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厨房

我小时候的住所,全然称不上宽敞或整洁;似乎太多琐碎的物什不得不拥挤在一个十分有限的空间里。至于厨房,更是尤为狭小了。它被夹在我家的客厅和外面的楼道之间,身处其中不免难耐其闭塞。正对门虽然有两扇用于通风的纱窗,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的空间,却不怎么让人心情愉快:由于长时间无人清洗,它们已经无法透光了。橱柜和灶台,依照惯例,沿着墙壁排成整齐的两列,中间自然形成一条供人落脚和活动的走廊。这样的厨房,容纳一个人是绰绰有余的,两个人就不太舒展了,三个人就免不了相撞,以至于心里窝火。不仅人站不开,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水果蔬菜等也是不太摆的开的。壁柜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橱柜里存放着干净的白瓷碗和白瓷盘,墙壁上挂着各种刀具和案板,靠近门口的地上堆放着成袋的新鲜蔬菜……厨房里充满了我不会使用的物品,时刻提醒着我这是一个我无法涉足的世界。

这样的厨房,我自然没有什么兴趣造访——除非是为了去找奶奶。我至今清晰地记得那道被我踩过千万遍的门槛,那道破落的门槛,缝隙中积攒的油污和灰尘被时光发酵成黑乎乎的颜色。儿时的我常常在它虚弱不堪的身上踩上踩下。门槛外是清凉的空气、明亮的灯光,门槛内却烟雾缭绕、闷热难耐,灯泡发出的橙黄色的暗光映衬着墙上和地上的油渍,抽油烟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锅铲在铁锅上叮叮哐哐地击打碰撞着。炒菜的正是奶奶。过一会儿,她又要去拿着那把令人生畏的巨大菜刀切菜了;然而她是那样的娴熟,从来不用担心切到手。我就站在两个空间的交界,扯着嗓子和奶奶谈天,以盖过混杂的噪音。奶奶一边回着我,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她是那样的快活,从来没有驱逐过我,总是乐呵呵地陪着我玩闹。

吃完了饭,奶奶又回到厨房刷碗去了。我继续缠着她不放。“奶奶,你完毕了没有啊?”眼看着她差不多该忙完了,我每隔几秒钟就问她一遍。“完毕了!”终于等到奶奶唱歌似的回答,我的心立刻雀跃起来了——因为“完毕了”就是“解放了”,就意味着可以暂时脱离这枯燥的“厨房重地”,至于接下来去做什么,此时此刻都显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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