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前了,闪灵已经记不清,在萨卡兹皇族尚且统治的时候,曾经举办过赦罪的活动。她偷偷跑进去见了皇女。
年纪尚小的她,看见皇座上坐着一位粉头发的姐姐。柔光包裹着,特蕾西娅的脸上带着微笑。
“小家伙,你怎么了?”
闪灵迟疑着后退了半步,“我…我不应该背着父母偷偷跑出来的,对…对不起…”
“啊?”特蕾西娅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不起!求您赦免我的罪过。”闪灵的声音带了些哭腔。
她笑了,轻柔地擦拭闪灵的泪水,把手帕递给她。“小家伙,不要再偷偷跑出去让家人担心啦。”
“那…那我的罪能被赦免吗?”
特蕾西娅看向她眼底:“当然,所有罪过都可以被赦免。不要担心,我会一直守护你的……”
……
闪灵没有继续回忆,安静的环境会引人生出万千思绪,但此时并不适合回忆。坐在对面的博士不紧不慢地等她结束思考。他对闪灵挑眉示意,随即按下了录音键。
“笔录编号Sec-J12。以下资料均为闪灵小姐自述。”
“我是谁?巡回医师闪灵。”
“萨卡兹,出身于卡兹戴尔。”
“加入罗德岛的原因是,为了治愈、为了守护更多的人。”
“当然,医术是为了守护。我一直、一直坚信这一点,不仅是救助伤者,更是为了让伤者理解生命的可贵。”
“法杖用源石技艺改造过,可以治愈伤痛。是的,它曾是一把剑,但它再也不会是一把剑了。”
“萨卡兹内战,那场战争,剥夺了我们所有的希望,包括特蕾西娅。我曾与她有一面之缘。”
“特蕾西娅,她是我们的皇女,她死于……萨卡兹内战。”
“我曾效命于’赦罪师’,一个医疗萨卡兹的组织,至少名义上是。”
“赦罪,是萨卡兹皇族赦免族人罪过的活动。它和’赦罪师’的联系…?哈…没有。最深的联系?’赦罪师’是用来谋害萨卡兹王族的骗局,或者说,针对特蕾西娅一个人的消除行动。”
“我为了特蕾西娅加入’赦罪师’,最后却害了她…”
“咔哒。”博士掐断了录音。
“所以闪灵,你愿意同时作为剑士和医师支援罗德岛吗?”
闪灵低头,没回答。空气仿佛凝结,闪灵用沉默表达内心的不情愿。博士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好吧,罗德岛不会也不能强迫干员做他们不愿意的事。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作战任务。”博士把录音存档,录音笔递给了闪灵。闪灵攥着录音笔,什么也没说,缓缓走回了寝室。
第二天的战斗远比想象的要激烈,敌人比情报中多了一倍。闪灵被安排到博士身边为伤员做紧急的医疗处理。博士指挥着精英干员进行站位和定点突破。彼时闪灵刚用绷带给阿米娅系上一个完美的蝴蝶结,准备用法杖施一个止痛魔咒,却听到阿米娅的惊呼。
“博士!!!”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到博士被潜伏的一个敌兵掳走,但他们的距离都不足以出手救下博士。阿米娅作为法师,出手只会伤害到博士。千钧一发之际,只有闪灵能做到营救,她手握剑柄,即将拔出剑。
她没有,她不敢。
曾经是“赦罪师”的剑士,如今是罗德岛的精英医师。闪灵经历过无数次的战斗,多少次惊险地逃离困境,她从未怕过。哪怕是特蕾西娅死的那天,心中也仅仅是被蒙骗的愤怒震惊和自身的忏悔。
可是现在,她害怕了。
她害怕展现千疮百孔的过去,害怕伤到博士,害怕自己被厌恶,同时也害怕因为不被信任而再也不能守护罗德岛的大家。
她没有拔出剑,颤抖的手下移,用法杖给博士施了一个聊胜于无的护盾。
“我答应过你,不再用剑的。”没人听到她这句话。
闪灵身后的阿米娅正组织惊慌的精英干员继续战斗,骚乱慢慢平息,敌军也暂时被击退。回到方舟的过程中,闪灵都像是失了魂一样。她去了医疗室为伤员治疗,恍惚听到清理战场的侦察兵带回了昏迷的博士,不由得下手一重。
“嘶……”
“抱歉,很痛吗,我来…”
“没事。闪灵小姐不去看看博士吗。”
