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chester by ourselves 梦的终稿

他醒了,在恢复意识的一瞬间强烈的眩晕感就灌满了整个大脑。他睁不开眼睛,或者说睁开眼睛眼前也是一片漆黑。一种强烈的恐惧和痛苦充斥在他心中,他翻了个身,跪着撑在地上猛烈的咳嗽、发抖。大口喘着粗气,发现吸入的气全都是冰冷、洁净的,而呼出的浊气仿佛把他的痛苦和眩晕都一并带了出去。他重新躺回地上,用手把眼睛挡住,一动不动。自己的五感一点点开始恢复,开始的感觉是冷,之后是冰冷,最后是连同着自己心脏一起发抖的寒彻骨髓的冷。他睁开眼睛,发现视力也竟恢复了,他坐起来,环顾四周,只看见了白茫茫的,无边无垠的雪原。他想站起来,低下头打算用手把自己撑起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脚下的是一片深蓝色半透明的冰面。身上火辣辣的疼,想必是之前有擦伤的痕迹,他这时无暇处理自己的伤口,只想找到离开的方向。或者说,他不想处理自己的伤口,因为这份疼痛让他有活着的感觉。

他开始想起自己的过往:想起自己出生的那个贫民窟,想起周围人厌恶的目光,想起父母把他当成累赘的目光。他摇了摇头,想忘记这些事。他一个人离开了自己所谓的家乡,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不能再回去了。他独自来到大城市,在车水马龙的大城市里他是那么的渺小。奔腾的车流在他面前呼啸而过,但没有一辆车愿意为他停下。为了生活,他去各个地方给人打零工,削土豆,端盘子,搬东西。他记得有一次把自己手掌切到了,伤口很长很深。他给自己草草包扎了一下,突然一个后厨的人过来了,他赶忙把自己伤的左手握住,但那人可能看见了他流着血的手。那人停住了,指着那叠盘子“今天洗不完这些,没有工钱。”他永远都忘不了这句话,和当时那人的眼神——以折磨别人为乐的眼神。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了看那一池冷水,他已经忘记自己当时是怎么洗完的那些碗,只记得第二天自己揭开创可贴时,看见自己手上翻出来的肉的那份强烈的恐惧感。他害怕自己的手废了,但他还是要去端盘子,至少今天还得挣钱吃饭,他这么想。

他小心的掩饰着自己受伤的手,不想吓到其他顾客。但还是有人看见了,那是一位年轻的,穿着得体的姑娘——是他最不敢接近的那类人。当他给她所在的桌子上菜时,他发现那个女孩先周围环顾了一圈,确认领班不在后把一些钱塞到他手里。“拿去看病吧。”那一瞬间,他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感,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感觉涌出了,从心脏到达大脑,最后从双眼中流出……

一阵冷风重新把他刮回了现实。强烈的寒冷让催动他马上找到一个温暖的地方。因为周围的一片全都是无边无垠的雪原,能见度很低,他只好听从自己的本能朝着一个方向走。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只是坚持地走着。虽然夹着雪的寒风还是不停地挂在他的脸和身上,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温度开始上升,自己似乎能看见更远的东西了。一股强烈的欣喜从内心深处涌出,他越走越快,甚至跑了起来。他迫切地渴望知道等着他的究竟是什么,所以尽管肺和气管疼的像是烧起来,但他还是快速地跑着。他觉得自己已经要累死在这个寻找的路上,但是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他前方的景色第一次出现了变化,在他视野里第一次出现了白色以外的颜色。那是绿草,水泉,甚至是阳光——和现在照在他身上的,像是极地里不带一点温度的冷光不同,那是带着温度和能量的,把人从身到心温暖的阳光。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飞奔了过去。

真正靠近了冰原和草地的交界处,他才发现中间有一面透明的玻璃墙,说是玻璃,但实际上和玻璃也有所不同。他把手放到墙上,发现自己的手可以伸过去,但是身体始终会被挡在墙的这一端。突然,他发现另一边有一位身穿白色纱裙的少女。他把手伸出去,她也把手伸出去,两个人掌心相对,十指交叉握在了一起。那一瞬间,他感到了温暖和从内到外的救赎。像是漂泊多年的游子回到了家乡的那份安全和依靠。他开始以为这面墙像是镜子,但少女突然对他笑了,他好像被什么魔力击中了一般,不自主地露出他最和善和温暖的表情。少女突然紧紧抱住了他,这一瞬间他怔住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对方抱紧的。他能听到少女的心跳,更听见了她的心声,她的孤独和恐惧。,就像他一样的悲伤和恐惧,他们不是恋人,或许他们两个人其实只是一个人的两种形态罢了。现在这两个人,或是说一个人的两部分找到了对方,他们彼此间紧紧的抱着,就是紧紧的抱着。那个时候,只是两个人互相找到了依靠, 所有的孤独,痛苦,晕眩,崩溃都只是他们找到彼此的一点障碍,在这份幸福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了。

美好的事物总会成为所有攻击的众矢之的,它很难长久,或者说人们为了找寻这份美好花费了太久的时间,导致留给幸福的时间太短了,两个人的心中出现了这些不祥的预感。突然,空间的两部分突然给了两人一个分开了,巨大的,不可违抗的拉力。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分别的时候到了。但是他们彼此相拥的手臂却抱的更紧了。那股拉力是一点一点加大的,开始像两个人想把他们拉开,后来像两架马车一样。他们越用力,那份拉力就越大。他们死死拽住的手,像是别人用刀从中间划开,到了最后,甚至是锯子活活将两个人锯开一般。当他们分开那一刻,一股强烈的,不可违抗的绝望充斥在他的心头,他拼命的呼喊,但他们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他被拖进了一个光圈,随后带着无尽的绝望和疲惫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他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躺在一片无边无垠的雪原中,带着剧烈的疼痛和强烈的眩晕感,他重新坐起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深蓝色的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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