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这奇异的有着绿色外衣的中国甜食的一瞬间,小姑娘般的甜腻口感直接吸引了酷爱甜食的我,加之看起来令人怜惜的脆弱外皮让我瞬间想到了阿尔卡季。
谈论到您,我该怎么形容您给我的印象?我要用什么样的辞藻而不显得轻浮,我要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神情,才能把我胸廓中这春雷般的轰鸣传达到您的灵魂深处?我要怎样小心地允诺,轻柔地触摸,才不会让这份热情惊扰到您,才能让您相信我所言所感绝无虚假,才能不需要我蹩脚的语言注脚就告诉您,我愿意永远陪伴在您的身侧,只要您允许,只要您眨一下您的眼睛。
如果在十九世纪末,工人们常去的酒馆游荡可能会撞见这个年轻人。能听出一点奇怪的口音,据说是俄罗斯人,本人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这个大学生不害怕参与任何谈话,无论关于哲学,艺术,文学,政治,酒还是八卦,他都能说上几句,也都愿意听听你的意见。毫无疑问,这样精力充沛的青年对公社运动很感兴趣,但他从不提起自己的家庭,只是下课后学着工人们卷起衬衫的袖子,在酒桌上抬高嗓门争执,也混进游行的队伍。奇怪的是,他长相不差,性格也讨喜,却没有意中人,周末本该拿去和女人约会的时间都拿去拜访作家或者画家,最近他总是去郊区的一个不知名的作家那儿,一去就是整个周末。
“我读过您的诗歌,”他试着解释,“那是一首很有趣的诗,我想找机会拜读全篇,我没能找到您的出版物,所以我想着,或许您愿意让我看看手稿……我知道不错的酒馆和餐厅,但如果您觉得在家比较自在,那也是可以的。”
“我不想出去。”我简短地回复,眼睛依旧低垂着,根本不愿意直视他,我突然压低声音,放在桌上,苍白而纤细的手攥紧了,像是被激怒:“我也不希望有任何轻佻的读者。”
这他更没料到了。“我不能说自己是文学家,但只是好奇使然地看看也不行吗?那您是为了什么在写,又是为了什么投稿到我们的杂志社?要知道,您的文章可算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人们都好奇这位路易斯是何许人,好吧,不是很多人,但至少我们的街区是这样,而请相信,城区酒馆信息沸腾的速度远快于您的想象。”
我突然抬起那双眼睛,紧盯着他,昏黄的灯光下那双绿色的眼睛像是从深处被点燃,这种冰凉的火焰推动了我身体里的某种齿轮,又或者那根银色的细线终于绷直,我恢复了神志……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复:“告诉我,你喜欢满大街乱窜的三流烟花女吗?”
“我不太理解,小姐。”他不知道是什么惹恼了我,只好如实回复。
“她会入不敷出,因为想要掀她裙底的男人数不胜数,所以她得不停工作,工作,顶着她干瘪得和老太婆一样的…”我自顾自说下去,“唯一帮助的方式就是把她肢解了丢去喂狼,喂猪,端到餐桌上供人享用。那又如何?”
他能感觉我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回复,等着我说下去,我也确实越发激动,手握得更紧了,关节发白,五指深深攥进拳头里。
“我觉得您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不是出版社的人,也没想把您拖到公共视线下,我只是想以个人的身份去看看您的文章,仅此而已。”他直视我的眼睛,想从其中找到丁点的线索,但事实是我肚子里滚烫的酒精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窜上脊椎,“我们也是地下小杂志,不是您想的那样……”
“管好你自己。如果你单纯只是图个看得乐,建议你到残疾军人医院附近,那里全是五大三粗的人最爱看的笑话集,如果你单纯因为觉得它道德败坏才去看,为什么不诚实一点,找个漂亮怨妇?她们出了名地擅长被用完即丢。”
“您是这么看待自己的文学吗?小姐,请允许我的冒犯,但或许您出门的次数还没有我见过的处刑现场多,您满口污言秽语,但究竟见过多少?嗯?”他眯起眼睛看我,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懒得和这人再继续互相假装绅士,反正打起来也是我赢,“这样吧,您如果想要看点刺激的……比如您一直反复提及,鲜血淋漓的出行场面,您可以后天下午,大概一点多两点的时候来这里逛逛,就在这个街区尽头的广场,那个不高不矮的木台子,到时候肯定不会错过。如果在那里看到的东西您还算满意,可以让我看看您的手稿吗?”
我看着他,像是拿不定主意,他拿过我的酒杯,把里面的东西一饮而尽,站起身来道别,快速走出了酒馆。
路易斯 记于一八七〇年七月十三日
阿尔卡季与路易斯往期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