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黑衫阳》

我不爱叫人避雷,只是草草地说上一句“请您酌情观看。”

嗯猜测也许会对这开头的阅读体验有所影响,本文所有“呐”基本都是na音。

依旧不是完全版呐…!依旧还是把絮叨放评论吧。

——那么接下来,我们拍着快板拉开红布——为您开幕。

初·黑

“你说个啥子玩意儿嘞的!”一双大手狠狠地拍在木桌上,仿佛再来那么一下子,这张桌子和他眼前那个人都要完蛋。

对面的人也应声而起,不顾茶馆一层一众客人的瞩目,撸起袖子似乎要与这个大嗓门儿干架。这家干净茶馆的清净清晨,眼瞅着要在厉喝与桌椅的破碎中被打破了。

新来这座城的客人,见这架势赶忙想要提上包袱远离这是非之地去寻自己那远亲,只恨没能再听一耳朵战事的发展——却道是奇,这茶馆的座客和听客们中竟没有一个屁股离开那些个高矮不一的板凳家伙儿,甚至刚刚那位就着接下来哪座城市可能遭殃、什么时候流民们不用逃亡侃侃而谈的老大爷,大手一挥招呼店家给他添茶,全然不顾一旁两个齁老高的外地人快要开打。

正当这客人想不明白这店、这城人怎么回事,却也脚底一转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时——“哟,客官,大早上的这么大火气呐?”

包袱还没来得及放下,他抬头一瞧,二层的栏杆上竟是多出了一个人。

是个正坐在栏杆上打着哈欠的青年,一头黑发似是在脑后留了个小辫儿,最惹人眼球的是他那一袭黑衫,定睛一看,没有一点杂色,虽是透不出光,但,黑得漂亮极了。他睁开眼睛,惹人眼球的位置也就易了主——那倒是透得出光,黑溜溜的眼睛盈着笑意,似是流光。

少见,当真少见。

这年头…一把战火点起来,烧得大地无日安息,烧到每走一步脚心都烫得生疼,烧到日夜皆成为报丧的舞台,直到丧乐再不起,只听那遥远边城外的裸露山坡,便是一座城的墓碑。被毁灭的城镇化为黑土,天空被战火染上无法褪去的烟尘色,离开故乡的人得到了新的名字——流民。

已经不知道还有多少安全的土地,就算战火还未烧到跟前,秩序也开始紊乱,更别提……谁也不知哪日就轮到了自己脚下。灾难会招致更大的灾难,这片土地上若是不缺什么,那便必然是混乱与恶意。

这年头眼睛里带光的人可是走遍十个边城也见不着一个,这小城里竟然碰上一个。

这城里半数人个个拎出来都掺点怪,而这黑衫青年,可能是最怪的那个——第一眼瞧见他的眼睛,自己也不知道怎的,还以为回到了十年前。

低下头细细琢磨,却是不知道他多了点什么。

“四哥儿,今儿的咋个来那么晚?”茶馆客人们这下倒好,不仅是泰然自若了,还嬉笑上了,除了啧啧称奇的外地人,只有那两个大高个的争吵被压了下去,脸色铁青地站在一起。

那被称作四哥儿的黑衫青年,也笑着从二楼一跃而下,“砰”的一声干净利落,落在堂中的一张没客人的桌子上。

若是个有心的客人,便可以分辨出这满满的茶馆中空着一张桌子好像不太合常理,若是再深究一点,等到事情结束去桌子那摸个两下,或者是个口舌流利的,从本地人这里套个两句,便能知道这张桌子比旁的结实上不止一分两分、还有点鞋印子——好像长年累月地经历着特殊对待。大家伙儿也就都不去坐那张桌子,把它给留出来——次次四哥儿不好好下楼,准往那张桌子跳。

青年一边走到那俩大高个那儿,一边招呼着一层的客人们,“这不是?了七爷一个青花儿的瓶子给他老人家赔罪去了嘛,”走在拥簇的客人们中间,也不显得扭扭歪歪,反倒是觉得有阵风经过——直直地站在了那两位生出事来的客人前,四哥儿不算强壮的小身板,总得让不知情的客人忧心他的安全。

