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1未流出版本:史上!最棒的!暑假!

2115.6.29

主视角:莱德·里尔

“看哪!格林!都这时候了人还没到齐呢!”黄色足球衫的男孩说道。

“营地中心可容不下这么多人,他们得站在帐篷外面参加开营仪式了。”绿色帽衫的男孩嘴一撇。

“幸好我们几个来得早,我可不想在开营前的最后一天被用特快无人机运过来。”蓝色马甲的男孩说道。

“那鬼东西真的就是把你当成货物运的。”橙色营服的男孩说道。

“你被那东西运过?”

“我只是……猜测。你看那些从上面下来的人,工作人员都会先给他们拿个呕吐袋。”

“恶——”

“奥兰!你为啥要让我们看那边!”

“我又没——”

“伙计们,我们来晚了吗?”远处一个白色运动服的女孩跑过来。

“差点儿,还有五分钟。”

“顺便说一句,搬到‘宫殿’去真的是个好主意。”粉色毛衣的女孩说着,一蹦一跳地跑过来。

“你这么觉得是因为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住,以后可是要有更多人住进来的。”紫色T恤的女孩迈着看起来很慢的步子,但是却慢慢超过了另外两个女孩。

粉色毛衣停了下来。“哦……这就是为什么你们只把行李放在一个房间里。”

“我们可再也不帮你搬东西了,卡拉。”白色运动服回头说着。

“哦看哪!无人机!”

“我们早就看见了。”

“不是!看那边那架!它好像出故障了!”

这句话让周围的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在远处山脉的附近,初升的太阳面前,有一架无人机飞得比之前的那些都高,而且……

“正常的无人机会转那么多圈吗?”

“当然不会!上面的那家伙肯定脑子都要被甩飞了。”

无人机上载的,是一个红色衬衣的男孩。他现在又迷惑,又头晕,又冷,头发里还有干粉灭火剂——干脆听这个孩子自己讲述吧,好吗?

 

昨天晚上,我爸妈跟我说起一个夏令营,还说我在那里会比在学校好一点。(在我的记忆里就是昨天,别插嘴!)

简直是开玩笑!在我随着搬家而改变的无数所学校里,从来没有一所学校能让我“好一点”!

我知道爸爸妈妈为了能让我接受我自己,还有接受现实,做出了很多努力。但是拜托,在别的方面做点努力吧!请一个家教教我也比不停地换学校好啊!说实话,其实我的名声整个城市的学校都知道,倒是省去了对别人来说困难的自我介绍了。

爸妈坚持让我去上学,即使每个月我都不一定上的是同一所学校。他们说,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你哥哥格雷也是这样过来的,我们又没有因为校园暴力或者别的什么而得上精神疾病,你也一定可以挺过来,当然你现在一定是难受的……而当我问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受这种罪,难道天下所有的永生人在青少年时期都得忍受和凡人一起上学吗?我可不知道,毕竟我没有与除了我的家人之外的任何永生人的联系。部分是因为他们执意要搬到这个全是凡人的地方,部分是我自己的原因。而每当我这么问他们的时候,格雷就会过来,对我说,别想那么多了,打会游戏你就好起来了。现在这么一想,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种无奈和可怜。但也许是因为他和爸爸妈妈共同掌握着什么我不能知道的秘密,打算等我成年以后再告诉我什么的。

那天晚上,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向我解释着这个夏令营的好处,但是我的回应就像他们之前给我介绍心理辅导、哲学课程、钢琴课程的时候一样,一遍遍地摇着头,后来又说到学校的问题了,那天是我在学校的最后一天,第二天就是暑假,而我也最后一次在学校外面闹出了乱子。想起这些,这些每个月都在重复发生着的事:换学校,闯祸,赔钱,被卷入纷争,又换学校……我看向格雷,希望他能像以前那样以打游戏结束这场对话,但是他却站在爸妈那边,还叫我“小孩”!他只比我大3岁!我实在是太生气了,然后……你们都知道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家的干粉灭火器无论什么时候都比别人家多。

那天跟他们吵完之后我就回房间睡了。我把房门锁上,想着无论他们怎么敲也不开,奇怪的是没人来敲过。我关上灯,在床上坐着。天已经黑了。夏天天黑了就说明已经很晚了。我听着知了的叫声,想了很多东西,为什么我不能像凡人一样生活,为什么要在学校里自讨苦吃,甚至跟自己探讨了我为什么是永生人。我没得出结果。我又想,我的家人们,他们现在在想什么,为什么不来敲门……格雷为什么也帮他们说话……

