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热汤(回忆录终稿)

那碗热汤

记得从小学二年级或者更早吧,我阴差阳错的在家旁边的党校游泳馆里面学游泳。不知不觉就学了将近8年,也从业余到逐渐参加一些比赛,从学再到习。从“狗刨”到几千米的高强度训练。

说实话,我现在只记得那是一段挣扎的日子,每天下午都想尽各种办法拖延去那里的时间,所有的借口都找了一遍。我努力的想要逃离那座游泳馆,但母亲的“哀求”和教练的严厉总让我不得不无奈的走出家门去训练,最后依旧疲惫不堪的走出游泳馆,无一例外。说来也很奇妙,我已经忘了那每天游的几千米,在我的脑海里,他只是一个个数字,而并不是一幅幅画面。

在我的回忆里,能唤起清楚画面的,就是那碗热汤。

我一直认为,游泳是一项神奇的运动,泡在水里的时候,身体好像没了知觉。不会感到出汗,不会感到冷热,也不会感到饥饿,唯一能有感受的就是不断加快的呼吸,和伴随身体颤动的心跳,虽然那些游泳动作我已经反复几千次,但依旧会觉得无比吃力,可能是心理的缘故,我总觉得我像个是失足落水的人,吃力地在泳池里呼吸,换气。岸边触手可及,但教练一次次在水下都能听到的怒吼将我伸向岸边的手推开。经过几个小时的训练,出水的那一刻,所有之前积累的其他知觉都在那一刻被唤醒。感到极度的劳累,饥饿,身体也会不由自主的打颤,难受极了。

冲一个被限时热水澡,算是勉强将制止住我打颤的身体。可当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这里时,其他的那些知觉好像更加清晰强烈了,我从来不会回头,只是略带希望的向前走去。那时好像一边走一边都能睡着,而叫醒我的却是饿到发痛的肚子。我竭尽全力的小跑进游泳馆边的食堂。那食堂有两层高,可里面就是一个一层大厅。除了大门的一面,其他三面都是一个个窗口。卖着不同的菜品,种类不多。一进门,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放在右边第一个窗口的台子上,说一句:“老样子”然后里面的哥哥就会拿一个竹制的夹子,将我那十块钱熟练地捡入一个小箩筐。其实,具体多少钱我已经忘了,只记得他还会从箩筐里面那一两块钱找给我。找到一个窗口前的座位,摊在椅子上。不一会,那哥哥的母亲——一个阿姨,就会端着一个不锈钢的托盘,和蔼的送到我面前,还指着托盘里的那碗汤说:“慢点喝,别烫着”那碗汤旁边的白色盘子上,还有两个驴肉火烧。吃一口火烧,舀一勺热汤,那是最幸福的事。

火烧酥脆,驴肉清香,伴上一勺暖汤,将他们融化。一般吃完那两个火烧碗里还会剩些汤,一点一点喝完,暖汤消融了疲惫,温暖了心扉。

其实那碗汤,再平常不过,只不过是开水里放几滴酱油,打一铺鸡蛋花,再放两片紫菜,仅此而已。但我始终觉得,它对我来说不只是一碗汤,而是对我疲惫的一种救赎。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当时的那翻情景,我总觉得那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汤。

两三年以后,那窗口里的一家人好像要回老家了,我就再没喝过那碗汤了。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没过多久,我也就不再去游泳了……

直至今天,我仍在找寻当时的味道,当时的那碗汤。不论是自己做,还是去餐厅里点,都没能喝到同样的味道。也许味道一样,心也不同了吧。

人还是挺有意思的,我终于逃离了那座体育馆,终于实现了我当时的“理想”,却还魂牵梦萦着那里的那碗热汤。回想起来,那时候,我没有觉得自己悲惨,只是没那么幸福。但如今那种“悲惨”已经离我而去,但那一点幸福好像也随之烟消云散。努力找寻自己的记忆,关乎“悲惨”我好像并不记得什么具体的事,关乎“幸福”我却能找寻到每一个细节。在“悲惨”面前“幸福”格外突出,也格外珍贵。我逐渐发现,也许经历过足够悲惨,才能感受世间幸福。与其说悲惨创造了幸福,不如说是悲惨唤醒了幸福。那碗热汤,再平常不过,可在那段混沌的日子里,它也许是一种救赎。如今看来,它化为了一种珍贵的幸福。

那碗汤,也许永远也找不到了,也许我找的并不是那碗汤,也许,现在我也在喝那碗汤……只是没有发觉而已,多年后,回忆起,我可能只会怀念幸福,而淡忘了悲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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