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电视台正在学校外随机采访幸运学生,拍摄点就设在放学的必经之路,绕也绕不开。从校门口出来,亚当斯知道自己必然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他转着轮椅向前,羡慕地瞟上两眼没被采访安然通过的同学,果不其然被一个女记者拦了下来。
“同学你好,我们是Z市电视台的记者,可以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吗?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的。”
“行。”
“我们是……”女记者开始长篇大论地为亚当斯介绍自己的项目,不过是一些和少年青春与希望梦想相联系的陈词滥调。几个简单的问题过后,记者问:“你目前最想要什么?”
“篮球。”亚当斯不假思索地答道。
女记者显然没有意料到这个答案。这话从任何一个同学口中说出来,哪怕是班里最瘦弱的男孩,都比亚当斯这样一个失去双腿的男孩要可信得多。但她自恃有着良好的职业素养,沉默片刻后,硬着头皮问下去:“为什么?”
为什么?亚当斯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他早就知道答案,从意外发生的那天起就知道了。这个答案从他心里憋了十年,再没对任何人说过,即使是他的父母。
“因为我的哥哥,他大我四岁。”亚当斯抬头望向天空,十年前也是一样的阴沉,仿佛下一刻就会降临倾盆大雨。“六岁那年,也就是十年前,我的哥哥被人拐走了。那天他刚刚被选进校队,冲回家告诉我这个好消息。他说他还要出去和朋友说点事,半个小时后就回来。他让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无聊的话就拍拍他的篮球。”
后面的事不言而喻,亚当斯的哥哥自此再也没有回来。
“我等啊、等啊,半个小时他没回来,我想他兴许和朋友还没谈完;一个小时过去了,正事办完他还要和朋友谈天谈地;两个小时过去了,我有些不安,但想着他或许还要打会球。终于到第三个小时,爸爸妈妈还没下班,我意识到他可能出了什么事。”
细细的雨珠从天上掉落。十年前的小亚当斯也是在雨滴下,抱着哥哥的篮球出了门。
“走出小区,雨越下越大了。我看见有个男孩的身影很像我的哥哥,他在雨幕里狂奔,从街道一直到马路上。我抱着他最爱的篮球跟在他后面,喊着他的名字,仿佛他就能回头等一等我。雨水像一道墙隔开了我们,在马路中间,我确定当时是绿灯,但还是有辆车径直冲过来。我差点没了命。”
亚当斯把这些一口气说完,积灰的往事被重新翻起,第一次把它们全部倾诉,心里有种说不清的畅快。女记者和旁边的摄影师都沉默了,仿佛还在等他讲完。
“所以,我想要一个篮球。想成为哥哥那样的人,也想找回哥哥。”他丢下轻飘飘的一句话,转着轮椅离开了。
Z市的这项节目无疑非常成功,其中讨论度最高的当属亚当斯的故事,当天一举冲上热搜,引起无数网友对拐卖和闯红灯行为的唾弃和对亚当斯的同情。他们自发地在网络上传播这条信息,为亚当斯找回失散十年的哥哥。却如同石沉大海,听不见一丝回响。
亚当斯在社会上都得到了很高的关注,甚至独自一人在路上也偶尔会被认出来,再收获他们的好意——通常是关心和同情,有时候是几颗糖果,或者一块蛋糕之类的。关心和爱护,让他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他变得幸福起来。但他依旧没找到自己的哥哥。
又过了两年,亚当斯十八岁了。他想,哥哥一定在某个地方活的很好吧,就像他一样。在这两年里,每一次有孩子因为车祸和拐卖而受害,他都会给予他们善意和关心,就像他曾经得到的那样。有些人欣然接受,有些人冷酷拒绝,但他还会坚持下去。
他突然看见报纸上的一篇十二年前的新闻报道:一名男孩被人贩子拐卖,在离开Z市的路上被擅闯红灯的汽车冲撞致死。
一样的红漆、一样的车型,和当年撞他的那辆几乎一模一样。倒在血泊中的,分明是他的哥哥,他永远都不会忘掉哥哥的模样。
亚当斯已经拥有了很高的声望和号召力,他的人生是闪耀的,他还有着美好灿烂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很久很久。但他亲爱的哥哥,生命早已停留在十岁,甚至没在校队打过一场球。
悲伤和痛苦淹没了他。没人知道这几天他是如何度过的。亚当斯时常想,哥哥可能是替他死的吧,同样的事故现场,死神最终选择了哥哥而不是自己。
既然替哥哥活下去了,也要承载着他的希望。
亚当斯拦下一辆出租车,驶向哥哥当年的学校。
亚当斯的生命定格在闪耀的十八岁。
三个词:篮球 坦白 闪耀的
最近喜欢一些be美学,这篇不是美学但它be(确信
先发上来ddl前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