由于没出房间,我穿着白天穿的衣服就睡了。那晚我睡得特别平静,也没梦到什么。但是第二天早晨,至少我认为是第二天早晨,从那时候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睁开眼睛,思索着为什么窗户外面比平时亮许多,而且我绝对没把空调开这么冷。我立马反应过来:我不在自己家里。上帝啊!我岂只是不在自己家里,我甚至都不在对流层底部了:就在我的床垫下面,是一架巨大的无人机!床垫外面,我能看到,天哪,是陌生的村庄,村庄上的云层,云层上的山峰,还有山峰上的太阳!我从没见过那么大,那么耀眼的太阳,它虽然很刺眼,但是我没有闭上眼睛,就这么直视着它,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又过了该死的五分钟,我才终于想起:我可是不知道怎么被一架该死的无人机送到天上去了!

我开始意义不明地大喊起来,我当时也不知道我是在呼救,还是纯粹觉得来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如此兴奋。后来我感觉无人机飞的也不是很快,就站了起来,在床垫上走动,想找到我的手机,或者一双鞋。没想到无人机瞬间像没电了一样掉了下去,然后突然悬停下来,把我摔在有弹性的床垫上,差点把我弹飞。之后要不是我立马抓住了床垫,我就真的要掉下去了:无人机像受惊的坐骑一样,开始无规律的乱动起来,还玩起了杂技里的各种动作。我控制自己的全部精力让自己别晕过去,然而……在晕过去之前,我最后的记忆就是有十几架跟我这架一样的无人机从地面向我飞过来。大概是它们控制住了那架失控的无人机,接住了我,把我送到了医务室。

再次醒来时,我毫发无损,甚至头发里的干粉灭火剂也没有了,躺在医务室里的床上。我的手应该因为刚刚在颠簸中拼死抓住床垫而麻木的,现在却也没有感觉。我立马坐起来,房间里有一个像是护士的人瞟了我一眼,说道:“你起来吧,休息够了,可以去参加开营仪式了。”

“我在哪?”我揉了揉眼睛。突然,我想起了什么:开营仪式?难道是……

“打扰一下,你这里能打电话吗?”我问护士。

“你打电话要干什么啊?”

“给我家长打。我要回家。”

她脸上露出了笑容:“不用了,孩子,你就是被你的家长送到这来的。这里是太平洋庇护所夏令营。”

昨天他们给我介绍的那个夏令营,确实叫这个名字。

我的脑子空了。暑假的第一天,我父母在没经过我同意,甚至是经过我极力反对的情况下,把我送到——不,“运”到一个我一听就不会喜欢的地方。太棒了。史上,最棒的,暑假。

我任由护士把我拽起来,任由工作人员把我带走,自动屏蔽着一路上听到的嘈杂的人声,直到我再次坐下为止。我位于一个类似帐篷的地方,坐在集会用的那种很长的木椅上(很奇怪这个年代还有这种东西)。左右,前后,都是排山倒海的人,各自聊着自己的事情,似乎没有人注意我。我还挺不习惯的,因为以前在学校里,所有人都是在说着话的空当瞟一眼我,再接着说话的,每天都有一千双眼睛这么瞟我。

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在木椅海洋的另一头,我听见从大音箱里传出的声音:“最近怎么样?营员们?”

突然,人群又欢呼起来,大家都瞬间把手举到头顶。

我立马站起身来,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还是好奇。在站起来的过程中,我想过几秒钟:反正你也不愿意来这,与其关心这些没用的,还不如想办法溜走。但我一直不是一个会真的去“想办法”的人。每当我看似在想办法的时候,我其实只是坐在那里,双眼无神。所以倒不如先弄清楚这个夏令营的情况。越过举起的胳膊,我看见了这座帐篷的讲台。拿着话筒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实际上是五十多岁)身高估摸着比我高一点,没有令人失望的啤酒肚,也没有吸引人目光的秃头,脸上总带着适度的微笑。他的穿着相当值得称赞,是用有点像丝绸的白色材料做成的西装,会随着观看角度的不同而反射不同的光。我刚把他端详清楚,他又说话了。

“好了好了大伙儿,许多新营员还不认识我呢,别让他们落下啊。我的真名是德鲁森·肖斯。叫我德鲁就好了。”

人群再次活跃起来:“肖斯先生!肖斯先生!肖斯先生!”随后是爆炸般的吵闹。

待人群再次安静下来后,肖斯先生继续说道:“如你们所知,今天是你们长达两个月的夏令营的开始。在两个月的生活中,我们要熟悉这座小岛,在岛上释放你的天性,最好是把岛上的每一处地方都玩遍。当然规则也是有的:在没有夏令营营长——我本人的允许下,千万,一定,绝对不要试图擅自离开小岛。我们牢固的安保系统会帮助我们维持这一条规则,有几位老营员已经领教过了,对吧?(笑声)还有一点就是,当我说你们要在岛上释放天性的时候,”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你们知道我什么意思。”

人群第三次吵闹起来,吵闹得像……我的形容词要用完了!

