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绕

丽娜坐在宿舍的床沿,天快黑了,只剩一抹酒红色的余光等着迟到的候鸟。她把头靠在隔着窗帘的墙上,一股陈旧的灰尘钻进她的鼻孔。她鼻子一酸,就好像涨的很鼓的气球终于还是被轻轻杵了一下,她眼睛里涌出泪水。灯关着,她放心的闭上眼睛,任它们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看见天上成群的鸟,会想到某一只小鸟可能会有很幸福的家庭,鸟爸爸和鸟妈妈不仅爱它,还互相的爱着对方。淡粉色的交织着的网被尖锐的桌角顶开,麻绳断裂,洞的外面看不见乌黑的云亦或深红的血,只是那么一个单独的洞,背后伸向无边的空寂。那天下午她无意看到了爸爸手机上那几条没有及时被删掉的消息,从那女人蓝的刺眼的头像里发出的信息,只要她一停下来,就在她耳朵里鸣叫。

她已经感觉到这被撕裂的家庭的破洞——她曾紧紧抓着的安放恐惧和委屈的保护网,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了。当纷杂和坎坷朝她击打过来时,她将无法再躲在网内,任它们被网反弹;它们将从那破洞里钻进来,而她将无处可逃。

爸爸的心虚那么明显,妈妈难道还没有察觉吗?

丽娜左手轻轻拽着窗帘的一角。窗外,天全黑了,路灯咔嗒一声亮了。她叹口气,闭上眼睛——心里的沉重压得她无路可走。她多么渴望得到安慰和理解,却不知道该和谁开口,也不确定那会不会被认为是矫情。孤独像海浪一般将她卷起。她把眼睛闭得更紧一些,咬着牙想象自己被一只大熊软绵绵的双臂紧紧紧紧抱着——我不孤独,我不孤独,我不孤…不孤……独,她一遍遍默念着,直到睡意渐渐来临。

 

丽娜独自一人去走这趟旅程。目标是明确的,坐飞机去意大利见一个人,妈妈临终前说希望丽娜去见见他。姥姥不想让她去,但她不想违背妈妈的话。更重要的原因是妈妈似乎很喜欢他,而丽娜在缓缓崩塌的世界中还是只愿意相信她一个人。既然她喜欢,丽娜想,那里的一切或许也会带给她一些新的东西。

她只带了一个箱子,背一个双肩包,里面也就装着笔袋、水杯、两本书、一个笔记本、以及一只小刺猬。是妈妈和她一起在商场买的,做她的生日礼物。机场直机的大厅里特别喧哗。丽娜看见小时候芭蕾的老师在大喊,叫她赶紧过去看一个特别精彩的化学实验;有个好久没见的同学和她说,他昨天一晚上都在想一道三角函数题,怎么都做不出来,最后吃了一碗面,里面的汤告诉他了通往神圣真理的方法;儿童休息区的滑梯旁边,居然站着她的小学班主任,怒目圆睁地和她说肚子疼也必须要滑滑梯;丽娜站在原地,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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