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命题大作品(终稿(大概))

一个就是很中二的友谊和梦想的和平故事

虽然都能这么概括但比起初稿好像完全是两个故事:D

 

电视上反复播放着乘载了8名宇航员的灵霄5号飞船成功发射的画面。不出意外的话,它将在未来三个月后登上火星空间站。听着电视的声音做家务似乎已经成了我的习惯之一。我不去管它,却意外地从女播音员始终波澜不惊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我手里还拿着抹布,一下子愣在原地。

 

X是我最好的朋友。

高中第一次课,做自我介绍。老师问了一个问题:你的梦想是什么。

大概小孩子的时候会更好回答这种问题。消防员,科学家,太空员,作家,世界冠军……说什么样的梦想,不管有多夸张,似乎听起来都是合理的。但好像年龄越大,再说这样的梦想也就越傻。

我们一排一排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听着别人的回答,试图在脑海里努力搜刮出一个听起来不那么不切实际又真诚友善的答案。比如“我现在还没想好,但希望能在未来的相处中和大家一起成长”或者“我还没有那么长远的目标,但我想考上dream school,立足当下度过充实的考高中时光。”

在下一个就是我发言的时候,我前面的女孩子站了起来。个子很高,扎着马尾辫,脸上带着很自然的笑。 她说:“我想当一名宇航员”。我听到有人小声念叨,“喜之郎果冻……”,全班都一起笑起来。

下一个就是我了。我站起来,一股热血涌上来,之前想好的词到嘴边转了一圈,咽回到肚子里。我说:“我,我想当一个全职作家。”

这回倒是没什么别的反应,顺畅的接到了下一名同学。我有点忐忑地坐下来,觉得脸上烧得慌——还是太唐突了。大概我的这番发言会在谁的心中留下“太过理想化,把事情想象得过于简单,或者不自量力”的第一印象。我不知道前面那个名叫X的女生是不是真的只是随口一说逗大家笑。但我在那一刻确实把她的梦想当了真。

可能还是太遥不可及了吧。当一个宇航员。对成绩的要求,过人的身体素质,视力……光是这些要求就不知道多少人望而却步。很少有人能在高中还认真坚持这样的梦想吧。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当一个合格的作家和这一样难。

 

然而后来,X在开学摸底测验中考了年级第一,又在新生破冰运动会上拿了好几个第一名。然而这些大多数只是给X加上了“学神”“全能”“大佬”的标签。高中的结束是大学,是“清北”。很少有人把这和太空员的那番发言联系起来,那可能依然只是最开始大家刚认识的时候一个活跃气氛的玩笑。

但偶然的时候,在我为故事灵感搜索枯肠,盯着前面她的马尾辫发呆的时候,我总会想,她宇航员的梦想,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呢。

 

说实话,高中的课程要求在各方面都比初中难得多。我抱着摸底测验的卷子从老师办公室门口走出来。正是夏秋交际的时候,金色的太阳余晖洒进走廊里。我慢慢挪回班门口,忽然听见有人的声音从敞开的门里面传出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束缚着我们呢。社会赋予的价值,他人的目光和期望,我们自己的惯性思维,还是什么别的……”

我从门外望进去,看见X坐在课桌上,手里捧着一张薄薄的作文纸,有力的笔锋直透过纸面,在光下清晰可见。似乎比起干巴巴的朗读,那更像演讲。

我想起来了。这是我们的语文老师留下的作文,题目是“梦想”。X的作文被老师以“论点新颖”评为优秀范例。按照惯例,明天的作文讲评课上将听到作者在全面面前朗读全文。她应该是在为明天做准备吧。

不过,X似乎确实写了一些和寻常套话不一样的东西。

“大家都说,要努力学习。原因是要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这些话一步一步推着我们向前走。“梦想”与“热血”这些词汇仿佛很远很远,被现实打击,人们被社会“磨平棱角”,在挫折和苦难前无能为力,都是些让人感到极其无奈和难过的事情。”

阳光暖洋洋的洒下来,晒得我后背发热,很舒服。窗外的风吹动了窗帘,桌椅撒上了阳光的颜色。一个女孩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畅谈梦想。不知道是不是那篇作文和这个场景过于美好,我忽然有点想哭。

那答案是什么呢。

“……我没有答案”,X的声音响起。“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被磨平棱角和向现实妥协。可能那时候我的有新的理解。但现在的我想怀着热血和希望试一试,撞的头破血流也好。”

很残酷但又让人向往。

 

X的作文读完了。

她很自然地抬起头,撞上了我的目光。

一时间很难说清楚谁更慌乱。X的脸有点红,于是我的尴尬里还多了一点愧疚

“对…对不起!我听入迷了,但你写的真的好好。”

“谢谢……”

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班里收拾书包。X也把作文装好。我们的速度出奇的一致,一起走出班门口。

我们并排走着,向校门的方向前进,尴尬的气氛还在蔓延。毕竟做了几天前后桌,相互之间也说过几句话,不算完全陌生了。我绞尽脑汁试图想出一个话题……

X先开口了:“班主任好像真的很喜欢梦想。”

我忙接上话:“是啊。”想了想,为了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单薄,又补上一句,“开学初自我介绍是梦想,这次作文也是……”

“嗯……”

又没话说了。但幸好我们的校园不大,走几步就到了分叉口。

我松了一口气:“我去那边车棚拿车,你怎么走?”

