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在好心人柜子里待了一个学期的芝士饼干
外包装：低饱和度的米黄到渐变饱和度比较高的橙黄色，一根手指那样款，半个手掌那么长。想不到什么自然的东西会有这样的黄色，有芝士和饼干的图案，墨绿都草绿渐变的花体英文字……
孔隙很多，有一点微微的焦褐感，两层饼干夹着一层黄色的夹心，正方形，每边有六个像长城那样但是更柔缓的凹凸不平的凸起，每块饼干上有十三个没有笔芯的圆珠笔头那么大的孔。有多处破损，露出了它的皮质和白色的内层，边缘的颜色更深一些。中间六七个孔洞里有中间浅黄色的夹心渗出来。
和外包装的摩擦力很小，碰一下就很容易滑开。
有很明显的芝士饼干的味道，隔着两尺都清晰可闻。凑近了问会很浓烈，有些发酸发咸，有饼干的香味，鼻子耸动的时候它的饼干渣好像也跟着一同进来了。味道有些近似于不太好的木头，但比那好接受得多。努力连续地去闻能闻到饼干特有的那种面粉烤制出来的小麦的香味。
它比嘴唇硬的多，外面的饼干很干燥，很容易掉渣，渣子很小，要凑很近才能瞧见，几乎尝不到它的味道。破损处更易掉渣。中间的夹心很柔软，很有粘性，但不能算是流质的，它处于一种固液之间的奇妙状态。它的外皮很脆弱，一点微微的力就足以让它碎开。它的夹心和饼干之间的联系并不是特别紧密，轻轻一扭就能分开它们。夹心是湿润的，易塑的
饼干很脆，沾着一些芝士的奶香，一咬就断，然后就会在嘴里慢慢变甜——这是淀粉在唾液淀粉酶的作用下变成麦芽糖的过程。它很容易就融化在你的嘴巴里，和唾液混为一体——不过这是大部分。小部分调皮的饼干会悄悄黏住刚刚击打它们的牙齿的凹槽里，非常顽固，用舌头是决计不能一次性清理干净的。这些调皮的小家伙们会在嘴里这个温暖潮湿的环境下和细菌共舞，悄悄地发酵，最后变成你戴口罩时的劲敌之一。夹心的奶香味非常重，刚开始进嘴是甜的，然后你就会感受到一股扑面袭来的剧烈的奶香，之后咸味就来了，你的舌头会在这样的冲击下瑟缩，喉咙或许会收紧拒绝它的进入——亦或者快速耸动让它快速离开这里。在这时候，唾液也帮了很大的忙，它们飞速地出现然后将这古怪复杂味道的软质融化并冲掉，又自作多情地挽留了一些渣滓让它们跟随饼干一起发酵。当你把饼干和夹心一起吃掉的时候，起初饼干的小麦香占了主导地位，夹心的奶香和甜只在中间微乎其微但又不容忽视地出现了一下，最后收尾的仍是那咸的芝士的带着牛奶和微生物发酵的其他芬芳类产物的古怪发酸味道。
很脆，声音很响，沿着你的牙齿和面部的骨头传导向耳蜗，这感觉像是发声于你的体内而非身外，掉的渣滓更多了。
坚硬而脆弱的外壳，柔软湿润的内心，调皮捣蛋。粘人。
双胞胎。
典宁的梦
“哈笛，”典宁翻了个身，拍了拍身边女孩的肩膀，“哈笛。”
“怎么了？”哈笛眯着眼睛说道，她的声音有点哑，比典宁低沉得多，“快睡觉吧，明天还得做工呢。”
“我们逃出去怎么样？”
“我还没见过工厂外面的世界呢，”典宁穿着一套收拾得很干净的浅黄色工装，背着同样颜色的小挎包,站在房间门口，“哈笛，你说外边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哈笛正跪在床边用被子和枕头伪装她们熟睡的样子，她也穿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工装，比典宁的那套颜色深了一点，是棕黄色的：“升级之后就能出去看到了。你把地图拿好，对，放到上衣口袋里，扣上扣子。”
“好，但是我们还要好久才能升级呢……”
哈笛正猫着身子贴着走廊慢慢地向前，典宁抓着她的袖子，悄悄地说：“我觉得，工厂外面会有特别特别蓝的天空，还有草原，还有好大好大会飞的鸟，在草原上跑的可快可快的豹子。除了草原，还会有一片非常非常大的森林，森林里面有会魔法的大姐姐，有了魔法就可以飞起来。”
“待会我数三个数，数到三就往前跑到那个柱子后面，过去之后不要动，等我过来，行吗？”
“嗯。”
“好，三、二、一。”
典宁飞快地冲了过去，像一溜儿黄色的烟。她使劲贴在柱子上面，巡逻扫描的红外线从她的脚趾头前面一点点的地方扫过，她屏住呼吸，一点都不敢动，然后拿到红外线往前去了。不一会儿，哈笛也过来了。
哈笛拉起她的手飞速地向前跑过了这条走廊，她们跑了很久，最后进到了一个有很多柜子和椅子的房间。哈笛松开了典宁的，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其中一把椅子上。
“这里是哪啊？”典宁问道，“在这里待着没事吗？”