“您这边请?咱这小小茶馆,可容不得您两座大山比划上个两下、就地论道呢。若是什么大事,不如咱帮您去官府叫个人,再不成,那医馆也得安排上啊,”那黑衫的青年笑眯眯地托起一只手,指向这茶馆的大门,虽是在“请”,但那揶揄的味道可是惹得满层的人哄堂大笑,也不怕为这四哥儿再惹出个什么事。

这么一激,那五大三粗的老哥哪里受得了,只觉得这大堂里传来传去的笑声刺耳得过分,刚刚铁青的脸眼瞧着就涨红了,抬腿就往四哥儿那里迈,“你这臭小子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什么都敢管也不问问——”四哥儿一个侧身,紧接着一只白色的布鞋不知何时从哪儿伸来,巧妙地绊住那大个儿,让他踉跄地往前跌。

一声提醒响起,“哎呀,客官,小心地滑啊,”夹着上扬音结尾,哪怕未见他也觉得是笑着的。

“啊啊啊啊————”那大个儿连同他那半句后惊讶的啊啊喊声还未落下,又被四哥儿一脚踹在腰上,给踹出了茶馆大门,“砰佟”一声沉闷地落地,趴在大街上供人观赏。

“真沉,”四哥儿转着脚腕活动的功夫,那异地的来客被这突如其来的迅雷之举惊掉了下巴,若不是大门外还趴了一个人,怕不是要怀疑刚刚一幕是不是自己的想象,这惊还好,手里的茶杯可直直地地上摔,而看客还没回神过来。

回过神来,耳边没有传来杯子破碎的声音,左顾右盼,茶杯被好好地放在木桌上。又回头一看,看见另一个穿着黑衫的人,无声息地往另一个还没被请出门的大个儿走。

黑衫!又是黑衫!

来客还未来得及道声谢,那新来的黑衫就将大个儿给请出了门——这不过,他可比四哥儿要狠厉迅猛,看着就叫人牙痛。

“三哥!”四哥儿靠在门框上挥手打招呼,连那小辫儿都摆上几下。

而被他称作三哥的男子,理了理袖子应声便抬起了头,微卷的黑发遮着眼睛让人看不清目光。虽有点细微的不同,但也是一袭黑衫,只是比四哥儿高挑、更有力量感,胯间是个棕色的腰包,不知道塞着什么东西。两人皆是一身黑,站在一起,却有种黑白分明的感觉。

外城人捏着茶杯一拍脑袋,想起了在路上听人说起的响亮话,这临江城,不临江,只临海,在临江,“宁见官爷,不惹黑衫!”

思忖着这城小民将黑衫当成门神一般的口号与这城别样的氛围有何关系,还是能在这城里留多久,外城人低头抿着那小杯茶,暗暗嘲弄着自己,“木门倒了,要那红纸上的哼哈二将又有何用!…”而那响亮话的主角之二,乃是毫无所觉地并肩离开了这家茶馆。

贰·褐

临江城偶尔会有过分愚笨的白鸥停留在房梁上,时下季节西侧吹不来什么咸腥的风,等待着晚风到来的晦暗光线拥堵在一条条小巷子里,太阳一天比一天照得人想遮眼,空气一天比一天使人干涩。大概这城里所谓的响亮话,可换不来半个铜子儿。哪怕是已经空下来的店铺,依旧有一面小旗一如既往地被风鼓起,流苏穗子掉得七零八落,木杆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掉色的布旗,酿起黏稠的海风,搅动一点点爬升的烈阳。

离开茶馆与茶馆的街,嘛,每条街总有些不同,有的街吵闹,有的街安静,靠近高楼的有秩序,远离的则混乱一点——若是闲得慌,四哥儿也许还买个零嘴儿找个一等席的好地方看人打群架呢。

两个黑衫走在人群逐渐稀疏的道上,黄土绝对说不上是干,拿自己的鞋尖用力撵个几下,除了一鞋头的泥土,能撵出个破碎的脏贝壳也说不定。

由一人沉默着,由一人嬉笑着。

由一人在阴影中藏掖着自己的影子,由一人在逐渐干涸的太阳下晒着自己的影子。

由一人笔直地往前走,由一人消耗不必要的力气、就是不好好直着走路,定然要折腾折腾。

四哥儿在他三哥左右一会儿探探头一会面对那闷闷的黑衫倒着走路,丝毫不担心自己摔个四仰八叉,不胜其烦地试验着哪个角度的话更可能得到三哥的回答——别人不问,暗道四哥儿有点小孩的兴致,但被问起,大概四哥儿只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三哥的回答。

