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改)

总是悄无声息的灰暗的日子在这一天被隆隆的汽车声打破了。活动室里的孩子们齐齐地向门外看去。十三悄悄拉了拉九的袖子,小声说道:“那辆车,是目前为止来过的最好的一辆。”这也就意味着,这辆车的主人,是他们不敢瞎想的非富即贵的人物。

 

不久后,九和十三怯懦地站在站客室的角落里,看着门口新来的叔叔阿姨。有些老态的男人用黝黑粗糙的手指夹着一支十三从来没见过的烟,手指一般粗,裴老师那儿也没有。随着他一吸一吐,他隆起的用金色包裹着的肚子有节奏地起伏。男人一挥手,身后瘦削的长着一张马脸的女人便拿出身后的一个竹篮。

 

男人张口:“每人一个画眉蛋,三周后,谁的画眉最健康、最好看,就跟我们走。”

 

十三看着手里天蓝色的、有些湿漉漉的鸟蛋,轻轻用自己灰色的罩衫擦了擦上面的污渍。他回头看九,发现九也在看他。这句话代表着挑选。他知道他们不约而同地在想什么: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却只能有一个人得到。

 

九是十三在这里唯一的伙伴,没有味道的饭他们一起吃,又脏又累的活他们一起干,自己仅有的玩具也和对方分享。他们共同目睹了许多数字的消失,多到除了他们俩之外剩下的都是二开头的数字了。只有厕所他们没法一起去。如今,两人在一起做的事又加了一项:一起抚养鸟蛋。

 

年纪还小的二十几小孩们好像并不想要这次机会,拿到蛋后就随手扔到了角落,依旧只是在黑暗的房间里跑闹、大叫。每逢这时十三和九就小心翼翼地把蛋放到自己做的小窝里,放在自己的被子里,以免被不关心的人碰碎。

 

两周后,十三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小画眉破壳了。嫩粉色的身子,没有毛,蜷缩在一起,丑丑的。十三开始花费更多的时间在小画眉身上,隔一会儿用指尖喂点水,整理一下小被子。在隔壁屋的九也是如此。

 

第三周的最后几天,十三的小画眉却开始变得病怏怏起来。不像从前一般叽叽喳喳吵着喝水,也不再在小窝里好动地溜达。他慌神了。在晚饭前,他看到九的小画眉在她的被子里活蹦乱跳。男人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而此时只有十三和九两个人孵出了小鸟。

 

在男人来的那天清晨,十三颤抖着把手伸向九的画眉,把自己已经不再呼吸的小鸟放进了九的被子。

 

男人如约而至,十三托着九的画眉,头低得埋进了胸口,只敢盯着自己的脚。

 

他听见男人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养得不错。应该是最好的一只了。你叫什么?”

 

他听见自己说着“十三”,看到九在右边不远处看着他。

 

天是灰的,砸在他身上的雨点却一点也没有感觉。他在男人的引导下走向一辆黑色的轿车,手里还托着那只画眉。

 

忽然,一声“十三”划破了他的天空。是听过无数次的呼喊。

 

他回头,看到瘦弱的九站在门口,眼角滑下的不知是不是雨水。

 

“你为什么要这样?”音节断断续续地传到十三的耳朵,像一记又一记带刺的鞭子。

 

“我本来…是要给你的啊…”

 

十三被男人拉扯着上了车,沾着泥水的手无处安放,在昏黄的车内灯的照射下颤抖着,好像刚刚拿走了一件不属于自己的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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