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
荒废的时间过多,而尚留存有较深划痕的往事太少,那个空落的位置却总不得不去填补。
一个来回下来,也许异国旅行姑且作为空房间的下位最为合适。
本回忆录谨以截取片段的精华,加以一丝奇幻色彩的虚化,姑且连作弥散的时光。
一、
夜,并不安宁的夜,被灯火照亮一角的夜;
雨,朦胧的雨,如雾气般散开又聚合的雨。
人,整装待发的人,正靠在门扉的一侧,密切监听着外面的脚步声。
咚咚,门敲了两下——
我们支起耳朵密切听着——
“开门——”传来了麻烦的声音。
我们迅捷地将背包和雨伞藏到门后,打开了门,
来者扫视了房间的一周,
“都收拾好了啊——挺好的,别熬夜——”
视角落到企的衣服上,皱了皱眉,“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呢,准备穿着它睡觉吗?”
“没有,老师,东他刚洗完澡,我也正准备去换呢”那家伙满脸堆着笑容答道,每当这时都不住佩服他左右逢源的社交能力——就连撒谎都是一等一的。
“哼,这还不错”,老师又环顾了一圈,似乎感到有几分满意,一边嘟囔着“为数不多几个收拾好的”一边离开了。
我们对上了视线,点了点头。
我迅速将外套与运动鞋穿上,在门后拿回自己的单肩包。
“女生那边,应该快查完了。”企又说。
我点了点头。
咚咚,门又被敲响了两下,
我们支起耳朵密切听着——
咚,咚咚——
暗号正确,迅速打开房间门,眼前站着同样准备好的嘉以及楚。
21世纪史上最大最恶劣越狱事件,即将开幕——
二、
尽管有个谍报战般的开头,但说实话,看准老师查房的时间间隔后,再出发如顺理成章般毫无技术含量,
不出吹灰之力就溜到了宾馆外面。
那么,此时容许我再介绍一下任务背景——
我们四人,化名分别为企、嘉、东、还有楚,
正在伦敦的某家老牌宾馆里,
的确那是座老牌的宾馆,但比起卧房全木制的家具,令人更关心的是它甚至连网络都不通,
还记得老师白天时大力赞扬着这座宾馆的样子,但现在反而更多感到的是品牌效应的强大。
不说这个,毕竟是初二的青春时光,来之不易的第一次异国旅行,夜晚还老老实实地待在宾馆不是很辜负“青春”二字所代表的一切吗?
我很想在此大声宣布“没有夜游的旅行才不算修学旅行!”但好在忍住了。
不过说实话,这次行动的主体还是在那两个人——企还有嘉,那对大概正处于热恋期的情侣,让人看到会有“青春就该如此,真好哇”的感觉,而我们剩下两个只算作碰巧为宿友而一起出发的陪衬。
不过,还是要说实话,
“这才算是完整的修学旅行嘛!”
喊出来了。
伦敦的空气意外地没有想象里的糟糕,甚至有种清新的感觉,也许是下雨的缘故。
前面走着的两人打着相合伞,而剩下的我们两个孤零零地在后方各自挂着。
雨不大,甚至不大能称之为雨——散落的微粒液滴飘在空中,倒不如说是雾气,绕过雨伞浸湿了发丝与领口。
所以——!干脆把伞收回去吧——!让雨畅快地浸透每一寸皮肤吧——!
“这样才算作青春吧!“
三、
比起雨天更令人兴奋的(虽然雨天也是很幸运且很重要的一件要素),是异国所带来的独特的新鲜感与刺激感。
英国的纬度很高,黎明很早到来,而夜幕很晚揭开。因而为了充分享受这段时光,我们选在了11点开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想到同学普遍的晚睡或是彻夜狂欢,让老师第二度的查房时间与行动相重合,因此还要再多拖一小会——
邮差总按两回铃,好在我们有所准备。
这条街道仿佛偏爱金色的灯火,在建筑的结构分界线上,明晃晃闪耀着的LED勾勒出分明的轮廓,在雨雾中散射出一片花火。
街口走着来往的人们,这个地段意外的人多,有的人打着伞,还有更多的人不打,就只是套着外套,在雨中或独身或成双地漫步,暗夜中的灯光映在他们的脸上与眼里,一个温暖的一无所知的安眠之夜。
街道的另一端有一处湖区,对岸格外明亮的光点降低了湖面的明度,眯起眼睛,深暗灰蓝的湖面微微泛起涟漪,仿佛一直波及舞动到冥冥深蓝的天空上去。
转过头去,身旁便是朋友们的脸,环绕着我,这般光景还会有几次呢?这段时光还会持续多久呢?鼻头不经意一酸。
”怎么了吗?“身旁撑着伞的朋友的脸近在咫尺,关切地问。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细心与体贴啊。
”没什么“我答道,脸上沾满了水,不知是雨是泪。
我们终究会散,但至少不是今天,且享受且珍惜吧。
四.
