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快跑!”

人群像无头苍蝇一样朝外奔跑,夹在人群中我无法离开这股潮流,我来回地无助张望,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跑,我想要离开人群,可是我做不到,我只能被他们裹挟着冲出去。人群里的每一个人都神色恐惧、焦急、慌张,他们一边迫不及待地要逃离这里,一边不停地回头看,这里好像有什么凶猛野兽一样令他们忌惮。脚步、尖叫、哭泣充斥在这个空间里。

发生了什么?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心像被什么死死揪住,大口喘着气,空间中充斥的恐惧无孔不入地钻入了我的心中,即使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依然觉得胆寒,甚至,不知道的恐怖事物会更让人不安。

“你这么在这?”我被人拉了一个踉跄,抬头一看,竟然是郑懿。

“我,我也不知道,我一晃神就在这了。这里发生什么了,大家为什么要跑?”

他听到我的回答愣了愣:“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也愣了,脑子一片空白:“我该知道什么吗?”

此时我们已经落在了最后,他望着眼前奔跑的人群,长长地喘了几口气,顿了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拉起我的手跑起来:“没事,先跟上他们。”

这一刻我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即便仍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跑,我还是跟着他一起追了出去。

天空不是很暗,正是温馨的午后时刻,但天是灰色的,世界像被一块灰色的粗糙纱布笼罩了,完全感受不到午后的温暖,反而因为恐惧背后出了一层冷汗。街上也是暗色的,黑色的柏油路,不算宽大的小路两边开满了小商铺,都紧紧地闭着门,让人感觉到狭隘地喘不上气。

“我们要去哪?”我实在跑不动了,紧张的情绪本来就在快速地消耗我的能量和心神,几公里的狂奔更是人类的极限。没有尽头的路,没有预设的结尾,在这条狭窄的路上,我到底要去到哪里?

“到了。”一直在前面领着我跑的郑懿突然停下,我一下子没停住撞向他背后。

我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到了?”我探出头越过郑懿的肩膀向前方望去,一堵高耸的暗灰色墙拦住了我们的去路——这里已经是路的尽头了,大家都在这停下了。道路的两旁也没有商店的踪影了,变成了一间间车库。这是唯一能够躲藏人的地方了,大家都在被组织着躲入车库。一扇扇厚重地卷帘门在我们面前被轰地被关上,地上沉积许久的灰尘借势飞起,在空中乱舞,享受着这一刻的自由。

“咳咳,咳咳。”我伸手在面前挥了挥,试图赶走面前飞舞的尘土,“现在我们要去哪啊?”

郑懿没回答我,他的视线快速略过一副副面孔,似乎在寻找着谁。“这边。”很显然他找到了想找到人,拉着我躲进了其中一间正在关门的车库,钻进门的时候我们甚至只能弯着腰才刚刚够进去。

关上门的车库很昏暗,没有什么光线,唯一的一束还是墙顶上巴掌大的一块窗户透进来的。在这浅浅的光下,我看清了车库里的人,竟然都是我们班的同学!

“好巧啊,你们也在,实在太好了!”我很惊讶能遇到他们,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一群相熟的人,实在是很能让人感到安心。

郑懿无奈,曲手敲了敲我的脑袋:“不巧。”我赶忙伸手捂头,回头瞪了一眼他。

但是这些同学看起来好像比我更惊讶,他们就像鸟兽一样四散开来,把我和郑懿留在了最中央,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们,恐惧、惊愕的神情在他们的脸上流转。

看清他们神情的那一刹那,安心的感觉像潮水一般干干净净地褪去,背脊上好像爬上了一条冰冷的蛇。

我手发颤地抓住郑懿的衣袖,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温热的温度通过手心传来,我被僵住的血液也因此多了一些暖意。

“三天前,你还记得些什么吗?”郑懿沉着声问我。

“三天前,三天前怎么了?”我还是不明白。

郑懿已经是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他究竟在打什么哑谜?我的心里打起了鼓,有种不好的预感从我脚底升起,直窜天灵感,身上寒毛都竖起来了。

“三天前,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就是三天前!他为什么会再回来,一定是因为你!”安怡——一位女同学实在受不住此时压抑的气氛,惊叫出声,从人群中冲出来,手直直地指向我的鼻尖,咄咄逼人地质问我。

郑懿脸色愈发黑沉,一把打掉安怡戳着我脸的手指。

“不记得不记得说了不记得,你们凭什么一遍遍来质问我!”一遍两遍的,我也开始烦躁,尤其实在这种紧张的环境下,人好像变得更加易怒,心理防线更加脆弱。三天前难道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和我有关吗,为什么我一定该记得些什么?“三天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能不能把话一次说清楚,不要一直在这质问我,我是你们的犯人吗!”我从郑懿身后站出来,直视安怡不断颤动的瞳孔。她好像很怕我,为什么?

“三天前,一场恐怖事件,就发生在学校,我们都在场,我们所有人都在场,尤其是你。你为什么会不记得呢?你为什么要撒谎,今天是不是你把他引来的!你明明,你明明……你现在究竟是谁!你为什么要把他引回来,你究竟要做什么!”安怡的声音很尖锐,此时又刻意掐着嗓子抬高了音调,声音具有穿透性一般地朝着我大脑冲过来,我的脑子被她震得嗡嗡发疼。

我站不稳,踉跄着往后倒退几步,脑袋像是被接上了高压电一样疼痛到抽搐。脑海里像潮水一样纷至沓来的画面告诉我,三天前好像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被我刻意遗忘了:

学校刺耳的广播在耳边响起,一遍遍地重复请同学们注意躲避注意躲避——危险分子已进入学校,自己死命地捂着嘴遮掩住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孤身一人躲在黑暗的角落,脚步声渐渐向我靠近,我瞪大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在脸上肆意流淌,捂着嘴的手早已被自己咬破;

一位男性身着白色T恤,衣服上黑红交错的诡异图案在我面前旋转扭曲,他拉扯着我的头发,手臂粗的木质棍棒在我眼前挥舞,然后重重地砸在地上,震起地上片片灰土,呛入我的心肺,引起我歇斯底里的尖叫,他好像很是享受这一过程,发出一阵阵森冷的怪笑……

一帧帧画面在我眼前不断飞闪,我已经站不稳,跌坐在地,大口喘着气想要缓解脑内的眩晕,一手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试图分散注意力,一手紧紧捂住因为跳动过快好像要超载爆表的心脏,空洞的双眼不住地滚落出泪。

安怡望着我此刻神志不清痛苦至极的状态,也崩溃地摔倒在地,双手交叠捂住嘴,声音从指缝间溢出来:“你明明,你明明……”

“嘿嘿…”

“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嘿…”

就是这个声音,是他的声音。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和混乱记忆中的声音渐渐重叠。

一旁沉默许久的郑懿从我的后方走出,单膝跪在我的面前,动作轻柔地捧起我凌乱不堪的脸,细致地擦去了眼角的泪痕。但是我的眼泪不断,他一遍遍的擦拭也无法擦净,很快他便放弃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叹息声几不可闻,紧接着一个明媚的笑容便替代了叹息:“三天前,你明明,已经遇害了啊……”

意识清晰时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郑懿白色T恤上黑红交缠的蟒蛇的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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