偶尔周围有孩童的鸡毛毽子沿错误的航线飞来,那四哥儿必然第一个冲上去颠个两下再一脚划个帅气的弧度送回那孩童的怀里,换来街边几个小小的惊呼喝彩。见有个大娘搬着大木箱走在路上,那四哥儿也会一个箭步接过木箱……然后转手就丢给三哥扛着。三哥歪歪头,看到四哥儿甩头眨眨眼睛,也还是一声不吭地抗到了大娘的铺子上。

最后与三哥一人拿着两个大娘塞的包子,终于被堵上了半个嘴,却还是一声一声“三哥三哥”地叫着。

两个人穿过交叠着的阴影,跨过嚣杂的人群。

两个影子踩过布旗不重样的影子,迎头走到人声渐渐歇下的小城边缘。

四哥儿站在块松动的石板上,拿着一张纸条,虽然看上去是一封字写得很小的信,他却把正文折了起来,只看着背面角落里蜷缩着的地址。来来回回调整着自己的重心,石板就跟着他左左右右地翘来翘去,压在泥土上发出八十岁的声音,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盯着地址中熟悉的开头,而随着目光后移而逐渐具体的定位也说不上没有印象,他几乎游荡穿梭过这座城的所有地方,哪条街、哪条巷子,都能慢慢摸索过去。

“三哥,走这边过去,”这一切没有花费多少时间——本来就、不该花上什么时间吧,这两硬币时间所投进的铁箱名大概不是“一条最优路线”,而是四哥儿选择的什么别的铁箱。

四只脚在狭窄的石板路上嗒嗒嗒地走着,不如是猫在走,也不如是雨在走。但是这墙间的石板上,只有四只脚。

也许思虑着的是那纸条正面的文字,也许想着那地址的房间的地板会不会潮得出水、渗透自己的鞋面,也许黑色的鸦鸟扇起翅膀时带起的思绪是在那房间中两个人会看到什么、看到谁,意外——是出不了的,我们…从来不是这座城所谓的掌控者,但关乎这座城的很多事,都不会放手。

“三哥——三哥,今天晚上吃什么好?”

意外,已经发生了,便不能再从意外中生出新的意外…

……已经称不上是意外了,大抵不过是笨重的青铜车轮缓缓滚了过来,撵出泥水的伤痕,恰恰好好地遮住了遥远的太阳。

“柿饼。”

“柿饼?为啥?”

“你之前、想吃。”

“啊?”留下一点讶音,四哥儿把脚步放缓扯出思绪回头看着自己寡言的三哥,双手交叉扣在自己的后脑,“什么时候?我都不记得有这事了。”

四哥一边走一边伸手在腰侧划了两下,“这么大的时候。”

“……诶,那时候我说了吗,没说吧,”四哥儿跳过一级石阶,还是敲定了一样松开双手转上一个大圈,连手指都能触摸到小巷两面凹凸不平的墙壁,颗粒感、湿润感停驻于指尖,“那便去吃柿饼好了!”

横横竖竖地走在这城的网中,偶尔再借道一下矮房的屋顶,终于走到一面堵路的墙前,三哥两只手撑着自己一只脚猛地往上一送,按在墙上翻了过去,一跃——视野短暂地开阔了。但,一落——很快又充斥着砖石的造物,灰堵堵得找不见新年余下的红纸。

往前头走着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以脚跟为轴转上半圈,抱着手臂看三哥落地,看三哥甩甩头,读出他的意思是在微微询问,不走吗?四哥儿默了默,不是在拒绝回答,只是又看了看身后的男子,随后便笑笑继续快步往前走,把小巷的沉败和眼角掠过的鹊巢——都甩在身后,需要知道的只有,三哥在自己身后。