“啊,我也骑车……”

“好…那一起走吧”

诡异的气氛还在。我们把车取出来,中间没有人说话,沉默地迈出校门,发现我们要向同一个方向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只会越来越尴尬。

 

我试着挑起话题:“对了,我好像没有你的微信?”

“嗯,我不用微信的。班级群里那个是我妈妈的号”

这个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

“因为要保护视力,所以克制自己一直没买智能手机。”

我有些震惊:“……那你平时用什么。”

“诺基亚啊,老人机。”

我笑了起来,想起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玩笑的宇航员发言:“是因为宇航员要保护视力吗?”

X似乎有点惊讶:“嗯,对……你好像想当全职作家?”

“嗯……但是很难啊,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这就显得很傻。”

我们停下来等红灯。

“不会的!我就很喜欢这个梦想。而且即使傻的话,宇航员和全职作家大概一样傻。我当时还很意外有人和我一样直接那么直白的说出来……像小学生上课……”

我笑了,“其实我本来都已经想另一套听起来大众一点的话了。结果你在我前面说宇航员,还看起来很认真,我就没忍住,说了全职作家。”

“原来是这样吗。”她也笑了。

绿灯亮了。

X直走,我要等左拐的灯。我们挥手说再见。

居然还有点意犹未尽,我冲她的背影喊:“期待明天语文课上你的作文!”

 

第二天是个阴雨天。天气预报说早上会有雨,我起了个大早,骑车去学校。教室里空无一人,外面是阴沉沉的天。有些凉意,但气氛烘托得很舒服。我走到座位旁坐下,忽然发现前面的位置上放了一个书包。好像是X的。她来的这么早吗。我才这一点困惑,从书包里取出笔记本,打算随便写点什么东西。

下雨了,雨点打着窗户,声音越来越密,天色越来越黑。我把教室里的灯打开,还不到7点,已经黑的像晚上一样。

有人走进来,是X。身上有点被淋湿了,能看到清晰的雨点。她笑着打了个招呼,“早”

“早……你去外面了?”

“嗯,去跑步。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我冲她笑笑,指了指桌上的笔记本:“正式开学了嘛。我初中的时候大概也一直是这个时间,为了早到趁着没人的时候写东西。”

 

我很享受第一个到学校的感觉。看着三十多张桌椅的班从空空荡荡的静谧变得热闹喧腾,一张张桌椅被填满,笑声和说话声时不时传来。直到7:30正式开始早读,一排一排收作业。然后一道上课铃一过,学校的生活正式开始。

 

再后来我和X越来越熟悉起来,变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也许是从那天一起骑车开始,到每一项小组任务,春游团建时坐在一起……

也许是当X第一次放学后陪我去老师办公室,或者我第一次陪着她在放学后去跑步。也可能是谁第一次说出:“一起骑车回家吗?”的话。也许是每一个我写作,她去跑步,然后我们一起在班里看着教室一点一点变得热闹起来的早晨。

我记不清了,总之,X成了我高中班里关系最好的人。

倒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似乎就像每一个高中生的普通友谊一样。只是能一起骑车上下学,一起吃饭 ,聊的天南海北无话不谈,哪怕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都会很快乐。

不过,比起上述这些更让我感到与以往的每一段友谊都不一样的是,我们有一个约定。

以后,她要成为宇航员,我要成为作家。这是我们的第一个约定。

 

高一的那个寒假,我和X一起去电影院看了《星际穿越》。X对所有星际科幻电影都有极大的兴趣,而我真的很喜欢电影中的一句话

“爱是一种力量,能让我们超越时空的维度来感知它的存在。”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就像有什么冥冥中的联系,像是什么无论如何都不会变化的,令人安心的存在。记忆会消失,人会分离,但此时的这份爱却是永恒的,是能跨越时间和空间存在,永不消逝的事物。

“那你觉得,友谊算不算也是一种爱呢。”X突然莫名的问我。

“当然啊。”我们骑车从电影院回家,沿着马路缓缓地挪动。汽车从身旁开过,我们拐进一座桥下,停在那里等红灯。

我想了想,有点犹豫的开口:“友谊也是爱吧。亲情,爱情,友情,都是爱。虽然性质不一样,但程度可以是一样的……人们总觉得爱情珍贵,但亲情和友情也同样珍贵。只不过爱情通常是一对一的,所以显得更深刻一些?但如果单纯来论的话,我觉得友情也可以刻骨。”

