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临街(终稿)

神拓走在黎临街上,看着街旁的景色。曾经这里残旧不堪,是穷人区的象征,现在倒是整修的有模有样。店铺一个连着一个,小商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更为街道注入了活力。神拓则皱着眉头关注着街道旁的居民区。最近他接了个案子,凶手和受害人都住在这条街上。虽然案子已经被破了,但他始终认为这个案子不会这么简单。因为他总感觉现场有点不对劲,并且凶手认罪认得太容易了。

 

关部和细本是亲兄弟,关部是哥哥,细本是弟弟。就在上个月,关部的尸体在院中被路过的人发现了。路人报案后,警方根据尸体脖子上的勒痕和细本屋中和勒痕基本完全相符的绳子认定是细本杀害了关部。细本开始不承认,说他和哥哥的感情非常好,没有理由杀他,还说可以找邻居们作证。警方还真就去调查邻居们细本和关部的关系,邻居们竟也完全一致的说细本是不可能杀关部的。因为两兄弟的父母去世的早,哥哥一直都像父母一样照顾弟弟,给弟弟做饭,给弟弟洗衣服,给弟弟辅导功课。邻居们全都认为细本不可能杀关部,这也令警察犯了难。但不知最后为什么,细本竟自己承认了,承认是他杀的关部。警察为了早点结案也全都相信了——除了神拓。这个案子就这么草草的结了。

 

神拓走在两兄弟生活的黎临街上,就是在努力的从他们生活的地方入手找出一丝端倪。他一直都不相信细本是凶手,因为案发现场的一处痕迹让他觉得很不对劲——关部的脖子。从现场来看,关部全身除了脖子有一个足以窒息而亡的勒痕以外,没有任何伤口,很容易就可以判定为关部是被勒死的。怪也怪在他的脖子,竟没有一丝的挣扎痕迹。众所周知,人在被绳子勒住脖子后,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要伸手拽掉绳子。在拽绳子的过程中,难免手会抓到脖子,所以一般的被绳子勒至窒息而亡的尸体脖子上或多或少都会有被害人挣扎时的抓痕。而关部的脖子却很干净,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挣扎,这是不可能的。当神拓告诉警察们他的想法时,警察们却全部都不以为意,都说细本都承认了,他还在这忙活什么。在神拓的职业生涯中,他立志不办一个冤案,不冤枉任何一个人,他无法忍受警察们这样视生命如草芥的态度。他只好独自一人来调查。

 

神拓走到关部和细本生活的房子里,因为是案发现场,已经贴上了封条,变成了刑警的调查场所。神拓走进关部曾经的房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房间的环境。他已经来过很多次了,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突然,他被绊了一下。他弯腰看到是一个小轮子绊了他。他顺着小轮子看过去,看到轮子上面是一个小柜子,柜子隐藏在床下面。因为床很低,这个柜子他之前从没看到过。他把柜子拉出来,打开第一层,大惊失色。里面装的满满一抽屉的安眠药和抗抑郁药。关部原来有抑郁症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来后,神拓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有抑郁症,难道是自杀?

 

神拓回到警局,和被关押的细本谈话。

“你哥哥有抑郁症?”

“是,很多年了,脾气经常不稳定,而且老说不想活,让我杀了他。我这不是正好完成了他的心愿。”

“你真的杀了他?”

“是啊,怎么,您还不相信了?想把我放出去?”

“你怎么杀的他?”

“用绳子啊,早就说过了。”

谈到这,神拓心里已经有底了——不是细本杀的关部。绳子勒死的尸体不可能没有挣扎痕迹。并且他认为关部是自杀。

“你哥哥是自杀吧?”神拓直接问道。

“什么?您怎么知道的?!”细本惊讶的要跳起来。

“那你为什么说是你杀的?”神拓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再次问道。

“哥哥对我很好,但是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照顾我实在是很累,难免会有一些心理问题。在我们那,心理问题导致的自杀是不会被人接受的,而是会被扣上精神病的帽子。我是无法忍受哥哥被黎临街的人那么说的。哥哥已经走了,他的名誉需要我来保护。我只好承认是我杀的哥哥。让我背负一个骂名,也算报答了哥哥对我这么多年的养育。”细本平静地说。

听到这里,神拓的眼睛充斥着暖流,他是真的被这一对兄弟感动了。哥哥向父母一样照顾弟弟,弟弟为了不让哥哥被贴上精神病的标签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神拓飞奔到办公室,向同事们澄清这个案子。负责此案的警察们按部就班的释放细本,这个案子就以关部自杀结案了。

 

几个月后,神拓到细本家里拜访他。自从细本被澄清后,神拓和他的关系更是越来越亲近,神拓甚至说以后他可以代替细本的哥哥照顾他。这天临走时,神拓主动的把细本门口的垃圾顺走。只是一瞥,神拓就完全的僵硬了。透过垃圾袋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印着“仁和药房”的取药单上写着13盒安眠药,4盒抗抑郁药,取药人签名是细本,而取药日期竟在关部死后两天。关部已经去世了,又怎会需要药呢?那这些药又是给谁的呢?神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取药单从垃圾袋中抽出来,折好塞到包里,再把垃圾重新放回原位。他再次敲响细本家的门,迎上细本的脸,不知为何竟有些作呕。他谎称自己之前在调查时落了东西在关部的房间,想去取。走进关部的房间,直奔床下的柜子,拉开柜子第一层,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13盒安眠药,4盒抗抑郁药。他把柜子回归原位,扶着床板才能摇晃的站起来,作呕的感觉更强烈了。

