期末考试中成为年级第一,三个月后消息将传遍全班,随之而来的是一年半的辉煌岁月。是的,她将梦想成真,告别那些在角落里被忽视被遗忘的日子,拥向光明的未来。然而,过去的噩梦总会回来。当她必须远走高飞,拥有的一切从她身上剥离,该怎么办?沉溺于过去的幻影吗?再造一个如过去般的人生吗?但是总有一天她会发现鲜花和掌声与这天雪夜飘洒的眼泪别无二致。
我不想评判,在真实与虚假的天平上将万事万物一决高下。可是她总有一天该明白,她真正想要的,与来自大众的像水洼一样浮于表面的情感与评价毫无关系。
“为仪式而流的泪水,有什么价值吗?”
她很快就会体验到,与真正在乎她的人的离别将多么刻骨铭心。没有仪式,也没有泪水,但更有价值。
慢慢来吧,我的怪小孩。总有一天你将学会接受,但接受不是屈服。这其中微妙的区别,就是你能够幸福地宣告:生而为我很幸运!
作者阐述
如果不是为了这份作业,我是真的没有想清楚在我人生的短短前十几年中一直折磨着我的是什么——无法实现的加入那个世界的强烈渴望。在不久前的过去,我尚未克服独自处于人声鼎沸的环境中时的不安和焦虑。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分明不喜欢大声喧哗,难道一个人呆着不是最好的选择吗?为什么会受不了这种所谓的“孤独”?现在,答案很明确了。我心中一直压抑着一种不适合我的渴望,我认为它完全不合理,所以认识不到它的存在。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我秘密地希望像他们一样,“群居终日,言不及义”。“难矣哉”又如何?
但是,它对我来说永远都只能是一个狂妄的梦想。我认定了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所有的朋友与我都是同样的人——这样我就更没有机会参与到“那个世界”去。“那个世界”对我并不友好,我想是因为我没有一张与生俱来的通行证吧。每每身处一个团队之中,我就像在夹缝中一样难受。那么,问题就更严重了:其实,我不是想作为自己加入“那个世界”,我是想变成别人,任何一个如鱼得水的人。
天哪,变成别人多么美好。可是你会为了逃避工作,宁愿变成一只猫吗?更何况这根本就不可能。
高一的时候,我对自己的心理状态还是模糊的。但是我隐隐觉得不对,于是我问我的导师:“我经常觉得自己跟别人不太一样……很多时候我不能融入到他们之中。我该怎么办呢?”她说:“要不然你变成他们,要不然你就做自己。”我连忙说:“变成他们是不可能的——”是字面意义上的不可能。她说:“那就做自己吧。”
那就做自己吧。简单的一句话,为了强迫我的内心接受它,我不知费了多大的功夫。
他们能体会到我体会不到的快乐,他们拥有比我更强大的力量——集体的力量,是能够颠倒黑白的。我羡慕得要死,但是那不是我,我做不到。如果我硬要做,那么我就必须虚伪,而虚伪令我疲惫且倒胃口。
我不接纳自己,其实也就是不相信自己。
在自己的世界里,难道就不能幸福?
其实很难。
但是如今的我决定沿着这条唯一的路一直走下去,不再左顾右盼——路的旁边没有我的路,那些全都是别人的路。
我不要变成猫,因为我喜欢像人类一样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