这城还不到周边已经不见人烟的时候,穿过小路时依旧能稀稀落落地遇见挑水的白褂老汉、从窗户向外晾衣服的老婆婆、推着推车卖糖葫芦的老伯、一边揪着小孩一边训斥的母亲、拿着一份卷宗匆匆赶路的男子……四哥儿快步走着的时候,似是不曾埋头赶路,会笑眯眯地买根糖葫芦问候老伯,也不着急吃,一边挑糖葫芦一边随口问上几句家常、再提到几个关乎各个地方的字眼,递过钱去,就挥着糖葫芦走了。走过转角,就把糖葫芦递给了被训斥着的小孩,“先生教得怎么样呀——哦,他院里的那棵树我也爬过,边上那块松掉的石板,还是我撬的呢……”赶路的时候撞到了那位拿着卷宗的先生,便哎呦一声说句不好意思啊,顺手帮对方捡起掉下的卷宗,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走了,在不知第几条巷子里笑着对三哥说——“没什么大事嘛。”

……我猜三哥不会对他把糖葫芦转手送人这件事感到意外,若是找不到人送出来,那大概率就会进到三哥的肚子里。四哥儿从来不吃糖葫芦,最多清脆地咬掉一点糖皮,但在果上吃上一口,他大概会“呸呸呸”地龇牙咧嘴然后快速把糖葫芦扔给三哥。因此他买糖葫芦,百里去一的概率都是给别人买的。假若某天托着下巴看三哥安静地啃糖葫芦,又忘记之前那种酸得不行的味道,也许还是会凑过去咬上一个果子,而下次遗忘这酸味教训的时间,会再拉长一点,不变的是每次滋儿哇乱叫的四哥儿。

在拐角处脚步的停顿,不用询问便能知道,这意味着两人的目的地就在眼前。

那是一栋安静的褐色小楼,紧紧坐落在这座城中,四周也再腾不出一点空间。只不过是一栋普普通通的小楼,除去门口的爬山虎看着隐隐比别的小楼长得更好一点。

该确认的都确认过了,四哥儿摆摆手,便想像两人一贯的计划与默契那样靠近目标的房间,“他的房间在二层最左边,没问题吧,”一脚随着话语迈出,但回答除了一声“嗯”外还有脖子微微一勒,被人拽住了后领,只得停住脚步回头看。

四哥儿的小辫儿微微扫过他裸露的手背,便松了手,“一个人进去、出不了问题。”

三哥的头发一如既往地遮着眼睛,这小巷左右是吹不来什么妖风的,吹不动他的头发,也吹不动他的目光——我知道自己是被他看着的,四哥儿没由来地把这事实从脑子里打捞起,没应声,对方那人也不说话。

“嗯?三哥说什么呢,我得上去的,就像是以前一样嘛,”不似以往,笑着说出的这声仿佛是他不想再比赛谁先说话了一样发出的——自己从来没赢过吧。

“你太勉强自己了。”

“——我一直都!……”

“那便一直都在勉强自己。”

三哥今天说了额外多的字句,依旧不高昂,只是平缓利落地抛出自己的话,就像是稳稳地把什么东西甩了出去。

那想要往前靠近三哥的步伐猛地停下,又轻轻地放下,四哥儿还没闭上的嘴哈着气,又愣愣地闭上,想说什么,都被自己三哥两句话给推了回去,推进了五千里开外的云层里。

他低头是平着气,还是平着心,也许只是反复咀嚼了一下三哥难得的句子——可不难得,哪怕是自己也觉得难得。这样想着也就笑了起来,抱着自己的手臂一声一声轻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笑得眼睛好看地弯起,“好好,我在下面、他可不可能跑掉。”

三哥看他笑,就点了点头,撸起自己的袖子拿个青色的布条给系上,等他咬着布条末端抬头一扯——算是系好,四哥儿才收敛一点自己的笑容。

心情不错的四哥儿被那条系了青带的精壮拍了一下肩膀,便与他一前一后地赴了自己应处于的位置,做自己该做的事——欸,四哥儿除了认真做事,是不是还扣了扣墙上的蜗牛?一层的老妇人被妥妥支走,二层只有三哥与今日的目标,自己只需确保他不会溜掉…想到那个人,四哥儿依旧盯着二层的窗户,手指却揪掉了一片、两片爬山虎的叶子。

