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老虎

一个人想要-老虎
于是她-跑
她的世界从此变成了-强壮的

柳垣很聪明,虽然想一出是一出,没有能让她长久热爱的东西。但她喜欢一切浪漫的东西,一切。浪漫的东西有很多,挨个爱一爱,这辈子也就熬过去了。
柳垣生活在一个三线小城市。家里有一个脾气差的酒鬼爸爸。妈妈早年因为受不了他的脾气而办离婚,两个人来来回回打了不下五场官司,把柳垣的抚养权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但妈妈家里经济实力更硬一些,在最后一场里找了厉害的律师。爸爸败诉了。那天晚上他抱着酒瓶堵在柳垣的放学路上,没对她做什么,只是红着眼嘶吼一遍又一遍 : “你他妈永远该记住我对你的恩!”柳垣早习惯父母对她的嘶吼,耸耸肩装做不在意,把想说的话咽下肚。
她把那几声嘶吼压在心底,把“父亲”这个名词融进骨血里。柳垣根本不爱自己的爸爸,但她爱“父亲”这个在文学作品里美好而浪漫的名词。她也爱酒,爱人在极端时的嘶吼,爱脏话,爱放学路上滴滴答答的脏水沟。
但她不爱家庭,不爱自己的父亲,不爱人。

她手肘撑住头,死盯着前桌女生斑纹的新款匡威。“看什么呢?”趴地上打扑克的混子男生轻踹了一脚她的椅子。
柳垣没说话。
她突然想要一只老虎。
不是豹子,不是鬣狗,是老虎。
她跳跃的想着,如果自己是朱雀就好了。不像青龙离白虎是左右,朱雀在上又顺位挨着白虎。多帅啊,多浪漫啊。
柳垣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拎着包就往外走。“哎,哪去啊?下节老班的课!”扑克男被她忽然起身吓了一跳。“又开始了….这姑娘。算了算了,今天笔记我就勉为其难帮她抄一下吧。”他叹口气,甩掉手里的牌。
她熟练地从学校后墙翻出去,坐车去市里的动物园。夏天县城的小公交闷热又慢,晃晃悠悠也没能冲散她心中对老虎突如其来浓烈的爱。
柳垣单肩挎上包,从车窗里直接跳下。不管身后乘务员的大声谩骂,从地上起身走向售票亭。平时她都不买票的,只是今天对老虎的爱太浓烈,她想堂堂正正的去和那位情虎见面。
她手里死死攥着十块钱买的票,用尽全身力气跑向远处透明罩子里的老虎,然后一下扑到玻璃上。发出巨响吓到旁边的游客也不管不顾。柳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拼命,但她又有预感,老虎会是她此生挚爱。是的,“又”。她争取让自己“此生”长一些,这次冲一保二——一个月最好,最低两周。
她痴迷的盯着那只老虎,心里构想自己未来拥有老虎之后的浪漫蓝图。老虎不愿意理她,虽然目光炽热,它也只懒洋洋晃了晃尾巴。
柳垣站到了动物园闭园,临走还向老虎抛个飞吻。她深夜才到家,和衣躺在硬板床上。父亲今晚又在喝酒。锅碗瓢盆安静下来,只有床尾小窗户开了个黑夜的口子。
寂静中的唯一喧闹是柳垣的心跳——她要强壮起来,她要把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变强壮,来迎接以后将会到来的一头老虎。她要让自己世界强壮到能禁住一次次冲撞和狂吼,她要把这份浪漫牢牢握在手心。
“我会有一只老虎的,”她想。
“多浪漫啊。”

……
柳垣狂奔向阁楼,身后紧跟着一只半人高强壮的老虎。她自从十年前高中那场一见钟情后,就再没这样疯狂的奔跑过。
跪坐在角落,搂住那头老虎的脖子。屋顶漏雨,墙不避风。发黄相框上映着微弱灯火,她轻轻吻着老虎有些扎的面颊。
听得见楼外警笛声和特种兵子弹上膛,柳垣颤抖着拿起一根空注射器插进身体。用尽力气把脸埋进老虎耳朵的软毛,她说她这辈子其实只爱过它一个。
老虎低头像是安抚,吻了吻垂下的手。它衔住柳垣衣角,从五层高楼跳下。
他们永远躺在了血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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