“是这里的所有人都疯了还是只有我疯了?”旁边的一个男孩扯着嗓门说道。过了几秒钟没人回答他,所以我转过头去确认他是不是在跟我说话。他点了点头。

我从牙缝里逃出一道微笑。“一定是他们疯了。”

男孩把牙全露出来了:“你好,我叫叶尔。”他伸出右手。

“莱德·里尔。”我握住了它。这男孩穿着踢足球的人才穿的黄色衬衫和短裤,但是他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却没有晒黑。他说:“这么说我们就是朋友了?”

“呃——”

“伙计们!来见见莱德!他是我们一伙的了!”

“欢迎,莱德,欢迎。”

“嗨……”

我很意外这里的人这么热情。其实我很意外任何人对我很热情。通常对我热情的人都是想在最后骗我一点好处。并且,我也没忘记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呃,打扰一下,你们谁碰巧带了手机什么的?我非常需要打个电话。”

叶尔歪了歪头:“其实这个夏令营规定不让带电子设备的……不过我们楼里有几台电脑,也可以用来联系。”

“哦!那太棒了!那结束开会之后我就去你们那里了?”

“没问题!”

“所以……开营仪式什么时候结束?”

正说到这,前面传来了大声的“……开营仪式到此结束!享受夏日吧!”

“漂亮!走吧!”叶尔和他旁边的七个人站起身,拉着我走出帐篷。

 

到了宿舍楼门口,三个女生与我们分开了,走向了旁边的一座矮一点的楼。我当然愿意花点时间来描述这两栋楼多么美丽,但我还是想快点把重要的事讲完。增加一点速度,好吧?

坐电梯一直来到六层,这就是他们说的能用的电脑的位置了。我设法联系上了爸妈,打开视频通话后,他们看起来又高兴又惊讶。“第一天怎么样啊,假日男孩?”

“爸,妈,我对你们太失望了。你们现在就过来,把我接回去。”我极力控制着自己没有喊出来,因为叶尔在旁边。

爸妈对视了一下。“莱儿,我们不能答应你。”

“听着,莱儿,你现在觉得这里不好,只是因为你在这里的时间还不够长。如果你有任何其他问题,都可以去找营长肖斯帮忙,但是我们唯独不能接你回来。你需要在这里,待到夏令营结束。”

“往好处想,亲爱的,这里每天都有很多在学校里没有的活动,你可以沉浸在其中,试着忘掉曾经的难过的记忆,好吗?”

我沉默了。也许,可能……只有这句,还是有点说服我的。

终于,爸爸说道:“祝你好运,莱儿。两个月后再见!”

“抱歉听到你不喜欢这个地方,莱儿。”叶尔说道,“但是我和朋友们也许可以……帮你在这里至少不那么难受,好吧?”

“别那么叫我。”我低落地说。

“叶尔!他拿到背包了吗?”楼下传来喊声。

叶尔回应道:“没呢!这就来!”说着硬是把我拽了出去,一路上机关枪一样地说道:“没有背包可不行,这背包可是免费送的,还装着不少好东西呢。奥兰,加油吧!希望你早点洗完那些营服!那位是奥兰,他只穿营服。刚才喊我们那位是格林,这边看电视的这位是布鲁。哦!抱歉!一会再给你买一袋!”

“这位里尔先生需要一个背包。莱德?莱德?来这签字啊!什么?哦!原来你就是那架失控的无人机上的倒霉孩子!那一定非常难受吧,我可不想坐那东西。这就是为什么我是坐家里的直升机来的。我第一个找到了我们这栋楼!挺好的地方,不是吗?哈哈!你现在是有背包的人了!快看看里面有什么——相机!你不喜欢相机吗?为什么你这么看着——哦,好吧,我少说一点。”

突然,我听到一个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尖锐的声音。“莱德·里尔……”

我停住了。我的背包掉在了地上。叶尔转过头,很显然他没听到那个声音。我看了看周围,似乎别人也没听见。

我把包捡起来。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又一个里尔……”

“我们快点走吧。这地方太诡异了。”我对叶尔说道。

一整个下午,我都在我六层的房间里,翻看我背包里的东西。那个声音消失了。我决定把它当做幻觉,因为我实在不想感觉什么了。

突然叶尔又来了。“快走吧!晚会要开始了!”