闪灵身子微微一颤,被戳中了心事,手下处理伤口的动作没停。包扎完才走出医疗室。
医疗室外,阿米娅正和首席医师凯尔希沟通。看着闪灵担忧地快步走出医疗室,安慰她说:“别担心闪灵小姐,博士没什么危险,只是…只是不记得我们了。”闪灵没回应,担忧稍减,抬起头对上凯尔希的目光。
凯尔希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猜到了,即使从没和她说过。
闪灵的心中并没有被看透的不安,反倒是一种理所当然。凯尔希一直跟在博士身边,随他创建罗德岛。博士于她,大抵就如特蕾西娅于自己那样,是毕生追随的光芒。她在责怪我的不作为。她知道我能够把博士保下来的,甚至于轻而易举。她的眼中充满了悲悯,是对博士也是对我吧。她不会知道我不再用剑的缘由。
闪灵的倾诉欲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旺盛。
她又想起了过去。
闪灵看着特蕾西娅倒入泥淖和血泊中,粉发不再散发往日的光亮。都是骗局,由谎言和欺骗精心织造的网,将她困入其中,一举一动都受摆布。身影辉煌的皇女,终究在阴谋中消散。
特蕾西娅伸出手,闪灵俯身,她说:“帮我守护萨卡兹…”
闪灵托起她的手,只听特蕾西娅说道:“我看到了,那把剑的光芒,用它来守护更多的人吧…”
闪灵仰起头,什么也没说,一滴泪在她脸上滑过。
加入“赦罪师”,不过是想成为皇女这样温柔的人。他们说,那些犯下重罪的人是无法被赦免的,“赦罪师”的任务,就是替他们赎清罪过。于是多少同族人成了她剑下亡魂。她是黑恶魔,她的剑能切断白昼和夜晚;但她从未得知他们的罪过,盲目相信着“赦罪师”的神圣。
剑,正是它带来了不幸,曾经最亲密的战友如今变成了她最憎恶的东西。剑的光芒永远绽放、永不泯灭,但绝不是用鲜血灌溉的。
自那天起,法杖取代了剑,闪灵取代了黑恶魔。她和特蕾西娅说,她不再用剑了,虽然特蕾西娅再也听不见了。
闪灵,从此只是一个普通的萨卡兹流浪医者。
可为什么要加入罗德岛呢?
最初是为了赎罪,想要守护更多的人。他们立志于救助更多的感染者,和理想不谋而合。罗德岛欢迎所有的同路人,哪怕只是人生中一小段旅程。闪灵明白,加入罗德岛势必要面对争端、战争和死亡,但她还是去了。她也明白终究会有一天要做出抉择,切断过去,她一定会这么做的,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早。
皇女的光芒在阴谋中破碎而消散。罗德岛会是新的光吗?闪灵不知道。但博士会是她愿意追随的第二束光芒,这次的光芒将永不熄灭,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她控制住自己,没对阿米娅和凯尔希谈起这段往事。
闪灵对阿米娅说,她想去战场支援。阿米娅同意了。凯尔希告诉她,最近的战场在卡兹戴尔。
卡兹戴尔的战场上,罗德岛的军队遭到埋伏。
“快跑!闪灵小姐,有埋伏!来不及…”
两队精英干员遭了埋伏倒在雨幕中,身着盔甲的敌人不过百米之遥。
我答应过你的,要守护他们。即使是用剑。
闪灵拔出那把剑,挡在敌人面前。剑的光芒照彻黑夜,似能切断白昼和夜晚。闪灵偏过头不去看它,敌人纷纷倒在剑下,直至最后一个。
鲜血流成河,战场上只剩烟尘和死一般的寂静。
她却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这就是守护的代价吗?
卡兹戴尔,她的生身之地,也是特蕾西娅身陨之地。有些事情是时候做个了结了。录音笔被闪灵扔在卡兹戴尔。
雨停云散,晴朗的天上挂着一弯月。
抱歉,特蕾西娅,也谢谢你。
失忆的博士打不开曾经的档案,罗德岛只能安排新一轮的干员档案录入。
“我是谁?巡回医师闪灵,也是一名剑士。”
碎碎念环节:
第三版修改了一些bug,凯尔希终于拥有姓名。跟第二版相比把回忆的部分插进正文。
给老婆写同人真难(但写完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