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天空中没有一丝云,虽然正值酷暑,但我仍打算和好哥们一起去看电影。好久没见的我们,相见后热情似火,谈笑风生,正聊到一个有趣的话题众人开怀大笑时,“铃铃铃”的手机音乐声响起,我顺手接起了电话。刚开始,我还想跟平常一样调戏调戏那个说不停的推销商,但是电话那头出奇的安静让我感到一丝寒意,身体还有些发抖,我立刻停下了脚步。随即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你的舅舅被黑白无常带走了!只有这么一句话,说完便挂掉了。我一怔,黑白?无常?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小鬼,他们面目可憎,尖牙利齿,眼如巨灯。他们恶狠狠地把舅舅摁倒在地,用长长的铁索把舅舅像打包行李一样捆了几圈,然后拉住绳索一起往前拽。舅舅表情十分痛苦,似乎使出浑身的力气也无济于事,不管舅舅如何哀嚎咆哮,小鬼们都不为所动,只是回头冷笑到:“走,去见阎罗王!”舅舅始终都没能爬起来,他就那样五花大绑地任凭小鬼们拖拽。我的呼吸变得急促,我想大喊救命,喉咙里却发不出声。我眼睁睁地看着可怜的舅舅从我眼前拖走,从拼命挣扎到一动不动,就像一条死鱼。
过了几秒钟,朋友们没注意到我的异常,甚至有人起哄道:又是哪个小姑娘给你拒了啊。我没空搭理他们,保持仅有的冷静给我表哥打电话确认。正在读高三的表哥正在学校补课中,由于是午休时间,手机控的他马上接起了电话。但是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沉默了良久,说了句“谁这么缺德”就挂掉了。我总觉奇怪,不寒而栗。
明媚的阳光此时变为毒辣的利剑,刺向我的大脑,我感到一阵眩晕。我努力让自己继续保持冷静。朋友们大概是从我的话语中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大家看着我苍白的脸嘘寒问暖,问东问西。我想电影是看不下去了,我让朋友们去玩,自己打了辆车,径直去舅舅家。
阳光透过车窗刺激着我的双眼,但是我依然强睁着企图洞察真相。我尝试回拨都无法接通。难道这是一通来自地狱的电话?由于舅舅经常出差,我查了查今天的飞行事故,可是一无所获。我不敢给舅舅打电话,坦白说,怕真的出事了。
我忐忑不安地下了车,跌跌撞撞冲进了楼道,舅妈像往常一样迎接我,笑容可掬。但我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天!客厅里的鱼缸中居然有几条鱼在游来游去,记得一年前发生事故后,舅舅就不再养鱼,蹊跷!正当我准备走近仔细看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我的心跳在这一刻静止了,整个世界仿佛慢速播放一般,我无法出声身体也不能动弹,我眼睁睁地看着舅妈接起电话。
果然,一样的消息,舅妈尖叫一声直接晕倒在地,我的内心防线也彻底崩溃。电话那边传来阵阵呼唤声,像是起床的闹铃一样将我从另一个世界拉了回来,我缓缓的接过电话询问情况,这个人跟那个声音完全不一样。我得知就在一小时前航班在黑海附近坠机,我再也无法保持理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阳光好像又逮到了我,将我笼罩了起来,我的灵魂,也随之游离。
不知过了多久,表哥疯狂地冲进家门,他一把拉起我使劲地摇晃,一边怒吼到:“你怎会未卜先知?我爸呢?我爸呢?”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任它肆意横流……
夜里,我怎么都无法入眠。舅舅的音容笑貌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小时候,由于爸妈在外地工作,他们把我送到舅舅家。表哥和我年龄才差十个月,我俩同吃同睡,一起长大。新奇的玩具,漂亮的衣服。表哥有的,我也都有,正是因为有了舅舅的呵护和疼爱,我的童年过得十分幸福!
小学后,爸妈回到北京,我也离开了舅舅,只有寒暑假住在舅舅家。我和表哥最喜欢看舅舅的大鱼缸。鱼缸里养了很多鱼,有尖嘴鳄、金龙、银龙等,每条都有一尺多长。舅舅喜欢养花养鸟,最爱钓鱼。他对这个大鱼缸也非常上心,每周换水做保养。除了喂鱼饲料,他还常常买小鱼小虾或泥鳅给鱼加餐,看着这些小生命在鱼缸里一个个被吞噬,我有些难过。
几年后的一天,舅舅一家去度假村过周末。等回来后,发现家里曾经停电,鱼缸里的鱼全部蹦了出来,地面一片狼藉。舅舅难过得好几天都吃不下饭,他发誓再也不养鱼了!我透过空空的鱼缸,能捕捉到它们的灵魂。
又是一个艳阳天,我们全家出席舅舅的葬礼。舅妈一夜白发,表哥也憔悴不已,这些都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阳光仍然毒辣,站了一会儿我就出汗了,恍惚间,我看到舅舅变成了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