直到二层的窗户被推开,一条绑着青带的胳膊在窗口晃了两下,自己此刻的任务方才转换,走上这小楼螺旋的楼梯,四哥儿真心觉得不喜欢这种楼梯。

往左看去,不远处的尽头是一扇半开着的门。

里头是今日要完成的任务。

零·灰

自家几个黑衫一桌吃饭,可没什么规矩,消息来的那天小五本来想立刻去确定、不,是想去否认这个事实吧,却被三哥抬手拿筷子拦下,由大哥按着肩回到座上说一句:“好好吃饭。”自己则笑哈哈地说着“为这破事急什么呢,”把身前碗里的那个猪蹄儿夹到小五碗里,“今个儿厨房可是炖了猪蹄的,”眨眨眼睛再呼噜了一把小五的头,这事也就算是了了,几个人把饭吃完了。

吃完饭后,被大家唤作大哥的高大男人伸手戴上个帽子的功夫,顶顶帽檐就看见一溜穿着黑衫的熟悉身影已经在门前看着他——只有四哥儿蹲在石墩儿上,三弟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的院墙上,最雄壮的老二和个子最矮的小五都好好站在门前,七爷顶着光溜溜的脑袋也是站在另一侧——都看着他。几个黑袍也看到他们的首领、他们的老大、他们的大哥走到那黑漆的门儿前微微顿足,回身对着几个人很是豪迈地咧嘴大笑,露出一口白牙响亮说道,“走喽!” 随即便一甩身后的长衣角,双手一齐推开了那大门,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不用回头、他用脚趾想都知道,家里那几个小的老的都跟在自己后头。

也不见得这是个“破事”了,几个黑衫极为罕见地齐齐出门,大门边金贵的紫藤都震掉了几支没开全乎的花。

一天,不管擅长的不擅长的,马不停蹄的黑衫在城里从这里奔走到那里。大哥稳稳地对每个人说完话后,大家各个一一应上,不带迟疑,只是留着山羊胡的秃头七爷,把长烟斗从嘴边拿开、颠颠烟袋,抿完余下的烟后看着他说道,“头儿——阏逢啊,这个节骨眼儿,该把六子叫回来了吧。”老大阏逢按着帽子,抬头看了看那无人店家的破店旗,眯眯眼睛好像那对他来说是个衡量时间的日晷。

“是啊,该叫他回来了。”

……

那天四哥儿是唯一留在大哥身边干活的,他路倒是没怎么走,竖耳朵听大哥与那些灰色军服的大人们的对话,想着大哥说过,被打量也是自己需要承受的任务。除此之外,必要时说该由自己说的发言,起兴时张口笑着呛人,他探听、敲打、挖坑,又带着一股子与众不同的朝气,站在大哥椅子的侧后,接好了这一桌人中属于自己的角色。

足足错过了一个饭点儿,官府高高的门厅不知道进进出出了几个步伐沉重的,这事儿才算是,“完成了当前我们能准备的一些进度。”

得了空闲,阏逢在走廊另一侧的阳台抽出根烟,打了半天火硬是窜不上来,就听着有个脚步不轻不重地走过来,“小四,我这火打不上来,你今天带我那备用的没?”阏逢低头打着火,嘴里叼着的那根烟随音其音重而抖动着,他叫四哥儿为小四的时候,有个轻轻的“儿”音,太轻又听不分明。

没听着回应,却也反应过来那脚步比小四的要重,抬头就看那视野里一个小铁盒儿被扔来,一手接住,又模模糊糊地对灰衣来者道,“咿呦,别扔呐。”

点上了火,阏逢也没有把这铁皮打火机归还的意思,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近日瞧着都不像是有雨的,吸一口烟、厚茧的手指摩挲了一下铁皮的纹路,不紧不慢地,两个打火机被他一起揣进了兜里,“怎么,那几个家伙还盘算着分配‘战后利益’。”

“…….”

也不在意身后了无动静的人是在犹豫还是哑巴了,飘起的是阏逢的烟,“这战不战后的谁知道呢,就算不是主战场,又算是个啥。”

“那打……”

这支烟抽得很快,也许是还没燃到后端就让大哥给掐了,被抖落烟灰零零星星地掉落,侧身看着那穿着坚硬灰衣的男子,“没啥想要的,”烟灰、落在阳台的石砖和把手上,“最近几天,六子,回来吃个饭吧。”

若是烟还未散开,兴许视线也会微弱地曲折,那时觉得眼前这人似乎还是个男孩。

啊,真是久了,也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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