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他的头发还是黑的,记者有点惊讶,破洞的衣服,破洞的裤子,少年人的风范。他的脸还带着婴儿肥,没有长开的脸,好像连骨骼都是柔软的。但他的眼神没有什么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也是,这种样子大概只能存在在象牙塔里。
闪耀的霓虹灯下,记者看到他瘦小略微佝偻的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挺立起来,代价大概是他原本少年充满胶原蛋白的脸上被生活一拳一拳打得遍布伤痕。他向记者走过来,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阿均好像穿上了他最值钱的衣服,硬挺的皮衣,裁剪合适的牛仔裤,但是过于繁重的配饰和染烫过度变得毛躁的头发拉低了这身的品味,他一步一步走的坚定,不知道是有钱的底气还是内心的浩然正气。记者想:“这身看起来好像不愁吃穿了,就是眼光还要培养培养,慢慢走吧孩子,慢慢走。”
二、
记者第一次见到阿均是在审讯室,瘦小的青年缩在冰凉的椅子上,小小的眼睛怯生生的瞄了一眼这位突然来客。然后又用外套把自己紧紧的裹起来,像给自己套上一个坚固不催的壳。但记者和阿均都知道,这并没有用。
阿均开了一辆新车来接记者,他像是炫耀似的可以将车钥匙的logo在记者眼前一晃,打着火,手往副驾驶上一搭,看着后视镜向后倒车,方向盘打得顺畅极了。
三、
那透明的药水像掺杂了冰块的凉水一下打在阿均的脑门上,他僵住了,在停滞的时间里,他脑子里仅仅能疯狂的重复:“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不知所措让他夺路而逃,“不对,那药水好像印着品牌的logo”“真的印着吗?快快快快,仔细想想”阿均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紧紧的闭上眼睛,使劲想,像要在记忆的黑洞里掏出些什么可以安慰自己的东西。“有白色的标签不是么?有白色的标签还怀疑什么?肯定是施hk的啊?”可是,凭什么保证不是自己的大脑凭空为了省事凭空加上的?“
他突然想到,店长的小黑屋,那间永远亮着灯却依旧很黑的屋子,很多人进去过,然后就离开了,或者说逃跑。他不想进去,他也不想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他越发用力的闭着眼睛,在脑海里疯狂重复“忘记他忘记他忘记他”,可是那瓶身上没有任何标识的瓶子摁下去又弹起来,还有顾客们的呼喊,那些被删掉的差评。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他冲进放着药水的屋子。
四、
“你看见了?”
“啊?什,什么?“
“阿均啊,既然出来了,就好好干,学好技术,以后别天天洗头,这才是硬道理,剩下的事情,别管那么多。”
“嗯,好的,我一定努力。就是那个,嗯..我们最近收到的投诉很多,还有很多顾客上门闹。”
“都说了,干好自己的事!别管那么多!小屁孩一个,还想管大人的事?”
“好,我是小屁孩,上门的顾客,有我妈的一份。烫完头发,头皮烂了,您给解释解释!还有那些人,您也解释解释!”
“烂了就烂了,估计是过敏了,过几天就好”店长不以为然的说到,扫了阿均一眼。
“可是我都看见了,没有标签,没有生产许可证。你们平时用的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