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

推荐BGM:一支榴莲《海底》

 

我家门口有一颗梅花树。走出大山后我才知道,山里的春天总是到得晚一些,梅花开得也就晚一些。我讨厌这梅花开晚的这两周。倘若它照着别的花开的时间赏个脸笑一笑,爸妈就能趁着过年在家给我摘一簇新鲜的下来,而不是自己跳啊跳,日复一日地够着那高高的树枝,在“好像能碰到了”和“果然还是碰不到啊”之间疲惫地奔忙。

但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当小小的我攥着妈妈的衣角不想他们离开只剩我一人的时候,他们也只能堂而皇之地安慰说:“爸爸妈妈走了,这花也就开了,它还陪着你呀。”我于是不买账,吵着闹着要他们等到梅花开再离开。“我太矮了,摘不到新鲜的花”我说。

“过完年爸爸妈妈就得回去了,让爷爷奶奶给你摘。”

我于是不说话了。

留下一句“宝贝真乖”,他们也就走了。后来我想,这句话可能是我的懂事换来的嘉奖吧。

最漂亮的花,永远不是由我最爱的人送手上的。印象里的是一朵娇嫩的花躺在爷爷粗糙的大手中递到我手上,又或者是满地的落花,怜悯我凑上去捡几朵。

那梅花是什么颜色的来着……好像是……

灰色的。

不止梅花,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黑白的人,黑白的房子,黑白的梅花,黑白的我。

 

上天总时那么不公平。他没有给我能看见色彩的眼睛。

 

那之后我也总来回演绎着这一套,企图让他们留下来,但年年岁岁,到最后就是:“你都这么高了,跳一跳不久摸到了吗?”

那年梅花开,我使劲跳了一下,连叶带花攥下了一大把,光了一块的树枝摇摇摆摆,我感觉它在冲我摇头。我盯着手里的梅花,看了好久。然后默默让它们随着指尖飘散去了空中。

 

我也再没有用梅花要求爸妈留下过了。

 

后来上了初中,我也跟着爸妈来到城里了。林立的高楼之间种不了梅花树,我便一度以为那灰色的梅花真正被我抛下了。

 

好像真的是这样。我和大家一样,度过了匆匆忙忙的初中,有熬过了紧张充实的高中,终于迈进了大学的门槛。一个人悠闲的大学生活让我如鱼得水,怡然自乐。

直到大四那年,我遇到了他。像所有少女一样,两个人甜甜蜜蜜,偶尔吵吵架,权当给生活添上些润滑油。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毕业后的三年,他忽然很认真地对我求婚。方方正正的盒子,中间点缀着一颗白得耀眼的、让我恍惚的戒指。我怔怔地看向他认真的眼睛,慌乱地低下了头。良久,我说:“可以让我再想想吗”

他的眼里划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同意了。我不敢答应他,这些年似乎有一个男朋友,也感觉到有人陪伴的好,也曾几度幻想过如果结婚会是怎样的生活。但现实真正该到来的时候还是犹豫了。

我在犹豫什么?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我拒绝他之后,那是初春的一个周末,我们一起去家附近新开的公园约会。走着走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梅花树——熟悉又陌生的梅花树。

童年的回忆一下灌入脑海,我的脚步顿住了,又再往前走去。

不过他注意到了我的变化,停下问我:“怎么了?”

其实我很想对他说:“能不能换个方向走?”童年的回忆束缚着我不敢向前。但我想起小小的身影跳起来去摘那朵梅花,一下,一下,跳在我心里——

“我……我想要几朵梅花。”我转头看向他,“你能帮我摘几朵吗?我坐在这等你。”

这个要求似乎有点奇怪。

但所幸他答应了。“摘几朵?……行,等等我。”

我看着他前去的背影,大步流星,走得飞快。前几天他求婚的样子又浮现在我脑海。

我当时是因为什么不肯答应他来着……

思绪被哒哒的脚步踏乱了。我看见几朵小小的梅花递到我的眼前。

“给吧。”

我伸手结果那朵梅花。柔软的花瓣,中间点缀着细小瘦弱的嫩白色的蕊。

“这个季节的花还挺好看,这棵树上的花颜色浅,是嫩粉色的,挺特别,其它都是……”

 

我当时是因为什么不肯答应他来着……

忘了。不过那不重要了。

当粉色的梅花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只觉得天光乍现,仿佛世界都充满了颜色。

我抬起胳膊投入他的怀抱。

“大红色的……嗯?怎么了”

“那,装截止的盒子是什么颜色的?”

他笑了:“红色的,看着很喜庆。”

 

“我同意啦。同意嫁给你啦。”

明媚的阳光照耀着粉色红色交织的梅花树,也照进了我的生活。

泪水润湿脸颊,我的世界扫开了阴霾,变得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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