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终稿)

所选词:刀,绽放,安静的

 

天空暗沉无光,铅灰色的云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浅黑中,似乎要下雪了。

 

不过小镇依然热闹,衣着朴素的平民,鲜衣怒马的大族子弟,沿街叫卖的小商小贩,衬着街边不住吆喝的店家,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常和普通,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子。

 

压酒轩,坐落在整个小镇的正中央,奇怪的是这里本该是当地政府衙门的办公地点,却变成了这家酒楼的地址。取之于“吴姬压酒唤客尝”之语的酒楼,显得尤为令人心生怪哉之感。酒楼门前车水马龙,大红灯笼挂在这二出阙的每一个角落,在这阴沉的穹顶下更显得突出与热闹。调笑声,推杯换盏声,豪言壮志声充斥着整个酒楼。

 

“诶,您这边请!”小二笑脸相迎,虽说此人衣衫并不那么华贵,相反甚至有些破旧,但架不住给的小费着实不少啊,小二想着。小二这几年没少和这些客人打交道,人情世故更可谓是拿捏的分毫不差,见这位虽然衣裳补丁甚多,但浑身散发出的那股剽逸之感可不是寻常人一年半载能够练出来的。看来今儿不太平啊,小二嘀咕着。

 

他被引着来到靠窗的地方,刚刚落座就被小二热情的推荐了许多当地的特色菜肴。无奈,只能顺嘴搭音的来了几个菜,又想了想还有什么要吃的,蓦然想起一物,问小二说:“听说这里有上好的绿蚁酒?”小二眼前一亮,又悚然一惊,慌张地对他说:“哎呦,我的爷欸!确实这里的确有其他地方喝不到的好东西,但在这儿可千万别提着绿蚁酒!“”哦,为甚?“”不知道啊,好像着酒楼的大东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和这盛产绿蚁酒的河西道经略使有过节,所以不让提。“他挑了挑眉毛,是这样吗,他想到。”那行,就不叨扰小二你了“”行行行,那您慢用。“待到离开,小二才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可千万别被别人听到啊,这客人怎么不了解一下再过来啊,小二心下暗苦。

 

“嗡!”一声刀的颤鸣,响彻了整个酒楼。一霎之间,风云骤起。

 

窗边的他拔刀出鞘,深深凝视着眼前这个身着青衣的男子,“哟,官子,好久不见。”说着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来,他不答,继续保持着令人窒息的沉默。那人摊了摊手,叹了口气说道“先生安排给你的任务看来是没做成啊。咦?引征呢?”“死了。”官子平静的答道。

 

在酒楼的一片安静中,外面飘落了片片晶莹的雪花,洒满了整个世界。

 

又沉默了一会儿,官子主动开口道:“手筋,你和秀策并称谋略第一,这一回你是真没算到吗?”手筋笑了笑,“管他呢,“又向前凑了凑,眯起了眼睛“都到现在了,还不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官子咧了咧嘴,摆了摆手。“既然知道,那我就不多废话了,鼠偷油,刀把五……”话音未落,从众多客人中蓦然站起两位,一位佝偻老人,另一个是个长得五大三粗少年。“官子……”“官哥!“老人的眼中流露出已经几十年未曾见过的哀伤与复杂,可那少年却像是没有什么觉察出气氛的凝重一般,抢上前一步正要抱官子,却被老人抓住了手腕”五儿,别去。“”为啥啊。“”你忘了?天元那小丫头怎么告诉我们的?“沉默刹那笼罩了少年,热情的脸色一瞬间褪去,安静的如同一个做错了什么事的孩童,”是来杀官哥的……,不过,为啥啊?“老人的脸上显出一抹痛苦和挣扎“别问了。官子,是在这儿还是外面?”,官子笑了“前辈,外面请吧!“老人捻了捻花白的胡须,喟然长叹。而五儿却耷拉着脑袋,分毫不想动弹。

 

风雪交加,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雪下的尤为的大而急。天地间被片片雪白所笼罩,如同一袭厚重的绸缎在这暗沉穹顶下拉开大幕。街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为了躲避这难遇的大雪,渐渐的街上没有了人影,只留下青石板路上留下的杂乱的脚印。

 