 

然而,好像所有事情都和我们预料中的不一样。比如为考试精心准备,突然被告知考试取消了。为寻找新的小组成员而发愁,忽然得知下学期将不再分小组。等着给朋友一个惊喜,却发现她今天请了假根本不会来上学。

似乎我们觉得“一定会这样发生”的事情,总会在预料之外。就像高一的暑假,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安静又美好地下去的时候,X忽然要转学了。这个消息就像晴天霹雳。

 

“不要难过啦。高二重新分班,你选文,我选理,我们也会分开啊。”

“这不一样……”我站在车站,拎着她的包,眼睛有点酸。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我们可以约好晚上睡觉之前在窗户边上看月亮。这是除了作家和宇航员以外的第二个约定,怎么样。”

我把流出来的眼泪擦掉:“你那句诗用得不够好,应该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或者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才对”

她笑了。我们在站台上拥抱。

我低声问她:“就像‘爱是能跨越时间和空间存在的事物’那样吗。”

“嗯,就像那样。”X从包里拿出一本书给我。是一本植物图鉴,有点旧,但依然保存的很好。

“这是我第一次去参观太空博物馆的时候那里送的。那里的工作人员说,希望有一天可以在太空里培育出这本图鉴中的所有植物。现在想,可能是博物馆里这些书卖不出去了才作为免费赠品吧。其实我小时候是很喜欢植物这些东西的,我当时想当个植物学家。结果去了那次博物馆,又得了这本图鉴。一下子就想当太空员了。所以,这很可能是我梦的起点,送给你。”

我接过图册,又有点想哭了:“你是不是寒假的时候就知道今天要走啊,要不然看完星际穿越就问我友谊算不算是爱……”

“哪有啊,这是巧合啦。”

我把包递给她,看着高铁车厢的金属门把她的身影吞进去,大喊:“要给我写信啊!!!”列车越行越远,我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笃定地说,X是我最好的朋友。

好像长大以后很少再会用“最好”这个词来形容谁了。但这一刻我第一次无比确信,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至少现在,我所遇到的所有能称之为朋友的人中,最好的。

 

但很快,我失去了我最好朋友的任何消息。

X因为视力原因不用智能手机。她说她转学后要换一个新的电话号码。我们说好她会在第一封信里把她的新号码告诉我。但是,我没有收到X给我的信。我不知道是邮局弄丢了它,还是她写错了地址,或者是还没等那封信寄到,我们就搬了家。

全程被动极了。我试过打她以前的号码,已经是空号了。她妈妈的微信也已经退出了我们的班级群。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糟糕呢。

于是我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去看一看月亮。

这个行为可能显得有点傻,但我们已经够傻了,我不介意再傻一点。

 

我以为高中的美好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可没有——X转学了。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保持联系,可也没有——我就这样失去了X的消息 。

我以为我们就这样了,可能再无交集,只是看月亮的习惯会被保留下来。但——现在我却在电视里听到了她的名字。

说来可笑,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科技真是突飞猛进。到了火星上,“爱跨越时空和维度的那句话就真的成真了”

那,恭喜她实现了梦想。

阳光从后面的窗户上洒下来,晒得后背暖洋洋的。和几十年前我听到她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读作文时候的那种感觉一模一样。

 

我把抹布扔下,找出了X的那本植物图鉴。随意翻着,找到那一页——骆驼刺。

“骆驼刺的根系十分发达,是地表上茎叶半径的2倍甚至3倍,有的甚至能达到十几倍。花八到十毫米,花冠深紫红色,旗瓣倒长卵形……”

我一直觉得骆驼刺这种植物很有趣。根系发达,而露出地表的部分又很少。仿佛扎根那么深的土,只是为了开出一树细小的花。

那些根系就像一切相遇,相互理解,像一切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大大小小,生长而积累着促成一棵树,开出了紫红色地,极美妙的,名为友谊的小花。有些可能脆弱,而有些在无论多艰难的环境里也能始终生存下去。

 

我打开笔记本里的文档,在第一页的空白上画了一株骆驼刺,写了下几个大字。

“献给我的挚友X,感谢她多少年来的支持,理解,和爱。感谢冥冥之中,我们的那种联系。”

 

也许她从火星上回来后,能正好赶上我的新书出版。也许再以后,她也会从电视或新闻上看到我的名字。

但无论如何,像《星际穿越》中说的那样:“爱是一种力量,能让我们超越时空的维度来感知它的存在。”

我愿意坚信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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