 

“格林,我们没迟到吧?”

“早的很呢!但是还算正常,现在就有这么多人在这等着了。今晚的项目叫‘戏剧篝火会,你觉得是什么?”

“那一定是跟戏剧和篝火有关了。嗷,对不起,这里太黑了,有人带手电筒了吗?”

手电筒……

我想起了在学校里的时候,同学们给我起的外号“手电筒”,也是我身为永生人的烦恼之一。我觉得我最好解释一下到底什么是“永生人”。永生人自凡人进化成型后也同时产生了。他们的灵魂与凡人的灵魂无异,但他们的肉体或多或少地超出凡人,具体表现为器官和肢体的形状、数量异常,或者天生就通晓一些大自然的语言。他们并不全是永生的,只是有几个出名的永生者而已。永生人以各种方式参与着文明的建造,他们自身也成了许多文明的一部分,被称为神。二十一世纪五十年代,一个研究所在解读了一堆永生人和凡人的基因之类的书呆子东西以后,打算研究出人造永生人。不幸的是他们成功了。原本永生人占世界人口的比例只有百分之零点零几,就这么几十年一下就被一群有钱改造自己的富豪填补到百分之五十了。对于如何掌控永生人生来就有的力量,以及如何尊重和慎重地使用它们,这些有钱人并不熟悉,便开始滥用这些能力,制造了很多社会动乱。六十年代,地球已经被他们折腾的面容大改了。我敢说,就算爆发核战争都不会让地球变成那时候那个样子。之后是一大堆的协议,还有各国军队的压制,至少到二十二世纪初才让世界勉强重新稳定了下来。我吗?我是祖传的永生人,不是那帮脑残。而我的异于常人的能力,是发光。没错。听起来很烂,但是你们难道觉得耐高温的皮肤不酷吗?把激光、红外线、X射线玩弄于股掌之间不酷吗?这是我的心理学导师让我这样想的,但我的同学们不这么觉得。他们看到我在停电的教室里用手发光在书包里找东西,就叫我“手电筒”。

叶尔的一句话又勾起了我的痛苦记忆,我开始觉得爸妈说的完全没道理。

但接下来叶尔说的话,使我陷入了混乱。

他说:“莱儿,你该不会碰巧是能控制光的永生人吧?”

我瞪大眼睛:“你怎么——”

“我怎么……?”

“你怎么知道我是永生人的?”

令我更惊讶的是,叶尔和其他人都大笑了起来。

“哈哈……莱德,绝妙的冷笑话啊!加上你脸上那副表情,你是不是脱口秀演员啊?”

“哎,大伙儿,我是真的傻了,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尔停了下来:“莱德啊,你要是不是永生人,那你爸妈为什么要送你到这来啊?”

“你是说……这是一个只有永生人的夏令营?”

“货真价实,假一赔十。”叶尔说着,在我的眼前分裂成了十个一模一样的叶尔。

我顿时惊讶得下巴都掉了。但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感觉我的胃,脑子,骨头,都掉了一地。

大家为了让我感到放松一点,都现场表演起了自己的永生能力。格林——绿色兜帽那个,将手里的木棍变成了铁棍。卡拉——粉色毛衣,在一眨眼间折好了无数只千纸鹤,并让它们飞走了。一个穿白色运动服的女孩用闪电引燃了一堆篝火。另一个女孩指挥一堆烤串棍和烧烤架,在空中搭了一座房子。

我真是太激动了!自从出生以来,我就只见过我的家人们使用永生能力。每次我在别人面前使用永生能力的时候,他们都要逃多远有多远。现在,我有了表演的欲望!

我举起双手,十指张开,从手指间射出不同颜色的激光,以夜空为背景,它们直指苍穹。我听到的是无数的赞叹和叫好。不知道谁放起了音乐。随后,大家跟随着音乐和激光,蹦迪起来。

我的脸上洋溢着收都收不住的笑容。在那一瞬间,我真的忘却了曾经难过的记忆,并相信一切都会变的更好。到此刻为止,我愿说,这是史上,最棒的,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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