回忆录至此已接近尾声,能记起来的已经寥寥无几了。
按理来说应该写些如何回到旅馆,如何完美或是不尽完美地结束此次夜游。
但是这次请容我以一个解密者的身份出现。还请大家海涵。
也许读到这里时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尽管我并不确定是否真的会有除我们四个之外的读者,
但还是姑且揭秘一下吧,
这本回忆录的阅读指南是当作交换日记去读——前三棒分别是东、楚和嘉,而我则是企(这是自明之理)
我们无意自作高明地运用什么叙述性诡计——只是为了好玩而已。
人称的刻意模糊也不过是楚的提议“如果显得像是一个人平常游记的样子的话就更好玩了”
你看,不过是个可爱的初衷罢了。
不过假假真真,即使是虚构的夜游,也总是会有几分真实的色调:
我们秘密地串宿舍确实有过谍报一般的意味;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恰如楚所说,而且在远郊大湖区的鸟岛,所有人也都的确曾在雨中释放自己的青春;
还有嘉的多愁善感,真是可爱呐~(抱歉,是我错了,别抢我的笔啊喂)
咳咳,总之就是如此,四个人在雨夜里偷偷串旅馆房间,在旅馆不支持网络的情况下——开始写半虚构半真实的交换日记作为差遣。
不过,这是伦敦的最后一夜了,明天又要去苏格兰,再往后是曼彻斯特…那两个地方都是一日游,最后搭乘下午的航班返回北京,细数下来,还真是倒数第二个不眠之夜了呢。
即使没有真的去夜游,我也十分享受、感慨,在以后大概会怀念这段时光吧。
之前我也有过许多许多的朋友,但从没有过兴趣相投,不通过网络游戏也能玩得这般开心的,于是左右逢源的我强颜欢笑,装作玩得很高兴的样子融入其中…
咚咚,又一阵敲门声响起,
???
难道是…邮差总按两回铃?
【END】
交流日记至此结束,那天以周老师的午夜回马枪查房为终,每个人被训了一顿后各回各房间。
21世纪世上最大最恶劣的越狱事件就此滑稽地落幕。
第二天我们把日记拍照传到了四个人的微信群中,各自留存一份。
又一天后我们坐上了回国的航班,在昏昏沉沉中稀里糊涂地回了家——大概是异国旅行这13天期间的大量熬夜实在是太累了。
再之后,暑假过完,我们又回到校园开启平淡的生活。
开始我们四人还亲密如初,
两个月后的某天,企和嘉分手了,总想起《乔瑟与虎与鱼群》电影版末尾的一句话“有些女孩分手后也能做好朋友,但乔瑟不同,我想我不再会去见她了”,嘉也如此,决然退掉了四个人的群聊。
企的下一任女朋友却是楚,出奇的,楚与嘉仍保持着非常要好的关系。
又过了一个月,企和楚华丽地,成熟地,利落地分道扬镳,干脆到两人的关系仿佛和最初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而作为四个人的关系中真正的附属,时而游离于其外的人,又回忆起这段时光的时候,有时会慨叹“这就是青春吗?”
…
再后来,初中毕业,大家去了不同的学校,基本上断了联系。
直到有一天突然想起企,想给他发个消息。
他改了名,光是从星标通讯录里分辨出他就费了一番力气。
发出的信息却被“您还不是他的好友”而退回。
翻找到那个群聊,也成为只剩下两个人的幽灵群聊了。
企是否在写下那个结尾时自己也同样是强颜欢笑,而故作圆滑的呢?——毕竟在戴面具的方面他也是一等一的。
我无从得知。
只留怀念是邮差经过时的第二回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