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男人,靠在墙边,双手插在裤兜里,踱着步等人。仿佛是因为等了很久的缘故,男人不时地向别处望,仿佛是在期待些什么出现。

红色枫叶飘落下来,恰巧落在男人厚实的肩膀上,男人要去掸它,它晃悠着零落下去。转过神儿,穿酒红色丝绸露背连衣裙的女人,飘来。

她的裙子盖上了灰黄色的草,扫过橘红的落叶,阳光显得绸子更加具有纱的质感;她的平板鞋,拍在地上,纤细的脚裸,仿佛在颤抖。她来到男人面前,站定。在这个高大的男人面前,她并不显得矮小,虽头顶只至男人的下巴颏,却不抬头看,只是平视着男人的胸脯。男人低下头,耳语几句。女人微微点了头,洁白的手指缓缓推进男人的胸脯,逐渐变得透明,如水般,穿过去;然后是大臂与躯体,穿过去。衣裙落地,似乎刻意为了回避男人心底的性的驱使的缘故,女人的躯体透明得几乎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看着女人走到路中央,被明媚的阳光一点点蒸发,看着,那轮廓愈发模糊。看,女人薄如纸片的轮廓膨大成圆滚滚的球,爆开,粉碎了。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枫树被这出乎意料的爆炸震得晃动起来,枫叶的葉断开,数不清的橘红叠起来,男人不禁将粗壮的双臂聚在头顶。他闭着眼等了良久,却发现枫叶仍在天空晃悠,它们晃悠,露出白蓝色的缝隙,柱状的光穿过,它们晃悠,又向上飘,叶脉在光下可以清晰的看见。男人垂下双臂,仰着头,杵在那里,叶子,飘零在空中,飘零在,男人的头顶。

男人将手揣进兜子里,要去喝一杯。但现在是早晨,男人不应该去喝酒,于是他打了个转,深呼吸,一板一眼的走向脑子里的下一个地点。

玻璃楼显得宏伟极了,这么健壮的男人在它面前如一只无头蝈蝈。整齐排布的窗框显得这楼更加稳固,横着来一排窗户,竖着来一排窗户,一个个框子,很有安全感,男人捋了捋头发走进去,找到自己的框子,钻进去,便显得男人健壮极了,抄起电话,打向脑子里的那个号码,说出脑子里那几句话,唾沫星子飞溅,“吱啦哇啦吱啦哇啦”……“果儿、果儿、果儿“。

男人似乎意识到什么,愤怒的将手中的电话摔个粉碎。看了这四壁,更加愤怒了。男人脑门儿上的青筋暴起,眉毛拧成了结,那手臂似乎要将衣服撑破,眼睛要从眼眶里冒出来了。他抄起木质椅子,将玻璃砸烂,将办公桌砸烂,把墙壁砸烂,把钢筋水泥砸烂。大楼再也承受不住他的愤怒了,大楼痛得发抖,大楼很生气,大楼很委屈,大楼觉得这愤怒不该是自己来承受,大楼临死前也要带走一个,大楼塌了。石灰粉,盖住了男人的脸,呛得男人直咳嗽。石块砸在男人的背上裂开,男人的脚向下陷,又向下陷。终于大楼塌完了,男人的把双脚从地里拔出来,奔到街上肆意大笑。

男人笑的累了,青筋又沉到了皮肤底下,男人坐在街上,东看西看,像猴儿。

已经日落西山了,男人该去酒吧了。男人起身,男人去到酒吧。男人踹开柜台,将宝蓝色的瓶子夺到手里,将酒瓶口怼到嘴上,才发现,没开瓶塞。男人用一只厚实的双手握住酒瓶,用另一只粗糙的手狠命去拔瓶塞,出了一头汗,瓶塞仍卡在那里。男人刚要将宝蓝色瓶子砸脆,一旁,那只熟悉的手递过来旋着弯的开瓶器。

女子。

她剪了短发,带了圆框眼镜,腿上紧绷着牛仔裤,宽松的奶色圆领衫显得她小巧,灰色懒人鞋,白色短袜遮住了她的脚踝……男人愣愣神,拿过开瓶器,拔出来塞子,却不去想那酒。男人不再小声耳语,粗鲁的喊些什么,抱住,或者说是裹住女人,死死的。

男人脑子里计划好了很多事情。

一一办到。

又回到了酒馆……

男人掸去了宝蓝色酒瓶上的灰尘,灌下去,睡了。对恐惧与空虚的恐惧与空虚蔓延在这酒馆里。醒来,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搜寻着下一步去做些什么,搜寻着目标,男人想要再去抓住些什么,想要讲脑子搅乱然后陷入逃避的混沌。然而虚假的充实终究抛弃了他,他机械式的迈出一步,他的切实的脚踏在了酒馆的木质地板上。他忽然明白些什么,他倒立。

倒立完了,然后男人又定住了,仿佛再也做不出什么了。

男人走回那片中着枫树的街道,眯着眼看那阳光。枫叶挂在树上,他挂在地上,枫叶在他头上,他在枫叶头上。天旋地转,地转天旋,男人挂在树上,或者说枫叶挂在了树上。枫树又是颤抖,枫叶的葉断了,枫叶不去奔波于逃避之间了,枫叶在空中晃悠,享受着这片刻的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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