官子战在街中央,手里依然紧握着自己的刀,踏雪已经跟着他很多年了,十年还是二十年,大概是记不清了。真是一个适合死人的天气啊,他想。叹了口气,定了定自己的心神,望向前方并不是特别宽阔的道路。风刀霜剑中,老人和少年的身影透过茫茫大雪,逐渐清晰起来,“真的要打吗?”鼠偷油苦涩道,“前辈,您今天怎么了?不像从前了啊,怎么婆婆妈妈的?”官子笑道。“小子,别跟我在这儿给我装,” 鼠偷油拍了拍肩头雪,又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五儿,“你也是。”刀把五依然低着头,紧握着双拳,忽然抬起头,撩衣跪倒在这厚雪之上,泪眼婆娑“官哥,你也知道,五儿从不跪人,保重!”说罢一拜置地,暗处也不知道有多少暗子同时插手而立,手筋靠着酒楼门口的柱子,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官子无言,只是抬头看着天上的雪,“行了,来吧。”他说。

 

弹指间,官子的身影消失,只留下原地几片飞舞起来的雪花慢慢下坠。雪幕似乎被一抹淡淡的黑影所切开,留下的是彷徨无措的雪在空中继续空游无所依。鼠偷油的面前突然绽放出了一层新月形的刀芒,老人不答,只是轻轻举起了自己略显干枯的右手,虚空扣了三指,蓦地,刀芒倏忽间消失,官子所处的一抹黑影似乎也被这三股劲风所逼,不得不显出身形。一点一断果真名不虚传,官子默想。又是瞬间拔刀,裹挟着前方的飞雪再次向老人袭去,可老人只是凌空虚点,一抹抹凌厉的刀芒就这样被逐次击溃。游曳在老人周边不断出刀的官子依旧不做声,只是突然定住,将刀推入刀鞘,横刀于胸,缓缓闭上了双眼。

 

老人这时却并不像当时那般轻松写意,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厉声道:“五儿,快拦住他蓄势!”刀把五重重点头,“官哥,对不住了!”瞬间发力跃入空中,虽不见其拿出任何兵刃,可那双拳裹挟的风雷之势几近人间无敌。在这双拳的风压下,雪花瞬间成为齑粉,青石板路甚至也出现了丝丝裂痕。风吹散了官子的发髻,可官子平静依旧,就在双拳距离官子仅咫尺之隔时,官子蓦然睁开眼睛。

 

天地刹那间无声,只留下那缓缓出鞘的刀划过片片雪花那细微的声音。

 

刀缓缓出鞘,看似缓慢的抽刀,周边一尺内却没有一点雪花。鼠偷油此时已经颓然地坐在雪地之上,只剩下无神的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前行的官子。而刀把五在那刀出鞘的瞬间便被一股大力弹飞而去,撞破了无数白墙,耷拉着脑袋无声无息。

 

一尺,官子似乎肩挑草长莺飞,两袖翻书风;

 

二尺,身边的冬风骤消,只有两丈之内暑风阵阵,夏语蝉鸣;

 

刀出三尺,所谓霜风凄紧,关河冷落似乎也不过如此。

 

最后的三尺青锋,官子抽刀的速度骤然一慢。在他面前的鼠偷油眼中倏忽间亮起了光芒,瞬间意识到了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冲着周围歇斯底里道:“你们还不出来吗?!”无数黑影瞬间冲出,各站或高或低的地方,皆运作自己的那股气运。“官子,天罗地网已经布好,还不安心受死?“此时手筋已经从酒楼门口走到了街上,脸色极度难看。但回应的是这后来被江湖武评中得尽百年风流的一刀。

 

三寸刀,漫天飞雪骤然停顿,从官子的身旁刮起一阵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周边大片清白向他靠拢。春夏秋冬,一岁枯荣皆入心。

 

遍历天下,看遍了人间种种不平事,种种意难平,也看过了世间的名山大川,抑或是静水深流,也曾沧笙踏歌,与友人觥筹交错,在鲁地见太白,在蜀地访子美,在南阳遇摩诘,也曾于沙场之上埋枯骨,于马蹄铁衣声中入梦乡。

 

四时之景,名山大川,当世文人之风骨气节,沙场的金戈铁马,与江湖中的潇洒快意融入了这一刀。

 

官子终于笑了。

 

我有一刀,且为天下无奈之人之事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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