“你为什么给关部买安眠药和抗抑郁药?”神拓忍着恶心来到细本面前。

“因为哥哥有抑郁症啊,之前我就说过。”

“那在关部去世之后还有什么可买的?”说着,关部就从包里拿出取药单,展开在细本面前。
“啊······”细本犹豫了,支吾着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承认吧,你哥哥根本没有抑郁症对吧,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编造的吧?关部就是你杀的,你甚至营造出关部是自杀的假象。你把我们都骗了。”神拓此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之前自己竟还为细本说好话,把他放出来。

“啊······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我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实话跟你说吧,关部一直想杀我。”细本看起来无奈地笑着说。

“啊?关部想杀你??!”神拓的脑子此时已经是一团浆糊了,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关部对我特别好。那你知道大家为什么都说关部对我好吗?因为那是关部自己去宣扬的。他在家的时候什么都不做,都是我帮他洗衣服、我给他做饭。至于关部为什么想杀我——只是因为他想顶替我去我刚面试上的公司上班,我没同意,他恨意爆发要杀了我。”

“那最后为什么反而他死了?”神拓的脑子已经彻底乱了。

“他在杯子里下药,结果自己拿错杯子了而已。”细本平淡地说。

神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脑子里的大量输入好好捋一捋。最初,细本为了不让哥哥的名誉受损不惜谎称是自己杀的哥哥。但抗抑郁药和安眠药又恰巧被神拓看见了,才引出关部是由于抑郁症自杀。现在,取药单错误的日期又好巧不巧的被神拓看到了,才得知关部其实没有抑郁症。关部因为得不到工作的机会想要窃取细本的成果甚至不惜把细本杀死,结果却阴差阳错的喝错了药,自己死了。神拓长舒一口气,终于捋清楚了,那么细本是无辜的。

“啊,不好意思,冒犯了。”神拓拍了拍细本的肩。

“没关系。”细本说道。

 

“关部为了得到原本属于细本的工作机会,甚至想要杀死他,杀死这个一直照顾他的弟弟。都这样了弟弟还在给他打掩护。唉,弟弟真的太好了。”警察办公室里,神拓告诉同事们真相的时候同事们都这样感叹道。

‘可不是吗,这个关部有这么个弟弟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

 

在百姓的生活里,八卦往往是传的最快的。此时此刻,在黎临街,这件事也迅速地传开了。

“诶,你们听说了吗,这条街上那两兄弟,哥哥一直想把弟弟杀死,结果没弄好自己死了。现在这人怎么都坏成这样了,太可怕了。”一个搓着衣服的妇女跟旁边的人说道。

“谁说不是呢,听说弟弟还特别照顾哥哥,唉,真是可怜了弟弟。不过苍天有眼,哥哥还是死了。”旁边的人说。

“这倒是。”

 

真相大白后,邻里们都很同情细本,几乎每天都有人去细本家探望他,给他带吃的用的。神拓也不例外,他缓过神后,打心底里对细本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他很难想象细本是如何从自己多年照顾的哥哥要杀自己这个事实中平静下来的,并且还想着维护哥哥的名誉。他甚至对细本产生了某种敬佩。

 

神拓再次走在了黎临街上,去细本家看望细本。这次,他带了一个好消息给细本。

“你猜我帮你要到了什么?”神拓笑着对细本说。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细本在吧台忙活着,回头对神拓说道。

“我弄到了一个在出版社工作的机会!我向他们介绍了你的情况,他们表示很乐意让你入职!这家公司待遇很不错,接受这份新的工作吧,也算是一个新的开始嘛!”神拓惊喜地对细本说道。

“我考虑一下吧,谢谢。”说着,细本就把刚刚在吧台制作好的饮品递到神拓手上。

神拓一饮而下,“这还有什么可考虑······”,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已一片模糊。神拓使劲眨眼,想看的清楚些,但脑中的眩晕已经让他无法控制自己。隐约地,他看到细本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地凑到他耳边说道:“是时候告诉你了,哈哈······哈哈哈!关部就是我杀的!他没有抢走我的工作机会,我压根都没有工作机会给他抢啊。他也没有要杀我,他一直照顾我,我倒是从来没有照顾过他啊!哈哈哈哈!”

神拓全身都在颤抖,“你······为什么······”

“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他啊”,细本继续伏在神拓耳边,“我也说不清楚啊,但我就是烦他,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善良的样子。他凭什么就比我强啊,他凭什么就像一个强者一样照顾我,他又凭什么像对待弱者一样对待我啊,我就是看他不爽!你知道吗,我特意让关部的脖子没有挣扎的痕迹,特意让取药单被你发现,目的就是要一步步的毁了他的一辈子。即使他死了,我也要玷污他的一生!哦,对了,还有你。你凭什么像一个正义者一样照顾我,你以为只有你能弄到工作机会?你特别享受这种感觉吧?把我当做弱者的感觉?我给你的杯子下了药,就像我给关部下的一样,你马上就可以去陪他了,然后经历和他一样的一切!哈哈······哈哈哈!“

药效发作的神拓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

 

神拓死了。细本把神拓的尸体搬到院子里。他用屋里的绳子勒住神拓的脖子,再从关部屋里拿出曾经“勒死”关部的绳子,放到神拓的包里。“再过两天,该去买药了。”他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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