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世界鱼粮

西安——羊肉泡馍
我,妈妈,姐姐,姨妈,四个人第一次一起出去旅行。
我们走过长街,来到一家当地人推荐的、羊肉泡馍很出名的“网红店”(那时候这个词还没有被发明出来呢),点了两碗羊肉泡馍,两个肉夹馍。
为了防晒,8岁的我带着遮住脸的丝巾、帽子、墨镜,脸上露出的皮肤顶多只有一平方厘米,俨然裹得像个迪士尼在逃替身演员。
或许是裹得太紧,感到闷热,也可能是年龄还小,对食物没什么特别的期许,管他山珍海味还是家常菜,什么都能不带有色眼睛地平等对待,那个时候我看到羊肉馍只是为这种有趣的吃法感到新奇,实际上并没有任何一点想吃的感觉。我仅仅是偷偷观察隔壁桌食客熟练的动作,模仿着他,把大馍饼掰成一块块的小馍,扔进肉汤里,然后就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被妈妈催了好半天,我才象征性地吃了两口,接着扔下汤勺就跑出去看那些闪闪发亮的发簪了。显然,这些镶嵌着宝石的小饰品,对我的吸引力比当地特色食物更大。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对于那份羊肉泡馍的记忆竟然比对于那些发簪的记忆清晰、完整得多。为什么我能把一种味道既不是很惊艳,也不是很难吃的食品记忆得如此清晰呢?
新加坡——小蛋糕!
十一岁的时候,我又和妈妈、姐姐、姨妈一起出去旅行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不是吃货,直到在新加坡看见橱窗里的小蛋糕时,才意识到,实际上我只不过是和我姐那样“吃遍山海型”的吃货不一样,我其实是吃货的一种分支——甜品控。不用“吃货学”的专业术语,改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如果说姐姐是看到当地酸甜苦辣咸的美食都想尝一尝,那么我就是看到甜食想尝一尝。
我们四个人,每人都点了不同口味的蛋糕,一起分着吃。
甜品控不愧是甜品控,对于甜品野心勃勃,从其他三位女士的小碟子里薅了将近一半的羊毛之后还是不满足,仍然想要吃光这家店。
那三位女士同时微微一笑,商量着又点了一份千层饼来分。
不记得后来又点了多少蛋糕,只记得离开的时候虽然很饱,但仍然意犹未尽。
说实在的,每块蛋糕具体是什么味道我已经记不清了,唯独记得“和三位美女一起旅行、吃蛋糕”这件事。
澳大利亚——噩梦谷物棒
天啊,请阻止这个吃货回忆那种这辈子不想吃第二次的东西!
十三岁那年,为了给姐姐寻找一所合适的志愿大学,我们四人去到了澳大利亚。在某架飞机上,我和噩梦谷物棒相遇了。
那条谷物棒是用蓝白包装纸包起来的,有看似人畜无害、正常规矩的外表;剥开包装纸,也是中规中矩的一小条,看似是被压缩的谷物。
一口下去……
那种直击灵魂的感觉,那种让人欲哭无泪的味道……我默默放下了它,默念一声“阿门”。
强大的精神支持我把这口谷物棒咽了下去,又猛灌一杯白水。接着,那时还很佛系且不怎么发朋友圈的我毫不犹豫拿手机拍了它的照片,发到朋友圈,告诉大家看见这种包装的产品怎么也不能买、不能吃。
不过当时我心里应该也清楚这种东西不会有人随便去买,只不过是纯粹想吐槽,况且这种东西也就只有飞机上会提供吧……
快递——雪花酥
大约是前年,过节时,我收到了姨妈和姐姐自制的雪花酥。打开包装,先看见的是一株干花薰衣草,优雅而浪漫,很符合那两位女士的做派。我把干花插到花瓶里,欣赏很久,却对雪花酥没多浓厚的兴趣。
是我的母亲先咬了一口雪花酥,然后让我来尝。
我先观察了一下,可以看出里面包了草莓和各种坚果,之后我将信将疑地、像爱丽丝啃蘑菇一样,咬了一小口,口感筋道,香味浓郁,韵味甘长,绝对是甜品控喜欢的鱼粮。果然,该甜品控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手上那块雪花酥已经消失了,并且变出了一块新的。
那段时间,馋的时候,休息的时候,饭后的时候,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一有空我就啃雪花酥。没几天,一大盒雪花酥竟然就这么被啃完了。
甜品控付出了短期内大量摄入雪花酥的代价——似乎是上火了,硬腭部分很疼。
但是那个记吃不记打的甜品控仍然想寻找更多的雪花酥,只可惜,就算是在市面上掘地三尺,至今从没找到过那么好吃的雪花酥。
我姐姐某次跟我谈起她吃雪花酥的经历。她说她小时候在父亲的公司吃到人生的第一块雪花酥,虽然它加了很多添加剂,用料也一般,但那简直是天堂般的味道。自那以后,她也吃到过很多用料高级、不加添加剂的雪花酥,可惜都不再是那种天堂的感觉了。
她说,有些事情或许真的只有第一次会留下深深的印象吧。
亲临——雪媚娘!
就在刚过去的这个暑假,我回到了老家。在我回去之前,姐姐一直给我发消息说要亲自给我做雪媚娘吃。
于是我回去的第三天,我、姐姐、妹妹还有姨妈,四个人一起做起了雪媚娘。我看着姐姐往小碗里加入糯米粉、面粉、白糖……
加完所有的原料,姐姐把它们揉成团,搓成长条,切成均匀的小块,擀成圆形。姨妈则在旁边把奥利奥捣碎、把芒果切成小块,而我就在一旁打奶油。
一切准备就绪,姐姐将擀好的糯米面皮撑起来,姨妈把奶油放进去,我再给它们加入奥利奥碎、芒果丁。
最后把皮捏起来,转一圈,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雪媚娘就做好了。
我吃到第一口的时候,激动得不的自已——这绝对比我在这个世界上吃的任何一切其他雪媚娘好吃!
绝对,没有任何雪媚娘能比!
当时姨妈说我太夸张了,但实际上我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如今回忆起来,这些食物里,唯独噩梦谷物棒一枝独秀,凭着自己的实力让我记忆至今。其他的那些美食,好吃自然是好吃,但让我记忆至今的绝不止“好吃”一个原因。包括那份普普通通的羊肉泡馍、和亲人一起吃的小蛋糕、亲人送来的雪花酥、和亲人一起制作的雪媚娘,每一份都有那样温暖的味道。
我想,温暖,这绝对不是一种躯壳可以品味到的味道。这是灵魂才能体会到的、独特的味道。我所感受到的温暖是一种独特的“爱”,我觉得,至少现在觉得,这一辈子不会有除了亲人以外的别人能给我带来这样的感受了。
吃到世界各地的鱼粮之后所触发的我的感想,并没有上升到生与死的高度,也并没有取到高深莫测的角度。
我想说的,无非是一句最简单的、谁也会说的语言:我们大家就这样聚在一起,笑着,聊着,手底下忙活着制作美食,等美食做好了,我们再一起笑着吃完它们——我想就一直这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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