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出走

老西门的复制品——我觉得也许可以这么叫它,它的前面是一片相当宽敞(因为它并不像广场那样可以承受宽阔这个形容)的绿草地——很柔软的,踩上去并没有异样的声音,所以我们知道它必然是青翠的,可以随着秋风颤动的绿草。那片草地就像一个富有仪式性的空间,对,就像一个墓地一样。

我记得我在从前一次排练衔接班的英语戏剧(Everything I never told you)的时候,我们把那个地方当做了主人公的墓地。那个地方很安静,虽然今天有着装修的电锯声音,很吵,很工业时代。当然,如果是平时的话,除了鸟鸣声和风吹过草面的声音,应该是寂静无声的。它就像几千年甚至万年以前盎格鲁萨克逊人那些,覆盖着青草的石头坟墓一样。在校园里它不应该埋葬着什么死者,而可能是时间吧。我听到了时间。

后面应该是银杏讲坛吧?名曰讲坛的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宣讲了,格物中庭里面似乎还有些人在交谈。去年荒废掉的格物中庭运营方案——啊啊,好遗憾哪。然后我登上了那个小小的金字塔。为啥要在这个地方建造一个金字塔呢……被混凝土、钢条和硝子的建筑包围着的、砖石的金字塔。登上去也没有听到什么,在尖端尽力的维持着平衡。

中庭通向教学楼唯一的大门,敲起来和四周的硝子是不一样的,有着空空的声音,有一点点像纸箱子?然而是锁着的,我们抄不了近道了。那个地方拉起来除了锁的闷响,还有一种胶皮互相摩擦的声音,很吵。

 

我原以为教学楼门前的那些路灯柱子会是黑板那样摸起来令人止不住的联想到某种刺耳的噪音的可怕触感,亦或是普通的钢柱光滑的样子。没想到其实它更近似于漆器。走几步伸出手来,试着避开下一个路灯柱。就像在摸一个个工业时代批量生产的漆器。应该是灰色。表面有薄薄的一层尘土,应该也是灰色的吧。

走在教学楼前面到处都有鸟叫声。我很纳闷它们是不是都躲在高高的杨树上面,为什么不飞下来呢?小林一茶写过“来和我玩吧/你这无爹无娘的/小小麻雀呀”,有人情味,但也有点哀伤。这么一想其实鸟儿呆在树上叫唤也就不错了。

西楼和围墙中间夹着的那块空间堆满了杂物,我必须得小心的摸索着前进。走进那个地方的时候,一刹那我似乎闻到了草木微微蔫吧、腐烂时候释放出的那种虽然有别于青草的淡香但是依然沁人心脾、使人放松的气味,不知怎么的就能让人想起光束从树梢间穿过,打在草地、树干上那种被日本人称为こもれび的玩意——以及在此映衬之下的斯堪的纳维亚的森林。对,那种静谧的气息只能属于这个多神教的、野性的半岛。但是随之而来一股废弃垃圾的淡淡的气息告诉我,那只不过是又一个幻想,因为旁边就是垃圾桶。

 

宿舍楼前面更静。没有行人。小花园的石板路旁边有鹅卵石铺路,走起来和盲道一样易于辨认,可以让人闭着眼睛也能走得很轻松。在宿舍楼前面的沥青路上有一片枯叶——还是纸片什么的?——我觉得那跟枯叶的声音最像了——被微风吹着在我脚下打着滚飞过,擦着地面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真的很像马蹄声:群马奔驰过美国西部荒漠时候的那种感觉。我此时暗暗赞叹起来:从盎格鲁撒克逊坟墓,到中世纪北欧的森林,再到近代美国西部,时间轴似乎就暗含在我们转的这么小小的一圈儿里。抑或者是我想得太多。

南门前面那条道路上有个水井,当时正在下水,发出阵阵的水声。我想起来巴黎郊外凡尔赛宫花园的大喷泉——法国大革命——罗伯斯庇尔……。学校里没有个喷泉或是池塘花园真是太遗憾了。回来的路上我提到日语里“归来”和“青蛙”的发音是一样的。虽然是打岔的话,但更加坚定了我希望学校能多一个水面的愿望——能听到蛙声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不如归去。杜鹃和青蛙也许是殊途同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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