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半开放式厨房

我家的厨房是所谓“半开放式”的,据说是爸爸吵吵嚷嚷地要求着这厨房半个多月,使妈妈不胜其烦,才搬来的这所新家。在我的记忆里,这就是第一间厨房。

 

所谓半开放式,其实也就是不把厨房作为一个独立的房间隔开,而是作为餐厅的附庸。由于是半开放式的,导致在我的印象里,厨房向来是没有什么秘密的。颠锅炒菜的刷刷噼啪声响,抽油烟机的哄哄声、爸妈叫吃饭的声音和诱人的肉香味往往能够直接从厨房穿透房门扑进闷闷的房间里。

 

小时候闲暇总是很多,暑假的时候,我有时用极邋遢的姿势躺在餐厅的椅子上看武侠小说,走神往厨房的方向一看,就能看到总是整齐干净的台面,更吸引我注意的或许是台面后正对餐桌的黑色玻璃上用白色勾勒出来的女人形象。但神奇的是,除了线条很流畅、白色、优雅以外,关于这个女人具体的姿势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有时下午的我无聊至极,正着看她,再把头歪过来看,反反复复许多次,看到夕阳下坠,妈妈穿着围裙在锅炉、菜板附近横向移动,恼人的油烟机声又一次响起来,我就躲回房间,看桌前那面小窗侧边太阳的坠落。

 

记忆里厨房的味道是糖醋排骨的味道。当从学校回来,天色渐晚,房间里都亮起灯时,厨房里一定会有妈妈,也有外婆,有时候有糖醋排骨。妈妈知道我爱吃甜的,也爱吃肉——我从没告诉过她其中原因。实际上,我常看武侠小说中侠逍遥江湖,连吃肉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知是否过于娇生惯养,未曾体会生活的苦楚,小时候我总是向往自由,不爱受管束。

 

“吃饭啦!心心,去叫你外婆!”“哦!”但每当妈妈端着一盘糖醋排骨站在餐桌前吆喝时,我就觉得这样的束缚,太幸福了。

 

关于厨房,它也不仅仅是做菜的地方。有时候,我难得离开房间去厨房打水,能看见妈妈好像在操办什么,拿着一个菜杆这边剪剪那边修修,凑过去一看,才发现是在修剪花的茎。她把花茎底部修成尖尖的形状,拢起一大把花,插进花瓶。有时花在运送过程中发生了挤压断折,她就会把断掉的花折下,集成一束,用一个小小的花瓶装着,送到我的书桌。

 

厨房也并不总是暖意的聚集地。比如,冰箱就嵌在厨房侧边。它太醒目了——但不是因为它庞大的体积,而是因为它上边贴满了的花花绿绿的冰箱贴。那里是回忆的聚集地,上面有几乎每个我们去过城市的留念,但我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地一个一个细细端详过。只记得有个来自加拿大班夫的冰箱贴,被设计成一个探出的立体鹿头,角极具侵略性地戳出来。但由于太小了,所以并没有什么威慑力。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爸妈去过班夫后,和我和哥哥吐槽说那里太干燥,他们在酒店里做菜把挂在水龙头上的毛巾烧破洞了,差点着火。妈妈说到这里总是恨铁不成钢地看向爸爸,似乎他是这件逸事的罪魁祸首。我回忆起这件事情,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担心,而是想笑。我想当时我一定笑得前仰后合,笑了好久。

冰箱也确是一块风水宝地。夏天到了,冰箱成了最重要的战略物资储备基地。对我来说,冻肉冻饺子冻汤圆都不值一提。只有冰激凌是有价值的,但在我一天吃掉三个可爱多以至于吃不下晚饭,进一步导致限制令发布后,它变成了无价的。有时中午我听得四下无声,就偷偷溜到厨房,蹑手蹑脚地开门,然后大吃特吃。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很快冰激凌就没了,再找爸妈买,偷吃的事实就会败露。综合运用学科知识的话来说,这显然是不符合可持续发展的。但不得不说,偷吃的冰激凌似乎比平时大摇大摆着吃的要更加美味一些。或许是回忆戴上一层滤镜,或许不是,谁又能说得清呢?

当时爸爸竭力呼吁半开放式厨房时,我总是冷嘲热讽表示不解。但现在回想,或许“半开放式”真的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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