“指导的休息室，没有摄像头，咱们可以歇一歇。”哈笛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帮典宁把额头上的汗给擦了，“你自己画的，你自己就忘了？”
“啊我想起来了！”典宁说道，“离宿舍最近的那间是吧！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啊？”
“莉莉她们要升级了，刚好从这边走，我们跟着她们就能出去了。”
“你好聪明啊！”
“哈笛！哈笛！快过来。”典宁把耳朵贴在门上向哈笛招手，“我听到脚步声了，是不是莉莉她们！”
“做准备吧，”哈笛道，“这个点应该没有别人了。”
典宁把门打开了一点，从门缝中偷偷往外看：“是莉莉！我看到她们和大胡子指导走过去了！”
“走。”
“这条路我从来没有见过哎，我记得这里是一个超大的机器来着，怎么现在变成走廊了。”
“可能就是在晚上才开放给升级的人吧，”哈笛轻声答道，“这里我们不熟悉了，要慢慢来了。”
“看着不像是有摄像头什么的样子啊，黑咕隆咚的。”典宁轻轻往前走了一步。突然，旁边黝黑的墙壁倾轧了过来。
“小心！”哈笛一把抱住典宁，将她护在怀里扑到了对面去。
墙壁好像因为没有感觉到动静所以又退回去了。
“嘶。”哈笛捂住了手臂。
“你受伤了吗哈笛？”典宁想抓住她的胳膊来看，被哈笛挡了回去。
“没事儿，就是擦到了一下。”
“对不起……”
“没事儿，”哈笛揉了揉她的头发，“继续往前走吧，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了。”
“哈笛，升级好好啊。莉莉她们穿上了新的花裙子哎。”
“典宁，你仔细看，是不是要穿着那个裙子才能通过那扇门。”
典宁的眉头皱了起来：“啊，好像是的，那个裙子上有一个条形码，要扫一下才能出去。哈笛，大胡子刚刚摆弄了一下旁边那个机器，然后莉莉她们就有新裙子穿了，我记住他刚刚怎么弄的了。啊！大胡子过来了。”
两个女孩就又藏回到阴影里，憋住气等那个蓄着一脸胡子的中年男人踏着他“笃”“笃”“笃”作响的铁底靴子走回工厂里。
“哈笛，”典宁板着脸站在那个巨大的银色金属机器前，“我想我大概明白怎么做了，你能把我举起来吗？”
“好。”哈笛搂住典宁的腰，把她举过头顶。典宁晃晃悠悠地抓住机器上的扶杆，用力地向下一拉，露出了里面精巧的零件，典宁找到其中的一个小圆环，向下一扣一转，又迅速点了几个按钮，然后拍了拍哈笛的手，示意她把自己放下来。
机器的上头露出了一个小红点，它发出一道红色的光幕，把典宁和哈笛笼罩在了里面。
“检测到临出厂产品，10456-1，10456-2，准备出厂……”
“哈笛，”典宁说道，“我好像动不了了。”
“我也是，”哈笛说道，“可能这是固定的程序吧。”
“啊！我穿上裙子了！原来是它帮我们穿的，怪不得刚才眨一下眼莉莉她们就有裙子穿了。”
“嗯”
“哈笛，”典宁说道，“我有点害怕……动不了好难受……我还听到它说出厂什么的……”
“我也听到了。”哈笛说道。
“别怕，”哈笛说道，“我在呢。”
光幕在几秒钟后褪去了，典宁使劲地眨了眨眼，想把刚刚落进眼睛里的红光挤出去，她想揉揉眼睛，然后发现，
“哈笛，”典宁的声音在发抖，“我还是动不了。”
哈笛的声音很轻：“我在呢。”
然后她们脚下的地板变成了履带，面前的机器忽然向两边分开，长大了口把她们吞了进去。
黑暗中，她们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哈笛，”典宁说道，“原来升级是这样么？”
“我不知道。”哈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哈笛，我有点后悔了。”
“我在呢。”
“前面是有光吗？哈笛，是我看错了吗？”
“我也看到了。”
她们终于穿过了这个冗长的隧道，然后看到了——
半截莉莉。
最后的莉莉被送入了一个血盆大口，典宁把头贴在哈笛肩膀上哭了起来。一个低沉厚重的声音响起：“唔，真好吃。这块看起来有点小啊。”
典宁和哈笛被拿了起来，她们的新裙子被撕开了，两个人又恢复了活动的能力。哈笛立刻紧紧地抱住典宁，将她死死地护在自己的怀里。
“莉莉……呜呜呜呜呜……哈笛……”
哈笛用手环住她的头，试图将她藏在自己的身体包围里。
但是这并不凑效。她们还是进到了那个无情的家伙的嘴里。典宁大哭着从哈笛的怀里挣脱出来，奋力地击锤着这个人肉瑞的口腔内壁。
“咳咳咳咳咳！这块怎么这么咸！”
在外围的哈笛被全须全尾地吐了出来，典宁却融化在了那灼烫的温度里。
哈笛，替我去看看外面的蓝天、草原和小鸟，再去森林里找到会魔法的大姐姐，飞回来看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